回家之后,挨了顿骂,一人喝了两包感冒冲剂,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宋卿连着做了几天噩梦,每天哭得睁不开眼睛,肉眼可见状态越来越差。 但当别人问起来,她只说是被鬼压床了,对于被祝遥分手这件事,几乎闭口不提,再加上她从小发育迟缓,总有个头疼脑热的症状,大家也不疑有他。 但顾十鸢放心不下,没和景女士去旅行度假,央着留在宋家过年。 正月之后,宋斯年就不得不去训练中心了,他掏了近几年存的私房钱,狠下心来带着宋卿和顾十鸢出门旅游。 目的地定在一座古朴的小镇,沈从文先生笔下的静谧美好的《边城》。 民宿是商议之后精挑细选订下来的,临江岸的二层小屋,清晨推开窗户,水面上弥漫着薄雾,有几艘如竹叶般细长的扁舟。 过年的时候,游客特别的多。 宋斯年和顾十鸢很喜欢凑热闹,商议着睡饱之后去逛古城,宋卿不太想去,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呆在屋子里看书。 书籍是客栈提供的,封皮非常精美,淡黄色的竹纸,夹杂着碎纤维,笔者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幅淡浓相宜的水墨画。 直至今日,她仍记得曾读到的文字——“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景女士和宋家父母唯恐几个孩子钱不够用,私底下都转了些钱过来,这就使得她们拥有三份超额的旅游基金,所以不光是边城,她们还去了周边很多地方。 在这段旅程中,宋卿逐渐把祝遥的相貌都忘掉了。 但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最是多愁善感,这样的经历对她性格的养成有不可逆的作用,在很长的时间里,宋卿惧怕结识性格活泼的人,对于别人友好的接近,自我防护似的保持冷漠。 特别是她因提前被高中录取,所以无需参与中考,初三下期自由散漫,不必与同龄人交流,独自做些无聊的事情,性格逐渐变得内敛。 宋斯年三月份考试,已经不回家了。 顾十鸢不像宋卿,她的成绩也在上游,但远没有达到免试的水平,所以只能被关在学校里刻苦。 宋卿即将入读的高中是是宋斯年的学校,也全南城最好的学校。 所以有招生老师的特许,她提前办了张校园卡,可以自由在图书馆里出入,并在二月份时自学完高一必修的内容,准备给自己放个小短假。 而事情的转折也是在这时候发生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她从高中部的图书馆出来,经过废弃厂房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想进去转转。 走到深处,听见了马犬不安的狂吠。 她没有多想,加快了脚步。 春天的烈阳也很烫,两只马犬被拴在粗壮的树干上,锋利的爪子把草皮都翻了起来,对着紧闭的房门呜呜地叫。 宋卿认不清它们的区别,所以把两个名字都叫了,“阿文”,“阿武”。 马犬很明显顿了下,朝厂房外瞧了眼,好像是认识她,前肢趴在地上撒娇,尾巴也摇得欢快。 宋卿走近它们,把水盆翻过来,灌了些矿泉水进去。 两只马犬像是被渴狠了,脸几乎要贴进盆底,几大口卷掉大半的水,宋卿直觉不对劲,抚着它们的脑袋,轻声说:“慢点喝,还有。” 她把目光移到秘密基地,房门上没有挂锁,应该是有人才对。 但是马犬叫得这么激烈,怎么没人出来瞧瞧? 宋卿皱了皱眉,往门的方向走去,从外面拧了下把手,掰不动,是从里面被锁住了。 她又走到窗户边,试图从缝隙里往里面看,结果视线被窗帘阻隔完了。 一筹莫展之际,宋卿绕着厂房走了两圈,瞥见了墙上的排气扇,可以看清楚里面,于是搬来水泥袋踮脚,拉着钢管往上爬,最后踩在支出来的墙砖上,伸长脖子往里面瞧。 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是肝胆俱裂。 程景宁仰躺在懒人沙发上,上身半裸穿着束胸,额头上有片血渍,顺着脸颊淌下来,干涸成暗红色。 宋卿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墙上栽下来。 “程景宁!”她趴在排气扇那儿大声呼喊。 “汪汪汪!”马犬附和着。 程景宁没有丝毫动静。 “程姐姐!程景宁!程景宁!”宋卿发誓,她把毕生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热出一身汗。 正准备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底下传来一声虚弱的“好吵”。 宋卿把手机收起来,拽着扇叶,朗声说:“你怎么样了?” 程景宁刚醒来晕乎乎的,被目眩的光刺得睁不开眼,适应了很久才看见挂在墙上的宋卿,噗嗤一笑,“小爬山虎,干嘛来了?” 宋卿指了指紧锁的门,言简意赅,“开门。” 程景宁听见“噗通”一声,然后是“哒哒哒”的跑步声,“咚咚咚”的撞门声,无奈道:“行了,别敲了,好吵好吵。” 程静宁站起来,甩了甩酸软的胳膊,打开了门,然后把自己扔进了最近的沙发里。 宋卿疾步走进来,蹲在她面前,关切地问:“要叫救护车吗?” 程静宁捂着脸,“用不着。” “哦。”宋卿盘腿坐在她身边,没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只安安静静地坐着。 倒是程景宁等了会儿没动静,好奇地岔开手指,目光从指缝里漏出来,“你想什么呢?” “在想你手机的锁屏密码。”宋卿如实道。 程景宁轻轻“切”了声,“你想给奈奈打电话啊,嘻嘻,就不告诉你密码。” “景宁?”电话里泄出一道温和的女声。 宋卿面不改色,“她要死了,姐姐速来。” 程景宁:“......谢谢你啊。”
第104章 宋卿记得些细节,杂糅在一起,组成漫长的时间线。 程景宁接了个电话,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瞬间乌云密布,她说:“呵,我不懂什么叫罔顾人伦。” 她的眼神悲怆,边流着泪边笑,没让电话对面察觉出一丝异样。 宋卿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在闻奈来这之前,她被程景宁拎到角落里坐着,脑袋上罩着厚重的隔音耳机。 “景宁。”闻奈按住她的手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而程景宁,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毕现,绷紧流畅的骨线,残存的理智仅仅够挂掉那通电话,她苦笑说:“奈奈,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想求她,求她主动向我走一步就好......” 那天,闻奈的眼神温和而悲悯,俯身用镊子清理她伤口里的碎渣,指尖染了血迹,像明艳的丹寇。 宋卿转头偷看,心跳突然像擂鼓一般,把这幅画面深深镌刻进脑海,以至于久久难以忘怀。 再后来......程景宁打算离开南城,找个地方散散心,在临走之际把秘密基地的钥匙交给了宋卿。 程景宁单手插着兜,拍着宋卿的肩膀,仍然喜欢笑,“我把阿文和阿武交给你了,每天喂两次就成,不耽误你上学吧?”随即低下头来,想要搓她的发顶。 宋卿条件反射地躲开,不太想让她碰到,“我不用上学的,正好缺个自习室。” 程景宁愣了下,挠着头笑了,“哇,果然是保送的学霸啊,久仰久仰。” 她当然知道宋卿不用参加考试,有大把空闲的时间,所以才会拜托她照顾下马犬。 她的唇角像是肌肉记忆,扬起来的弧度是宋卿见惯了的痞笑,只是今天额外添了苦涩的味道。 宋卿说:“嗯,一路顺风。” 程景宁忽然说:“里面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用。” 宋卿回应说“好,谢谢”。 程景宁夸赞她是“客气的小孩儿”,摆了摆手,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这件事她们默契地没有告诉闻奈,或许是觉得没必要,或许是怕打扰她学习。 高三与初三,两种截然不同的青春,闻奈的专业课成绩是全国第一,名字出现在当年的报纸上,从北城回来以后,和班上的复习进度契合不上,于是闻青云当即拍板请了家教。 乐队顺利成章地解散了,除了闻奈与程景宁这俩核心,剩下的成员都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整日沉浸在学习氛围里,不再有空来废弃厂房。 三月份,宋斯年要参加体考,顾十鸢也很久没有更新动态。 废弃厂房就像游戏通关后的关卡场景,独自矗立在教育园区的中心,等待无人问津的命运,而宋卿就是神秘商店的老板,守着被清空并且不再刷新的仓库,无聊地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最开始的几天,宋卿给马犬喂完饭就会离开,不会进屋子休息。 后来有天下暴雨,校门口街两旁的商铺大半都关了门,宋卿打着伞在狂风骤雨中前进,心里挂念着饿肚子的马犬,坚持要去基地喂狗粮。 她被困在里面,没有按时去高中部图书馆报道。 空调让室内保持恒温,宋卿窝在懒人沙发里,脚边趴着阿文和阿武,膝上放着本纸质书,翻开了几页,她瞄了几眼便困得很,脑袋摇摇欲坠的。 “叮咚——”程景宁发了消息过来。 宋卿迷糊地搬来笔记本计算机,打开聊天软件,是她先问的:【万一厂房被拆了怎么办?】 前提是因为她很好奇,为什么程景宁会选在这么个地方建造秘密基地? 墙外面装了钢板,里面空间也很大,配置了二手家具,有面拍立得照片墙,还有冷色系的氛围灯,天暗下来的时候有赛博朋克的风格。 程景宁:【有没有种可能性——这块地是我的?】 宋卿:【......】 接下来的日子,宋卿和程景宁聊得非常愉快,意外地成为了“忘年交”,她也逐渐知道了很多事情,例如:闻奈的天赋。 事情起源于雨天的傍晚,她在无意中发现了本手稿,铅笔细软的笔尖在白纸上留下痕迹,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空白处工整娟秀的批注。 宋卿想起了她,那个她刻意没有联系的人。 程景宁:【哦,这是奈奈的废稿哦,像这样的本子她有一摞,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直接拿走哦。】 宋卿惊讶了,因为在她看来这已经是非常成熟完整的作品,居然只是废稿?! 她把稿子攥在手里,扬起唇角,又微微抿着,敲着键盘:【不太好吧。】 程景宁大手一挥,【没关系,我做主了。】 宋卿心想:她们的关系这么好吗?好到可以随意做主对方的私人物品。 此时此刻,宋卿心里有些微的异样,被她忽略不计了。 尽管有了程景宁的允许,宋卿还是没有拿取基地的东西,一来是觉得私藏别人的东西很别扭,二来是因为她对音律着实不太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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