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高的地方在山巅,没有路可以上去。 “欸,只要虔诚就好了,神山不会在意的。”说话的是刚刚来推销的小哥儿,他正在回复客人的问题,爽朗的笑声响彻了观景平台。 那对情侣身材十分登对,女生从兜帽里露出半张脸,指着箱子里的红布条,糯糯道:“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许愿红绳啊,五块钱一根,划算得很,神山会收到你的愿望的。”小哥儿笑道。 女生仰头去看男朋友,男生立刻掏出手机扫码,说:“买一根姻缘绳。” 他们开了头,接着就有很多人跟风买。 宋卿向来不爱凑热闹,只瞥了一眼便不再瞧了。 倒是闻奈有些兴致,往前走了两步,发觉后面没有脚步声,回头的时候,宋卿还愣在原地发呆,她站在光线交汇处,脸被切割成阴阳两面,摇曳的树影压在她肩上,有种孑然一身的孤寂感。 “卿卿。”闻奈还是这么叫她,倒是和别人的习惯反过来了,平时称呼得十分亲昵,正经的名字倒成了调情的工具,她笑着伸出手,问:“你冷不冷?” “不冷。”宋卿摇摇头,把纸杯捏扁投掷进不远的垃圾桶里。 闻奈肩上搭了根毛披肩,是苍南古城常见的款式,被她穿得很悦目,她掀开披肩的一角,挥了挥手,说:“过来。” 宋卿腿软,有点不敢过去。 “你怕什么。”闻奈揶揄道,然后走过去伸手牵她,搂着她的肩膀,把长披肩搭过去,说:“好点儿了吗?” 披肩下,闻奈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搓,细密的热意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渡过来,宋卿一阵恍惚。 闻奈激她,她为了反驳那个“怕”字,听之任之,但宋卿认为,这是很亲密的举动,好像超越了艳遇的范畴。 她低头,闻到了一股很浅淡的茉莉花香气,似是洗衣液残留的味道,还有阳光,春天和微风的气息,“闻奈。” 闻奈轻轻地“嗯”一声。 宋卿盯着她浅褐色的眼睛,舔了舔唇瓣,问:“你喜欢我吗?” 闻奈指尖顿了下,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有些重,眸子里笑意盈盈,认真道:“喜欢。” 和她的答案截然相反,但宋卿却莫名松了口气,越是坦荡越是不可信,因为喜欢一个人的话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宋卿扬了扬唇,说:“我不冷了。” “好。”闻奈十分自然地牵起手,转身往设施简陋的小卖部走,聚在那边的人非常多,好像都能闻见臭烘烘的人味儿。 宋卿微蹙着眉心,说:“你要买什么吗?” “许愿红绳。”闻奈捏了捏她指尖。 “没想到你信传说。” “我不信。” “那你......” “嗯......来都来了。” 宋卿一时无语,因为同围着一根披肩,所以活动空间十分有限,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走,等她们挤到了人群的里圈儿,后面挤了更多的人,沉重的挤压感传递过来,有一点喘不过气。 人声嘈杂,宋卿挪了下脚步,挡在了闻奈的身后。 闻奈拿起一根祈求平安的绳子,转头轻声问:“卿卿想要哪种?”她几乎窝在宋卿的怀里,因着姿势微微的改变,宋卿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廓。 柔软,湿润,燥热,和主动接吻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宋卿把下巴抵在她肩上,说:“都可以。” “求姻缘怎么样?”闻奈轻声道。 宋卿思考了下,斩钉截铁道:“不要。” 闻奈:“......” 最后闻奈给她选了根聚财的红绳,付了钱,两人从人群中退出来,仍旧牵着手,只是松松垮垮地搭着,掩饰成一场意外。 闻奈去看她的侧颜,眼神柔软,在心里说给自己听:“我把月亮的清辉拉到了身边,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第15章 买红绳是跟风行为,绑红绳更是。 人群乌央乌央往石栏杆边上涌,悬崖边圈出一棵百年黄连木夫妻树,交错纵横的枝丫上挂满了褪色的红绸。 宋卿和闻奈避开了人群,还是往那块背风的崖石边去了,那棵缀着霜雪的松柏树,伫立在“苍南山”的石匾一侧,显得渺不足道。 小卖部售后服务不错,过来搭了把木梯子,今晚赚够了钱,笑吟吟的,“小心着点儿,着急啥嘛,都有位置的。” 那群人争梯子争红了眼,势必要在流星来临前占据一截树枝,好像这样就能逆天改命似的,更有甚者不听劝,尝试徒手攀爬。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么吵闹,宋卿心情还挺好的,唇角挂着浅笑,垂眸叫了声“闻奈”。 今夜,这个名字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被她念出来了,疑惑的,缠绵的,低沉的,好像每次都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 闻奈在理那两根许愿红绳,细软的绸布上印刷着烫金的文字,诸如“财源广进”,“广结善缘”之类的。 “嗯哼。”她回应的调子有个起伏的节奏,倒不是多抑扬顿挫,而是一种俏皮可爱。 闻奈毫不设防,像被她豢养的小猫,在她抬手的剎那,轻易露出柔软的肚皮,将温柔,恶劣和灵动的自己都展现在主人面前。 而这种坦然自若却更易诱人沉沦。 宋卿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捏她的脸,温热的虎口蹭了蹭瓷白的肌肤,闻奈微微瞪大眼,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有点滑稽。 两人俱是一愣,宋卿神情自若地收回手,意犹未尽地摩挲着指腹粗糙的茧,轻声问:“你要挂过去吗?” 闻奈的脸颊有点红,留了两个清晰的拇指印,过了半晌才说:“不过去。”她虽这样说着,那双眸子里却映衬着潋滟的星光,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藏得很好,却还是逃不过宋卿的眼睛,凑近一点,她们像坠入爱河的恋人缓缓拥抱在一起。 这次是宋卿主动,于是便有了游刃有余的底气,笑说:“那你想做什么?嗯?” 那个“嗯”字引起胸腔的震颤,清晰的传达到闻奈的心底,她也跟着笑了,说:“我想选这棵树。” 她从宋卿温暖的怀抱里钻出来,仰着脸去轻轻碰她的脸颊,说:“卿卿,可以吗?” 这是出乎宋卿意料的一个答案,好像眼前这个人全身心地在依赖着自己,于是她也开始扮演一个完美的艳遇对象,挑了挑眉梢,说:“当然可以。” 可惜松柏太瘦了,还没成年就要出来上班。 闻奈自顾自地笑了笑,低声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好。”宋卿点点头,无奈道:“请问闻奈小姐为什么要选这棵树。” 闻奈幽深的眼眸注视着宋卿,似乎别有深意,“太阳东升西落,我们的愿望会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 很文艺的说法,是宋卿平时不屑一顾的。 但致命的点就在于她说了“我们”,这就轻而易举地将宋卿唬住了,她表情波澜不惊,但微微蜷起的指节却在诉说着心里的不平静,心底隐隐有种道不明的情绪在翻腾。 其实年轻人通常把这称之为心动。 “等我一下。”闻奈取下搭肩上的披肩,再把它一圈一圈地围在宋卿的脖子上,把她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只露出一双疑惑不解的眸子。 “你要干什么?”宋卿歪了歪头。 “借支笔。”闻奈撂下这句话,转身走向了简陋的小卖部,那儿有处歇脚的亭子,翘角飞檐绑了串古朴风铃,被风吹得叮呤当啷得响,还有青石板上溅落的水滴,昏昏照不明细节的白炽灯。 就这么平凡而又普通的一个画面,每一处细节都深深镌刻在宋卿的脑海里,她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深究。 看不见女人的脸庞,地上洒落的只有她的剪影,小哥儿的笑声还是那般爽朗,宋卿便在想,那礼貌的闻奈应该也会笑,于是她自己也跟着扯了扯唇角。 真是莫名其妙。 闻奈很快便回来了,手垂在身侧,风扬起两根红绸,有种吴带当风的轻灵。 她走这几分钟,宋卿连姿势都没变过,轻声问:“借笔做什么?” 闻奈先是夸了她一声“好乖”,碰了下唇当作听话的奖励,才说:“在许愿绳上写名字。” 宋卿脸颊染了薄红,哑声说:“又不是挂同心锁。” “如果不写名字,神明怎么知道是谁的愿望?” “......刚才不是有人说,虔诚就可以了,神山不会在意的。” “可是我会在意。” “那也可以写。” “你是不是觉得很幼稚?” “......一点点。” 闻奈微微蹙起眉,牵起宋卿的手,重复问道:“真的很幼稚吗?” “其实——”宋卿沉吟了几秒钟,迅速撇开眸子,艰涩道:“没那么幼稚。” “真的?”闻奈又问了句,语调显而易见变得轻松。 宋卿淡淡地“嗯”了声,又好似觉得这样的肯定不够郑重,于是开口道:“真的。” 闻奈瞬间眉眼弯弯,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根马克笔,“那你帮我写名字。” 宋卿喉咙有点痒,垂眸道:“你自己写。” “不行,我都帮你写了。”闻奈眼睫忽闪着,落下一片阴翳,“哎呀,好不好?”说完,她还觉得不够,补充道:“礼尚往来。” 好一个礼尚往来,亲来亲去也算吗? 闻奈掌心里摊着两根鲜红的绸缎,一端缠绕在女人纤细的手腕上,肌肤在夜色下呈现冷白,烫金小楷下面工工整整书写着“宋卿”,印刷体大写加粗的那种工整,一字一顿,一笔一划都写得极为认真。 宋卿敛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才慢吞吞地说:“给我。” 闻奈闻言就笑了,挑捡出一根递过去。 宋卿接过来,拔开马克笔的笔盖,笔尖儿在红绸上晕开一个漆黑的墨点,“闻奈,你是不是拿错了?” “是吗?”闻奈疑惑道,随即去翻看自己手上那根,才说:“错了就错了吧,平安不好吗?” 闻奈的平安绳已经写了宋卿的名字,那宋卿的招财绳只能顺理成章地写上闻奈。 宋卿面无表情道:“平安很好,但我喜欢钱。” 她表现得像个小财迷,闻奈噗嗤一声就笑了,说:“没事的,我有钱也可以,一样可以养你。” 宋卿心说:我就多余说这废话。 她下笔的时候十分用力,好似在进行无聊攀比,以至于“闻奈”这两个字格外得粗壮。 闻奈凑近瞧瞧,十分捧场地鼓掌,笑说:“我的卿卿,祝你平安顺遂。” 宋卿脸上腾起一股热气,连脖颈也不能幸免于难,直接羞到手指尖儿了,她咬牙道:“怎么挂?” 松柏树本身不高,但根系扒拉着块垫脚石,枝丫便有些难以触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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