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军那个混蛋说我的学费都拿去给贾芳明看病了,让我别做上大学的梦。 晚上七八点钟,是便利店最热闹的时段。 那些大学生们都会过来买东西,我听见她们讨论大学的课程,什么‘早八’,‘点名’,哪怕连吐槽要体锻我都好羡慕。更不用说回到家的时候,我总会遇到正准备出门上学的周令也。 她睡眼朦胧的背着书包和我说再见。 她在走向她的未来,那个原本我也可以参与的未来。 ----
第5章 意外 便利店每天到凌晨一两点就没有什么人了。 我会趁那个时候把我的漫画摊到柜台上反复修改。 这篇要参加比赛的漫画我一开始给它取了一个很俗套的名字,就叫做《公主复仇记》。后来周令也帮我给它换了一个名字,叫做《青城》。 我问她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她沉吟了一下说:“起先我想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里选两个字,但是后来想到‘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荒城被碧绿连接,仿佛也会被生机感染,重新活起来。不过这句话太冗长了,我就缩略修改了一下。” 我没有异议。 周令也在里面的角色叫做‘令’,是一个亡国公主。 尽管没有人想让她振兴王国,哪怕连她的父亲都劝她放弃,说女孩子,又是公主,是没有那么多力量的。 但是令不肯放弃,她打破所有人的非议和不信任,斩下敌国国王的头颅,成为人人爱戴的女王。 我不停地修改它的细节,尤其是令公主的面孔。 我总希望能把她画的好看一点,再好看一点。但是我的画功也不过如此,周令也漂亮乖巧的脸蛋儿在我这里怎么看怎么僵硬。 改的累了,我把速写本收起来装回口袋,伸伸懒腰看一眼时间,打算把货架上的商品补一补。 手机在这时候无声震动。 按理来说我们上班的时候不能接电话,但是反正也没人看着,谁在乎呢? 何况打来电话的人是周令也,我就更加没有不接起来的道理。 周令也很少给我打电话。 我们两个在认识第一天就互相加了彼此的微信和手机号,但是我们平时都是靠微信聊天,有什么事也都在微信上说了。 周令也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虚弱,还带着一点哭腔:“陆祺燃,能麻烦你回来一趟吗?” 我一听她声音不对,摘下脖子上的围裙就准备往外跑。“你怎么了?” “我……我……”她吭哧吭哧说不清楚,但我已经能想到她掉眼泪的样子。 我用脑袋和肩膀夹住了手机,一边安慰她说我马上就回来,一边锁上店门。 大学城距离周令也家有两站公交车的距离,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等公交车。还好这是在热闹的大学城啊——我跑到路边招手,喊来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跳上车,我报出地址,度过人生最漫长的十分钟。 电话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被挂断,我再回拨过去却没有人接起。 刚才听电话里她声音很虚弱,她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难道遇到了坏人? 我思绪纷乱,在出租车上一刻也坐不安宁,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或者问多啦A梦借一扇任意门。 我从出租车上跑下去的时候那么着急,连司机给我的找零都没要。奔进楼道之后三级台阶一起跨,边跨边从口袋里掏大门的钥匙。 打开门之后,我闻到了一股像是铁锈的怪味儿。 屋里很暗,周令也没有开灯,窗帘也拉着,一条缝都没有露出来。 我在黑暗中喊周令也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应答。 等不及眼睛适应黑暗,我打开灯。周令也不在客厅里,也不在卧室。我跑到厕所,水蒸汽铺面而来,白色的地砖上都是血,墙上甚至还有一道自上而下的血痕。 周令也身上粉色的睡衣被血污染成深红。我喊她,她仍然不动,眼睛闭着。我蹲下身去晃她,同时看见她额头的伤。 我的喉咙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气息都没有办法从嘴里送出来。窒息令我头昏脑涨,直到我放到周令也鼻子下面的手感受到了她微弱的呼吸,我的呼吸也才被拯救。 我背起她,踉跄了两步但努力站稳了。我脑子里只有‘赶紧去医院’和‘不能摔到她’,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还好我原本就住在这附近,知道最近的社区医院在哪里。 我背着她,以前觉得她很瘦,瘦得像羽毛,可真正背着她才发现她好沉。她沉甸甸的往下坠,我托着她的屁股不停地把她往我背上推,免得她掉下去。可是她和地心引力都不听我的,仍然一直往下沉,仿佛要把我和她一起坠入地底。 时间不早了,社区医院的急诊只有两三个人。 我背着周令也风风火火闯进去,推开大门喊医生时甚至听到回声。 医生比我淡定多了。见人晕倒就让我放到病床上,一边用听诊器听她的心脏,一边问我周令也是怎么受伤的,什么时候受伤的。 我说不知道,但应该是洗澡的时候脚滑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医生“哦”一声,说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她晕过去应该是体力不支,不过最好明天能再来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脑震荡。 我追问怎么会没有大事?浴室里都是血! 那医生有点儿不耐烦,说:“我已经给她把止血点止住血了,你让她缓一缓。她流了血了浴室里不是血还能是什么?” 医生说完就让护士去拿吊瓶给周令也挂水。 我还要说,这时候周令也醒了过来。 她小鹿一样的眼睛茫然然的,把她所处的环境打量一遍,最后看见了着急的要死的我。 她说:“对不起。” 我说:“你说个屁的对不起。” 她的嘴唇都是白的,还在努力对我笑:“我不是……故意的。” 我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心疼的不得了。她自己肯定害怕的不得了,结果醒来第一件事还是要和我道歉,还被我骂了一句。 我后悔的要命,希望能撤回刚才那句话。“我知道,你是洗完澡摔倒了吗?” 周令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她仰视着我,嘴巴微微张开,像一条缺氧的小鱼。但很快她说:“嗯。是。” 我不疑有他,对她嘘寒问暖。但她不舒服,很困顿的样子,说几句话就说要睡了。 我看着她睡着,给早班的同事发了个消息,又跟经理请了一天的假。 周令也第二天醒了还说要去上学。我当然不许。押着她去做检查拍ct。 最后查下来发现她有轻微脑震荡,要卧床休息五天。 周令也听到这个消息都快要哭出来了,她说休息时间太久,她还要高考呢。 检查的医生就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说:“小姑娘,高考还能再考的,身体最重要啊。” 周令也垂下头去,很可怜的摇头。 她连今天都没有想来医院。让她不上学五天,她肯定难受的不得了。我贴心贴肺地站在一边安慰她,“我可以去学校帮你把课本什么的都拿回来,你感觉好一点的时候就看看书,这样也不耽误。” 周令也抬起头看我,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说:“算了,不用了。家里还有一些卷子,我可以先做那些。” 我说好。 接下来的五天里,我白天照顾周令也,主要负责给她做饭。我不想让她做太多卷子,怕她脑子用得太多,病好得慢。因此她做卷子的时候我时常骚扰她,和她头挨头的一起看卷子,要她把题目说给我听。 周令也从不嫌我烦,哪怕我说不让她做卷子,要她休息,她也只会眼巴巴地看着我,把嘴唇抿成一条缝。 她那种可怜兮兮的小鹿眼神我最受不了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后来就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以达到她想要的一切。 通常到了傍晚的时候,我会给周令也提前做好晚饭,然后去便利店上班。 第一天去便利店的时候我的手机根本没有办法离身,生怕周令也像那天一样觉得不舒服给我打电话,但是我听不到。结果我发现经理还是看监控的。因为第二天早上我就收到他发来的微信,让我上班时间不要总是拿着手机。 我回了个‘好的’,没有多说什么。 只不过当天晚上我去上班的时候悄悄找好了监控死角,用披散下来的长发挡住蓝牙耳机,然后打开了和周令也的视频通话,一直打到她说要去睡觉为止。 但是通常我不会挂断电话,我会听着周令也的呼吸渐渐加重,绵长。 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如此坚持了五天,周令也在第六天去上了学。 她出门之前我比她还要紧张。 我把书包背到她的背上,一句‘如果不舒服就赶紧跟老师说,回家来’重复了至少要十遍。 周令也脾气很好,哪怕我不停的在她耳朵边絮叨她也不会不耐烦,每一遍都很耐心的回应着。 她背着书包站在门外,对门里的我说:“陆祺燃,你真的很好。” 我满脑子都是她头不舒服在课堂上晕倒的可怕场景,一时间没有分辨出她在说什么,‘啊?’了一声之后回过神来,想要严肃但最终还是笑出来:“别在这里甜言蜜语的。记得啊,不舒服一定要和老师说。” 周令也很郑重地点头:“嗯,你放心。” 她去上学,我刚下晚班的脑袋还是混沌的。 收拾了茶几上吃过早饭的碗筷,我把手机静音关掉,音量调到最大。 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我又觉得不放心,把原本放到床头柜的手机重新拿起来抱进怀里。 确保不会错过周令也可能打来的电话之后,我才闭上眼睡了。 ----
第6章 永恒 对于周令也是不是真的完全康复,我还有所存疑。 自从头受伤之后,周令也总会一边写卷子,一边无意识地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她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动作。 我怀疑她恢复不好,社区医院那个不专业的医生脱不了干系。 周令也就笑我疑神疑鬼,说她只是想题目想得头疼。 “那你就别做了,歇歇。”我盘腿坐在沙发上,大罗神仙似的。话出口了,才觉得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令也做的倒计时的牌子上,离高考倒计时只剩下八天了。 周令也没有接我的话。她只是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写她的卷子。 我自讨无趣,换好衣服去上班。 今天的便利店一如既往,在高峰期过去之后,凌晨一点半人开始少了起来。 我趴在前台想要继续画画,本子还没有掏出来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店里迎客的音乐声也随之响起。
27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