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奈顿了下,抓她的衣领用力了些,布料在泛白的指尖下翻起褶皱,“请假做什么?”明知故问的答案,但求一个确定性。 夜色静谧,清冷的光辉铺在山脊上,却是似水柔情。 宋卿的视线越过眼前细密的发丝,直直向更广阔的山间薄云望去,“及时行乐。” 闻奈忍不住就笑了,“我是‘乐’吗?” 她一笑,比平时多了分妖娆,这个词好似寻欢作乐的意思。 耳畔拂过一阵暖风,是酥酥麻麻的痒意,宋卿唇角含着浅笑,神色始终纵容,无奈道:“我是‘乐’。” 既然谈到了请假的问题,闻奈就顺势问得仔细了些。 宋卿沉吟了几秒钟,说:“我年假还有五天,连着周末,大概能调出小半个月的假期。” 闻奈很快说好,然后又很体贴地问:“你的年假原本有打算吗?” “回老家吧。”宋卿原本是这样计划的,不过她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不过太远了,每年过年也得回去,平时也就无所谓了。” 听到她说远,闻奈便明白了,“你老家不在南城。” “嗯。”宋卿轻轻地笑了,胸腔的震动让两个人都有些失神,“江城,北边很小的一个城市,甚至没有南城的区大。” 两人都很清楚,这种程度的交流其实已经越界了,但不知是夜空无垠还是心绪难平,她们都听之任之,假装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 闻奈的唇瓣贴着她的锁骨,衣服被一点点濡湿成更深的墨色,像她眼睛里沉沉的欲念,“那江城的冬天是不是经常会下雪?” 因为江城地处北方,而北方的冬天是比南方的冷,高耸的山脉阻隔了冷空气的下行,就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两地的的天气差异是强烈的。 宋卿点了点头,“一年会下三个月的雪。” 闻奈羡慕地叹了口气,说:“真好,南城就从不下雪。” 人家说北方人的诱捕利器是江南,南方人的诱捕利器是雪地,而对正处于中间的南城人来说,江南,雪地,海边都是心之所向。 等她郁闷了一会儿,宋卿试试开口道:“每年十二月,江城会举办冰雕展,有机会可以去看看的。” 那是可以用震撼一词来形容的人造景观。 “去江城吗?”闻奈兀自笑了,松开相互交迭的手,坐进旁边的椅子里,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宋卿指尖微蜷,试探道:“等你有时间了,我可以做你的导游。” 闻奈僵了一瞬,笑说:“不必,我去过了。” 她去过很多地方,山南水北,不仅限于国内,可惜当旅行成为使命,便失去了它的意义。可是,如果是和宋卿一起去江城,这样极具诱惑力的条件还是让她心生向往。 前一秒还暮霭沉沉的眸子顷刻间清澈如水,闻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端庄,连唇边的笑意都带着精心的假意,“我虽然没见过江城的雪,但雪和雪之间又没多差异。” “那不一样。”宋卿像是在极力说服自己,也在极力劝导她,“江城与南城不一样,人与人也不一样。” 她骗不了自己,在这短短的几日,宋卿曾心动过几次,可能凭借着她自己贫瘠的感情经历,分不清心血来潮和怦然心动的差别,也有可能是年龄到了,有些难以启齿的需求,她不太想把关系局限于露水情缘,可以更长久一些。 如果闻奈也愿意的话。 等待的时间不算长,闻奈轻轻摇了摇头,说:“谢谢卿卿的好意,可惜我不太喜欢下雪天。” 她用着温柔的语气,说着拒绝的话。 宋卿总算明白了,温柔是一把无形的钝刀,缓慢地擦过皮肉,虽不致命却也疼痛难忍。 这是她第一次有想要改变关系的举动,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但也只是轻轻地皱了下眉,便压住不谈了。 老寡王至今,也算是情路坎坷,不过敢于迈出一步及时行乐,也算寡王中的佼佼者了吧。 想到这里,宋卿甚至想笑。 她们的营地挨着边儿,视野很宽阔,可以眺望见远山,层云和薄雾,两个人并排坐着,腿上搭了根色彩艳丽的毛毯,遮住虚虚握着的手,亲密又生疏。 闻奈看起来和平常不同,又好像笼着一层薄雾,说不出来的感觉。 宋卿的目光望向了怪石嶙峋的远山,指尖把玩着闻奈手腕凸出的骨节,还有那颗刻满经文的刻珠,便问:“你的串开过光吗?” “你说这个?”闻奈偏头,把手从她的掌心中拿出来,摩挲着那串小叶紫檀,“应该是吧,但实际上我并不知道。” 看着宋卿疑惑不解的模样,她淡淡道:“这是别人送我的,说是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可以帮助入眠。” 宋卿应了声,便不作声了。 闻奈本来不想理她,借机斩断她的心思,但那人垂着头,耷拉着眼皮,唇瓣绷成一条线,模样让她想起了民宿里养的那只小八嘎,竟鬼使神差地咳嗽了声,说:“我爸送我的。” “喔。”宋卿勾了下唇角,眼神很不明显地闪烁了一下,说:“真挺好的。” 瞧瞧她那心情尚佳的模样,什么乱七八糟的,闻奈没忍住咬破了舌尖,尝到了一点儿血腥味儿,打定主意不再心软了。 又默默坐了一个多小时,谁也没提出要进帐篷休息,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好像会将有些不可说的心思暴露无遗,而谁都不愿意做那个先失分寸的人。 可能是困顿极了,宋卿手背捂着唇,打了个呵欠,眼睛沁出点泪水,清冷的她有点沾染红尘的烟火气,她胡乱地用目光去描摹烟岚云岫,却忽然瞥见一个烟头,顺着聚拢的烟灰往上瞧一点点。 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阶平面,一个橙子,一个苹果,一瓶二锅头和一支燃烬的烟,可闻奈轻吻她的时候却分明只有指缝里有淡淡的烟味。 她没有抽烟,那这支烟是用来纪念谁的呢? 宋卿心下微沉,低声问:“闻奈,今天几号了?” 闻奈没去拿手机,毫不犹疑道:“五月八号。” “怎么?你还上着班呢,乐不思蜀了?” 对于女人的调侃,宋卿充耳不闻,只记得了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五月八号,她想不通这天含义,但对闻奈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两人又磨了一会儿时间,此刻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周围有些不愿看日出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了,但大多数还留在营地里。 流星和日出,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见日照金山,今夜注定是兴奋的,大家基本都没睡,熙攘的交谈声给夜幕增添了一缕朦胧感。 闻奈见她实在是没精打采,却又睡不着,便提议道:“要不要拍张照片?”她说这话也是存了点私心在的。 宋卿自然欣然应允,她拿出手机,调出了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和闻奈,两个人在狭小的取景框里离得有点远。 她说,“你靠我近一点儿。” 闻奈便往旁边蹭,脑袋抵着脑袋,唇边挂着笑,是亲密无间的姿态,“这样可以吗?” “可以,往左边一点点。” “等一等。” “怎么了?已经开始连拍了。” “你不用美颜相机的吗?” “用不着,闻奈小姐天生丽质。” “宋卿小姐不遑多让。” 差不多八点整的时刻,有人望见了日照金山,方向正是宋卿和闻奈视线的尽头。 宋卿略微侧脸,问:“闻奈,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闻奈笑着回答。 照相机咔嚓一声,她们迎着众人此起彼伏的许愿声,拍下了第一张合照,宋卿只来得及瞟一眼照片里的人,璀璨的初晨,和背后的金山。 闻奈拉着她站起来,催促道:“快闭上眼睛许愿。” 宋卿闻言赶紧闭眼,将一些祝福词在心里默念了两三遍,睁眼的时候与闻奈轻轻地贴了下唇。 闻奈笑得很开心,于是她的心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 “卿卿,你别请假了吧,我不想打乱你的计划。” 宋卿心想:这没什么关系的。 闻奈牵着她的手,接着说:“这三天,你属于我。” 在五月八号的初晨,她们并肩而立,看了最幸运的日照金山。
第19章 准备下山的时候,宋卿回头看了眼山门,无意间又望见了那棵松柏树,承载了愿望的红绸飘扬得很高,确实如闻奈所说,这棵树最早沐浴到初晨的阳光。 她有点开心,眼睛里漾出笑,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想了想,最终还是上传到云盘活页夹里收藏起来。 与闻奈的第一次约会,这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事情。 她这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转身离开的时候正好撞进闻奈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登山包足有半人高,衬得闻奈愈发娇小,她表情淡淡的,轻轻颔首,弯下腰把营地附近的垃圾捡进垃圾袋里,低头的剎那唇边挂上一丝揶揄的笑。 没办法,就那么巧,某人笑得像个小傻子似的,眼睛里泛开的涟漪,控制着肌肉的收缩,演变成略带傻气的笑容。 宋卿立刻反应过来,敛了敛眸子,嘴角的弧度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闻奈,我记录一下。” “知道了。”闻奈系好垃圾袋,扔进山门口的塑料桶里,拍拍掌心的灰,才漫不经心地说:“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吗?” 她偏了偏头,浅褐色的瞳孔里是不加掩饰的温柔与纵容。 宋卿以前不太能理解契约情侣这回事,说好听点叫露水情缘,更直接讲就是炮/友,能将浮浪的灵魂如此演绎,这在她的价值观里是错误的。 不过宋卿现在似乎明白了,连清风都格外偏爱她,闻奈发丝起伏的弧度都是她喜欢的,凑近一点,能闻见洗发水甜甜的香味。 这一刻你是爱我的,我与你短暂相遇,分别后奔赴另外的真心。 欲望填平现实的沟壑,就像突然闯进丹麦童话故事里,肆无忌惮地游览幻境,等待焰火燃烬,记忆消弭,梦醒时阖上这本书,现实的道路仍旧泥泞。 可那又如何,因为遇见过你,所以路边荆棘里的花苞,疯长的野草,清脆的鸟鸣都格外生动。 隔着山岚薄雾,宋卿凝望闻奈很久,才说道:“没事了,下山吧。” 闻奈说了声“好”,半晌,噗嗤笑出声,说:“看够了吗?过来帮忙。”她十分熟稔地使唤起人来,像相濡以沫多年的恋人。 宋卿回过神,像上课时开小差被老师逮了个正着,除了脸红,微微浮上来尬色,忙不迭应了句“来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恰到好处露出点迷茫和羞涩。 闻奈是不满她离得太远,本意只是将人骗过来,但见她这幅模样,突然就卡了壳,唇瓣微微抿着,眸色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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