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了车,宁焱才放纵自己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要说她选择房车自驾游,没有一点小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从一开始,她的想法就只有一个——都说旅途是最容易培养感情、最容易滋生艳遇的,她和巫洛阳这样两个互有好感的人,在陌生的异域、在一路风景的包围之中,不愁擦不出火花。 然后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但是现在,分明一切才刚刚开始,但宁焱自己反而有些打退堂鼓了。 巫洛阳…… 这个人实在是太纯粹了。她当然喜欢宁焱,那种喜欢像蜜一样,几乎要从她的眉梢眼角流泻出来,可是明明那么喜欢,在面对宁焱的时候,又总是害羞的、回避的、躲躲闪闪的,绝对不会轻易越雷池半步。 她的感情是这样的干净,好像仅仅只是喜欢一个人,就完全足够让她满足,根本不会去想更进一步。 让宁焱不由得生出几分不忍。 然后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毛病。她竟然会因为巫洛阳不想睡她,而生出一点遗憾和惋惜。 也许,我应该更多地考虑巫洛阳的想法,她忍不住这样想。 这趟旅程,是她送给巫洛阳最后的礼物。既然是礼物,那当然应该按照收礼人的心意来,否则还有什么意思? 放下这个念头,宁焱终于得以彻底放松下来,享受这一趟旅程。 她们途径湖泊,进入山中,看过日出与夕阳、见到硕果与丰收,每一帧都是如同油画一般的风景,被眼睛收摄,存放在记忆的宫殿之中。 在这样的地方,人好像也被洗涤了一番,变得清澈起来。 其实宁焱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只不过略微收敛了一些。从巫洛阳的表现来看,她甚至可能根本都没有察觉到宁焱的收敛——自然也没有察觉到一开始时的刻意放纵。 这让宁焱在哭笑不得至于,又忍不住感受到一种真正的轻松。 巫洛阳实在是太好懂了,跟这样一个人相处,你很难不觉得愉快。特别是当巫洛阳的眼睛看向她时,那种明亮的光彩,每每会让宁焱微微恍惚。 她以为像自己这样的人,已经失去了那种脸红心跳的能力,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像刚满二十岁的巫洛阳一样,去憧憬一份美好的、干净的、纯粹的爱情,因为皮肤的接触,眼神的碰撞而心头悸动。 可原来并不是。 当她沐浴在另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之中,好像自然而然就恢复了恋爱的能力。 可能在这方面,确实是找一个跟自己互补的人比较合适吧?有时候,宁焱会这样想。 巫长安当初就是找错了她。因为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吝啬于给予别人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东西——巫长安想要从她身上索取的,永远都不可能得到,而她自己也绝无可能将之奉给宁焱。 一个完完全全的错误,结果当然只能是悲剧。 但巫洛阳不一样,她的爱太多太满了,也不管宁焱要不要,一股脑儿往她的手里塞。等宁焱回过神来的时候,便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也拥有了很多的爱——多到足以分出一部分给另一个人,也不会害怕缺失,反而笃定可以从对方那里得到更多。 宁焱开始意识到,这一趟旅程,或许不仅是给巫洛阳的礼物,同样也是给她自己的礼物。 甚至她从中得到的,比巫洛阳更多。 如此,即使最终的发展与她一开始所预期的不一样,也不觉得遗憾了。 六天后,她们的车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了城里。 离开的时候,巫洛阳问宁焱有什么感觉,宁焱说什么都没有,那是真话。可是当回来的瞬间,宁焱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这座城市给自己带来的那种束缚感。 这一刻,就像是从梦境回归现实,所有的美好都留在了昨天,留在了城外,而她要面对的,却是无法逃避的真实。 原来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 停车等候的时候,宁焱不由得开口问了一个很不符合她气质的问题。 “如果我做了一件错事,你会原谅我吗?”她这样问巫洛阳。 巫洛阳没有问是什么样的错事,她很认真地想了想,问道,“违法吗?” 宁焱忍不住笑了,“那应该还不至于。” “那我原谅你了。”巫洛阳毫不犹豫地说,“即使稍微违背道德,甚至稍微违背我个人的三观,我也一定会原谅你的。” 她多少已经猜到宁焱指的是什么了。在那样的处境之中,想要做点事情,不用非常规的手段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无论宁焱做过什么,巫洛阳都代表自己,宣布原谅她。 希望这样能让宁焱觉得稍微好过一些。 宁焱低头笑了起来。 “你这样,让我觉得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她说。 巫洛阳说,“差不多吧,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做真正让我无法原谅的事——只要那是你打心底里想做的事。” “谢谢你。”宁焱转过头看着她,颇为郑重地道。 巫洛阳皱了皱鼻子,“你这样,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 “不,没什么。”巫洛阳没有说完这句话。 她总觉得,宁焱好像在做一场郑重的道别,仿佛过了今天,她们就会分开似的。她不喜欢这个假设,哪怕只是在脑海里想象一下,都觉得很不舒服,更不要提说出口了。 …… 虽然旅途很愉快,也收获了很多,但终于回到家时,那种放松,是外面很难有的。 尤其是巫洛阳一进门,就有一群人围上来为她服务,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人迎到沙发上坐下,甚至见她觉得身上酸痛,还有人自告奋勇替她按摩。 寒暄一阵,就准备吃饭。 要说在外面最想念的是什么,那还不是柔软舒适的床铺,而是秦姨的手艺。 宁焱当然是不会做饭的,所以找不到地方吃饭的时候,就是巫洛阳自己动手。也不能说她做得很差,事实上,巫洛阳认为自己在这上面多少是有点天赋的,对着菜谱一阵鼓捣,出来的菜卖相或许差一些,味道却还不错。 但是跟精心钻研、用料扎实的大厨比起来,就少了几分火候。 而且条件有限,很多大菜都是做不了的。 而秦姨心疼她旅途辛劳,今天可是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巫洛阳给宁焱打了电话,但她说不想吃,要先休息一下,只好自己享用了。 吃完饭,上楼洗了个澡,又开始补眠。 房车上虽然可以睡觉,但感觉当然不如家里那么舒服。再说,巫洛阳跟宁焱待在一起,一天也就心跳加速个那么十几二十次吧。虽然睡着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每次睡过去之前和醒来之后,都难免要煎熬一阵,现在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她扑进柔软的床铺里,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应该是做了一个美梦,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是舒展的、惬意的。虽然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但梦里的好心情却被留了下来。 看看时间,其实也就睡了四五个小时,但巫洛阳整个人精神奕奕,状态好得不得了。 也清醒得不得了。 她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横竖睡不着,就直接爬起来,去阳台上吹风。 结果人才走到阳台上,对面的阳台门也打开了,宁焱从里面走出来。 “这么巧?”巫洛阳立刻挥舞了一下亮着屏幕的手机,出声招呼。 黑暗里当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巫洛阳觉得宁焱应该是笑着的,因为她自己也一样。即便只是日常生活中这样小小的默契,也很值得高兴。 隔着阳台喊话毕竟不方便,而且也容易吵醒其他人,巫洛阳就给宁焱拨了个电话。 漫无目的地闲聊了几句,宁焱忽然说,“有点饿了。” “过来吃饭?”巫洛阳说,“晚上的菜剩了不少,热一热就可以吃。” “不想吃饭。”宁焱反对,又说,“我想吃烧烤。” 这句话一说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几个月之前的那天晚上,巫洛阳看到了在阳台上抽烟的宁焱,一时冲动跑去找她,后来,她们就在深夜出门,去小吃街胡吃海塞了一顿,宁焱还因此犯了胃病,只能去医院挂水。 回想起来,那就是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 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那我们出去吃?”巫洛阳笑着问。 “不想出门,懒得动。”宁焱说,“这里应该可以叫外卖吧?我还从来没有试过。” “应该可以的,大不了就是加钱。”巫洛阳很懂地说,一边打开外卖软件,问宁焱想吃什么。 宁焱的声音懒洋洋的,“这样说话太费劲了,要不你过来?” 巫洛阳当然不会拒绝。 外卖来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巫洛阳加钱了的缘故。 宁焱在阳台上摆了一张矮桌,两人就席地而坐,将外卖打包盒拆开,所有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摆在桌上,看起来也十分丰盛。 “少了点什么。”坐下来之前,宁焱说。 “什么?”巫洛阳问。 宁焱已经转身进屋了,不一会儿,就一手拎着酒瓶,另一只手拿着两个酒杯回来了。 巫洛阳见状了然一笑。 又是跟那天一模一样的场景。 今天这难不成是怀旧专场吗? 不过确实挺有意思的。 两人并排坐下来,背后靠着墙,眼前是山下的万家灯火——凌云一号院居高临下,视野的确极佳,纵览半座城市的风光,让人忍不住心生豪情。 巫洛阳不由举杯,“敬自由!” 宁焱看着她,“敬自由。” 两只玻璃杯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酒液在杯中荡漾,如同此刻的心情。 未饮先醉。 巫洛阳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古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当面前这个人无处不合意时,自然就有说不完的话,喝不完的酒。 那种酣畅淋漓,是语言难以描述的感觉,唯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领会那种微妙的滋味。神经上仿佛有一只鸟儿在歌唱、舞蹈,让人彻底开怀。 巫洛阳真诚地认为,虽然已经到了家,但这顿酒,才是之前那场旅行最圆满的句点。 不过酒一上头,人就很难控制自己。 比如现在,巫洛阳就将头抵在桌沿,转头去看宁焱。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是在偷偷的看,可实际上,无论是没有掩饰的动作,还是明目张胆的眼神,显然都令人无法忽视。 所以很快,宁焱也看了过来。 如果是在平时,对上她视线的瞬间,巫洛阳就会立刻移开视线,变成鹌鹑躲起来。但现在,她显然不是正常状态,所以即使被发现了,她也还是看着宁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等宁焱出声询问,就用一种惊叹的语气主动交代了自己的心思,“宁焱,你真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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