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要站一晚上吧,怪痴情的。” 殷九弱随意地笑笑,“不用在意。” 岁歌将窗户重新关严,用修罗之力将宫殿封闭,带着殷九弱坐回里间,“那你能有多爱我?” 殷九弱此时银冠束发,浓睫半垂,岁歌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幽幽地说: “你这就是利益联姻嘛,那我不得考虑考虑。” “是,至少现在是,”殷九弱诚实地应答,并且很体贴地说,“你不用为难,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 “哎哟,我对你呢,有那么一小点儿喜欢。但你就是个笨鸟,跟那边那只一样,”岁歌指了指吃饱就呼呼大睡的小鹦鹉。 殷九弱唯有苦笑。 这时一道灵光在岁歌的手指上闪现,她开开心心地解开一张画卷,里面传出一道清凉如冷泉的女音。 “岁儿,早点休息,姐姐过两天再来看你。” “行了,我要睡觉了,等跟你把亲事定下来,我还要回去找我姐教我术法。”岁歌抱着画卷幽幽地对殷九弱说,刚才高昂的兴致落了下来,“不过我告诉你,你要跟我是利益联姻,那我也只会公事公办地对你。” “你姐姐?” “嗯,我们族大王女,我当初跑出去就是因为和她生气。” “生气,你们生什么气?” 说到这里,岁歌突然从平静变作不耐烦,“我跟我姐很复杂的,当年我打伤了她的未婚妻,然后负气跑出来了。” “为什么?” 大殿里一片安静,过了许久,岁歌才涨红着脸,凶巴巴地吼道: “要你管啊,我就是不让我姐成亲怎么了,你们管得着吗?我不出来还遇不到你呢。” 殷九弱:“……” 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雪下整夜,东方既白时才将将收势。 殷九弱因为和岁歌聊了许久,所以起得晚了些。 待她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出去时,竟然又撞见了一身红衣的「忘机」。 女人面色苍白,唇瓣嫣红得惊人,有种又病又妖的媚。 “忘机,你一夜未睡吗?”殷九弱现在有七分把握这人入魔了,气息紊乱神伤压抑。 “多谢殿下关心,我只是想起故人难以入眠而已,”扶清藏在身后的尾指颤了颤,难以言明的占有欲叫嚣着沸腾。 想要将殷九弱即刻带走,永远带走,最好用锁•链关起来。 小九还生自己的气也没关系,她会有千万年的时间赎罪。 “忘机,你怎么了?” 扶清从心魔的蛊惑中暂得一分清醒,不断提醒着自己,她需要更好的方法来确认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我没事。” “那个我们今日去看莲花,可以带上岁歌吗?”殷九弱眉眼带笑,桃花眼更是弯成了月牙。 “敢问岁歌是殿下的什么人?” “未婚妻,”殷九弱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还没公布,不过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我们关系好告诉你,但麻烦你先保密。” 扶清觉得什么好像一下空了,她恍然想起当年小九问自己喜不喜欢她,那时小九的心情也如自己现在这般惊惶和期待吗? “殿下,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怎么会成亲呢。”殷九弱简单地回答,她并不想与旁人分享自己那复杂的心情,便回答了最为简单的话语。 “是吗?互相喜欢才会成亲,”扶清发出近乎低吟和呢喃的声音,远在三十六重天的本体,眉心血痕深得如鲜血流淌。 明明最开始就决定了要对殷九弱穿心取血。但在那之后,她便贪心地想回到两人心心相印的日子。 但是心心相印的日子从来都没有过啊,真心的只有殷九弱一人,而她从来虚情假意…… 所以,看着殷九弱与旁人恩爱百年,就是她往后刻骨铭心的噩梦吗? “是的,喜欢才会成亲,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殷九弱低下头笑笑,“你思念故人倒把我也弄得感伤起来。” “因为知道故人如今也要另娶他人,所以我失态了,”扶清控制着自己,没有从三十六重天即刻神降于此。 听到「忘机」这一番说辞,殷九弱猜测她入魔估计和这位故人关系匪浅。 “你们在这儿聊什么呢?”岁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下抱住殷九弱的胳膊。 “我和忘机昨天约着去看莲花,想问问她能不能让你也去。” “啊,不要,”岁歌略带敌意地打量娇媚病弱的女人,“我要和你单独去赏莲花,不可以有别人。而且那是并蒂莲,不是谁都能一起看的。” “可是……” “我不管,你要证明你想娶我的诚意,你不证明的话,哼哼,你小心点。”岁歌威胁般地掐住殷九弱的腰,慢慢使劲。 闻言,殷九弱抱歉地看着「忘机」,坚定地说:“忘机,要不我们改天再一起去看吧?我想先陪岁歌。” 虽然是商量的句式,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扶清垂下眼,浓睫竭力掩藏住已经猩红一片的眼眸,强笑着说: “好的,殿下陪你的未婚妻就好。” 并蒂莲,花开并蒂,的确不是随便谁都能一起赏的。 殷九弱点点头,带着岁歌往去后山的路上走。 那两人并肩携手,偶尔对视一眼,空气里流动着欢喜的气息,的确是快要成亲的小情侣模样。 她喉间泛上腥甜的血液,默默看着殷九弱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听话地「证明」想要成亲的决心与诚意。 她们并肩行在鸟语花香、繁花盛开的季节里,即将证明自己能够和对方走向幸福美好的婚姻。 而她……她早就弄掉了证明资格,杀死了那个眼里曾经只有自己的人。 一夜未眠,扶清在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即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在心魔大盛时将神识收回本体。 三十六重天,白鹤忘机看见了扶清闭关室发出淡红色的微光,隐隐含着引人入胜的魅香。 “神尊这是回来了?”她站在闭关室外,喃喃自语。 世人眼中高贵清冷、皎若明月的太初神尊。其实是那般没出息,任由心魔作乱,只为与梦中那人相见,享了那一次承•欢之喜。 比如现在,她只是利用回忆构建出一场逼真的幻境,轻微一动间,这具病弱不堪的身子,便会生出不知多少奢望—— 腿心的湿•滑黏•腻,几乎将圣洁纯净的法袍打湿,凌乱荒唐。 更遑论,越发难以克制的欲•念,想要与那人拥抱,想要把那物什纳进,血骨相融,永世不分。 女人眼中悬泪,眉间流下点点血迹,血滴落地即刻化为细微莹尘,闭关室里一片浮动闪烁的莹光。 见势不妙,白鹤忘机冲进闭关室,见到这一片光怪陆离的莹尘,冷淡疏离又神性圣洁。 “神尊,您……您不可以强行引来梦魇,”白她发现女人无瑕的脸庞,眉心竖线加深,如妖似魅。 “本座要确定摩刹是不是她,”扶清睁开眼,眸子已经一片血红,配上银白如瀑的长发,鬼魅妖异,倾城绝媚。 白鹤忘机急得快哭了,“神尊,您心魔入体,本就重伤在身,那梦魇极其损耗心神,您这样只会再次撕裂神魂,日夜疼痛难忍。” “无碍。” 怎么可能无碍,神魂撕裂,心魔作祟,无异于施加酷刑。 白鹤忘机看见女人肌肤惨白的手腕,皮肉与血管寸寸皲裂,形成凌乱的伤痕。 “您想确认那摩刹是不是那个凡人,可以直接将她带来神界,自有办法。” 扶清嫣红湿润的唇瓣微微开合,“我怕会伤到她。” “所以宁愿伤害您自己吗?” 女人并没有回答,血红一片的眼眸波光流转,清绝圣洁又邪异妖冶。 拥有神界血脉的她,可以在梦中保持清醒。而她如今因为心魔入体,梦境只能维持一刻钟。 但时间应该够了,她可以试探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无极仙山上,上古神力残留,梦魇经久不散,夜里自有寒冬般的凛冽,月辉下微白冷雾茫茫,山野空旷,蝉鸣不止。 殷九弱清醒知道自己入梦了,她一步步跨过桐花盛开雾气弥漫的山海,看见……鹤雪峰,和红衣清妩的女人。 这是属于自己的梦魇吗?梦魇将她和「忘机」拉到了同一个梦里,殷九弱表面目光涣散,实际却在打量周围。 经年不化的积雪,远处红梅暗香疏影,穿梭于树叶缝隙间的月光细碎,将两人笼罩住。 「忘机」穿着赤如绛玉的红衣,兽耳微动,神色朦胧,发出乎梦呓的软媚吟声。 “你认识这里吗?”
第39章 梦境里的鹤雪峰仍然寒冰彻地,远处的红梅林艳如烈火,冷雾缭绕的山尖盘旋着金光点点的灵鸟。 记忆里的梧桐已经凋谢枯萎,山荷花也枯死在甘露台旁的池水里。 三个机关造物在掌灯的庭院里扫雪,仙鹤童子时不时凭风而去,企鹅跑去偏房里算账,黑熊憨厚地傻笑。 殷九弱穿着与此时时节相符的黑色大氅,站在梦中凛冽无边的风雪里,静看这恍如隔世的景致。 一草一木都模糊了,有着不够清晰的隔阂感,就好像当年在这儿修炼、成亲、受伤、身死的人并不是自己。 而是另一个被困在这里的恶鬼,恶鬼被一箭穿心,无数谎言将恶鬼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自己只是个过客而已,一个有幸观赏全程的过客。 远处两人围坐的寒玉桌上,还有新倒的茶,茶碗里热雾上浮,仿佛此处的主人并未离开多久。 殷九弱看见自己踩在雪地里的脚印,触感真实,无极山的梦魇果然厉害,不愧是九洲第一仙山,竟然把她和「忘机」拉进同一场梦里。 并不想暴露自己能在梦魇里清醒的能力,她维持着迷迷糊糊的状态,桃花眸里藏着若有似无的朦胧,表现得跟不知入梦的普通人差不多。 “这里是无极仙山吗?好大的雪,有点冷,”殷九弱呢喃细语,往前走两步又不辨方向地停在原地。 扶清站在殷九弱身后,袍角如霜,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次的梦魇被她强行构建成鹤雪峰的模样。如果摩刹是小九的话,不应该认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们继续往里走走,”扶清并不想打草惊蛇,只是暗暗地不动声色引着殷九弱往里走。 冷淡月辉照在两人身上,殷九弱的乌发被冬风吹拂,扶清走得快了些,便闻见这如桐花淹没积雪的凛冽淡香。 她略略一怔,想到鹤雪峰上的梧桐尽都枯死,心中惆怅难明。纵使她神法通天,那枯树再逢春的梧桐,也再无小九的半分气息。 这是殷九弱十分熟悉的步道,两侧清幽无人,积雪的厚度,路上的鹅卵石。就连雪里露出的枯草芽孢都与那时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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