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放……了我……” 阿赫,是祂的名。 触手猛然一顿。 向饵彻底晕厥。 她像一片白色树叶,在狂风呼啸的黑暗世界里,在血色巨型眼眸的注视中……翩然无力地坠落入海。
第4章 注视 天边那一丝鱼肚白,已经开始融入橘红,朝霞即将染满天空,整个世界即将醒来。 但客厅里依然是暗色的。明明开着灯,那灯光却像是隔着水透出来,非常黄软无力,照不亮太多。 一身白衣的女孩,姿态扭曲地躺在地上,完全晕厥,一动不动,细瘦的手腕宛如一支颤巍巍的百合花伸展出来,向着似乎永远也到不了的朝霞伸去。 而她身旁,一个黑影正在注视着她。 那个黑影并不高大,完全看不出来具体的形态特征,仿佛一种超越时间与空间、不在这个世界之中的蠕动之物。它明明安静站立着,身躯的边缘却趋于模糊,似乎随时都能融入空气,伴随着熹微的晨光一同消散。 它没有眼睛,看不出有没有肢体,高度也无法摸清。但就是……它正在注视着,地上那个女孩。 注视着女孩柔软的身躯,细瘦白嫩的手腕和脖颈,细微的鼻腔里呼出的空气。注视着女孩明亮美丽的光芒,和那令它捉摸不透、将它召唤而来的灵魂,那灵魂在她躯体之中翻滚、氤氲,是只有它能看到的独特景色。 女孩衣服被拉开一点,露出腰肢。脚踝上有淤青,和皮肤特有的粉。姿态虽然扭曲,她的脸却好似盛放之花,带着一丝清淡的愁容。她好像只是睡着了。 黑影注视着她,逐渐,有什么伸展过去,覆盖在女孩身上。 那些暗红与黑交杂、带着吸盘和视线的诡异触手,将女孩从腰间开始包围起来,柔软黏腻、可以任意变形的触手,从女孩瘦弱细白的腰肢之下经过。 “呲啦——”,触手经过的地方,发出刺耳的、皮肉拉扯的声音。 许多根触手黏腻地绵延开去。腰间、脖颈、双腿、脚踝……从上到下,整个女孩被数十根触手包裹起来,黏腻的皮肉拉扯声不断响起。 晨光终于从窗外挣扎而入,进入这间充斥着奇特腥味与诡异黑液的厅堂。 但客厅里,此刻空无一人。 * 向饵是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的。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了,到处找手机,最后在桌上的雕塑前方找到了。 她刻意避开那尊雕塑,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迟到了,主管已经给她发消息问她怎么还不来上班了。 向饵从床上勉强爬下来。今日依旧是个阴天,天光迷迷糊糊,她也迷迷糊糊。她摸了摸身上,总觉得好像发生过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但……现在也不是回忆的时候。 况且身上没什么伤,全身都很正常,甚至连之前小腿上的淤青都没了。也许那些淤青只是被撞到了,来的快去的也快吧。 收拾好了自己,她随便穿件外套,找一个包装进手机钥匙公交卡,立刻开始往外走。边走边在手机上给主管回消息,撒谎说自己生病了睡得太死,现在已经快到公司了。 主管没回,她走到玄关处,昨天甩在这里的泥点子还是湿润的。她穿上专门为上班买的小高跟,想了想,又换了平底板鞋。 一路飞奔赶公交,下车后忙碌地找共享单车骑到单位,太过现实的生活,让她完全没有思考其他的时间。一到公司,主管就面色难看地找她去开会。 “本来九点要开会的,因为你没来,大家等你到现在。” 向饵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白色的板鞋,声音很低: “对不起。” 然而这个会议也并没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她只是一个运营,在会上听着产品经理高谈阔论,又看着程序和产品经理打架,最后设计说“这个做不了”“那个没素材”,她全程一言不发,并不影响会议进程。 到最后随便定下一些日程,向饵回到工位,总算长舒一口气。 她喜欢自己的工位,靠窗,摆着小绿植,周围没什么难搞的同事,距离主管挺远。她开始了每天的日常工作,忙起来,内心反而会平和不少。 就是……偶尔抬起头来,看着窗外放松眼睛时,她好像总是会……有被注视着的感觉。 如芒在背,一片密密麻麻的视线,让她总忍不住全身紧绷。 她四处看,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主管正在巴结新来的年轻男总经理,没人在意小角落里的她,更不可能有人看她。 但那种感觉挥之不去。 向饵看了看窗外。办公室环境也不算很好,这里是个工业园区,刚装修好没多久,他们这些员工都是人肉除甲醛神器,味道并不好闻。 窗外则是轰隆作响的建筑工地,新一期园区正在修建,但由于到了雨季,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黄帽子的建筑工人在路边聊天摸鱼,甚至没人抬头看一眼这里。 没人注视她。 向饵缓缓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是自己多虑了。根本没有人在意她,也不会有人看到她,更不会有人……从家里到公司,一直盯着她。 况且她从醒来,到出门之前,可是完全没有看那尊雕塑一眼,刻意避免了和雕塑的任何视线接触。 没理由啊,总不可能是雕塑跟着自己来上班了吧?哈哈。不是说办公室阳气充足吗,那种雕塑……会被阳气驱逐出去的吧。一定会的,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太敏感,想得太多了。 向饵一边想着这些,尽力安慰自己,一边抚摸手臂。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细细小小。 她盯着手上的鸡皮疙瘩看着。 忽然之间,她手臂上出现一条触手! 明晃晃的,和她小臂一样纤细,表层暗红内里黑色,晃动着诡异黑色吸盘的……触手! 一时间,她感觉到了。那种吸盘夹住手臂皮肤的感觉,那种无处可逃的恐惧,那种冰凉弹性而又极致柔软的触感……那种注视! “啊啊啊啊!” 向饵狠狠尖叫,另一只手狠狠拍打自己的左手臂! 一掌拍下去,她触碰到了结结实实的肌肤。她打中的是自己的手臂,那只触手根本不存在。 或者说……它消失了,藏起来了。 向饵觉得自己头发一根根竖起,鬓角、额角的发根都直立起来,她还在那股注视之下!她无法逃离,无处可去! 她呼吸急促,逐渐喘不过来气,大口大口呼吸,宛如被扔到岸上濒死的鱼,耳膜疯狂鼓噪,嘴唇开裂,视野变得模糊,眼睛瞪得很大。 她鼓足勇气,往注视来源的方向看去。 什么也没有。同事们全都停下手头的工作,震惊地看着她。新任总经理也看她,带着好奇和某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但……不是那种注视。 主管站在总经理旁边,拧着眉头很不赞同地看她。也不是那种注视。 没有注视的来源。向饵发根缓缓回落,暂时,她感觉不到那注视了,她腿有点软,刚被自己打到的手臂红肿起来。 有人问她: “你怎么啦?” 还有人说: “是不是生病了啊?脸色这么苍白?” 也有人好心道: “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啊,我帮你写假条吧。” 回家?那个长蘑菇有触手的家? 向饵终于醒神,对上同事们的视线。 “不用……不用,我不请假,我不回家……不回家。” 她眼圈泛红,嘴唇渗血,衬得脸色更是惨白如纸,黑发披散在肩上,纤瘦的身躯不断颤抖,红肿的手臂按住桌面,葱根一样皙白的手指紧紧抠住桌子,仿佛要把金属桌面抠出洞来。 这个样子,大家看了都露出不忍的神色。一看就生病了啊,还是要请假的好。 主管脸色难看,正要说话,那个新任男总经理抬手制止了她。 总经理年轻有为,一身西装,身材高大,走到向饵身边来。 他看着向饵的脸,眼神和善又诚恳: “身体不舒服别硬撑,我们公司不提倡这种透支身体的工作方式,想请假随时可以,我亲自批。” 向饵抬头,虚弱却又坚定: “谢谢,我不请假,我会正常工作的。” 总经理说: “很好,我们正需要你这样忠心的员工。大家都要向你学习。” 向饵嘴唇颤抖着坐下。总经理离开了,身旁几个同事依然很担忧地看她,说些什么话,但向饵完全听不清。 她对着电脑,身体在打冷战。那注视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失,没有离开。 只有她知道,只有她在被注视。 她手指僵硬地按上键盘,盯着手臂,还好,没再出现触手。 无意识之间,她双唇忽然轻轻一碰,念出一个轻柔的名字: “阿赫……” 她陡然一甩头。什么?这是什么,为什么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旁边有人问: “你说什么啊?阿赫,这是什么名字吗?” 向饵转头,惨白的脸漆黑的眼,看得对面那人往后一缩,瘆得慌。 向饵说: “不要叫。” 同事: “啊?” 向饵喃喃着,目光似乎透过同事的脸,看向更加遥远的地方: “不要叫祂的名字。” 她想起来了,在客厅里,在那无尽黑暗之中的场景,她念了邪□□号,有关邪神的那些记忆也再度出现,她的痛苦和疯狂历历在目。巨大的血色眼睛会覆盖她的世界,触手会折断她的身躯,黑色河流会吞噬她脆弱惨淡的魂魄。 所以,不要叫祂的名字。 祂会听到,祂会回应,祂会盯上你跟着你,祂还会……吃掉你。
第5章 玩具 午休时间,向饵一口饭也没吃,趴伏在桌上休息。 意识迷迷糊糊,在浓稠的空气里游荡,向饵把自己当做一只草履虫,不让自己思考任何东西,只想单纯放松大脑。 她的大脑这几天,可算是受到了很严重的侵害。尤其是昨天黎明之前……从找回记忆到现在,脑袋都还在嗡嗡作响。 但是,她还是禁不住想到。 昨天黎明时,在梦中,她明明快要被那位……“阿赫”,绞杀成碎片了,为什么还能醒来? 最关键的是,她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身体也似乎完全没有异样,就连昨天白天,自己小腿和其他地方莫名出现的淤青,都完全消失了。 如果说在床上醒来是室友帮忙的话,那么淤青的消失……是谁做的? 向饵不想给室友发消息询问。她生怕自己会得到一个让自己承受不住的答案。 那个答案本就在她心中,只是她刻意选择不去在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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