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看她一眼,似乎是在确认她当真没有危险性,而后才道:“此地倭寇横行,极善乔装,自然得小心谨慎一些。” 陆秋白还道是这么大阵仗冲着她来的,或是这里在抓什么逃犯一类,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我听闻去岁阳州才将倭寇击退,怎的这又卷土重来了?” 守卫听她一直问东问西,顿时不耐烦道:“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啊?要问就自己问倭寇去!” 陆秋白碰了壁,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笑笑回到车上,姜林一路赶车,现在既然危机暂时解除,她自然要与她替换一下。 姜林这才提醒她:“前面街道左转,到路口处再右转。” 陆秋白不明所以:“你来过这里?” 姜林淡淡道:“没有,不过今年悬济堂在这里开了一家分馆,位置好找,我知道路线。” 听她轻描淡写的语气,陆秋白甚至都能想象到她平淡的神情,什么叫今年在这里开了一家分馆?这是一件平平无奇都不值得提前和她说一声的事情吗? 依着姜林指的路子,陆秋白顺利找到一面熟悉的招牌,内里装潢甚至也与京中那间的风格颇为相似,但也似乎融入进一些当地的建筑特色,整体还是走的淳朴敦厚的风格,看上去就觉得十分靠谱。 姜林先下去和分馆里的人亮明身份,很快就有人带她们往后门去,安置好马车之后再带她们前往空房间,这些房间本就是提供给医馆中各处游方的医师暂住的,有此方便也可以省去一番寻找客栈驿馆的麻烦。 陆秋白本以为看姜林先前透露出的信息,悬济堂大概也就在京城及附近有分堂,没想到不声不响地在这样远的地方也有驻扎,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看陆秋白一路惊讶的样子,姜林心中闪过一丝窃喜,又很快收敛住,没有叫人发现。 不过分馆众人并不知晓她二人现在面上是夫妻身份,只当陆秋白是姜林的朋友,于是就安排了两个房间给她们,不过是相邻的。 陆秋白本想提醒,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虽然同为女子,不过她确实也并不习惯同另一人一起睡觉,她看姜林应该也是不习惯的,况且昨晚连夜赶车,她们都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的,这样安排正好。 只是不过眨眼之间,几人尚还在庭中,带她们进来的人尚且还在同她们介绍这里的具体布置,以及城中的大致情况,就见天色倏地暗沉下来,大片黑压压的云朵遮挡住这片天空。 随着天色忽然昏暗下来,庭中的人连忙开始收拾晾晒出来的草药,还有庭角的衣物、随意放着木凳和药钵等等。 不过数息之间,豆大的雨滴倾泻而下,激烈地砸在庭间檐下,炸开冰冷的一个个水洼,浓烈的水腥味扑鼻而来,和缓的水汽包裹着皮肤,将片刻前的燥热瞬间驱散。 陆秋白皱着眉看向远处的天空,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姜林见她皱着眉,也跟随她的视线向远处望去,只看得见黑沉的天色。 “堂主不曾在南方常驻,或许并不知晓,这种阵仗在我们这是常有的,一到夏日,就如这般常有骤雨,只是看着骇人,过会就会放晴的,不必太过担忧。” 带她们进来的这人是本地的土著,名叫关月,她生于斯,长于斯,对这里的情况再熟悉不过。 姜林收回视线,向她回以一个和缓的浅笑,柔声道:“辛苦你了,不知医馆中可备有多余的伞或是蓑衣?一会或许用得上。” 关月连忙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你们拿两把雨伞过来备着。” 姜林微微点头:“多谢。” 陆秋白自然也将她们的对话听在耳中,若是这雨能很快过去的话,倒是她有些杞人忧天了。 大概是最近精神太过紧绷,总是胡思乱想的,自己吓自己呢。 她记得去岁朝廷似乎还给阳州拨过修堤的款,不过刚刚修缮好的河堤,不至于连今年的汛季 都抵挡不过去。 官场之上的人再怎么心思各异,也应当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万万不能做。 这种掉脑袋的事情,牵连的可不会是一个两个,若不想仕途止步于此,怎么说也不应当完全置百姓于不顾。 陆秋白如此安慰着自己,试图安抚下冷雨都无法降下的那股隐约的焦躁。 不管怎么说,现在担忧也无济于事,只期望这雨确如关月所言,快些过去。 只是雨势确实有所收敛,但也始终不见听,直到戌亥时分,屋外的雨声依然淅淅沥沥,遮天蔽日。 陆秋白有些睡不着,披着件外袍,悄悄推开木门,坐在檐下听雨。 她尽可能地放空自己的思绪,不去想任何事情,毕竟姜林也总是叮嘱她不要太过多思,多思多虑易伤神,伤了神就容易伤及根本。 她依言照做,可是那些零零碎碎纷乱的想法总会不自觉地悄然爬上心头,占据她的脑海,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猝然涌上来。 就好像那个孤立无援的雨夜,难以遏止的血倾注而出,转瞬消逝在滂沱的大雨之中,掌心的那点温热转瞬即逝,她的血亲也就这般地离她而去,独留她一人在世上挣扎着活下去。 那时背上几乎取走她性命的一刀,此刻似乎也开始隐隐作痛,她分不清到底是火辣辣地疼着,还是冰冷冷地麻着。 那种无力又绝望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不想回味,可是却不由分说地往她心里一遍遍地砸,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眼角滑落下一滴泪,还以为那只是雨水飞溅,冷冷地拍在脸上。 不能沉浸在这种失控的情绪里。 陆秋白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想要抽离出来,起身准备回屋去休息,却见姜林正巧打开门,四目相对,陆秋白掩饰似地慌忙道:“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是不是吵醒你了?” 姜林看她脸上还挂着一抹泪痕,隐约反着点微光,也没戳破,只道:“我也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雨声太吵了,不习惯吧。” 陆秋白正要答话,忽然一道明亮的闪电之后紧随着一声惊雷,雨势又变得急骤起来。 陆秋白神思尚且有些恍惚,被这身惊雷吓了个正着,身上披着的外袍顿时掉落,滑进湿冷的雨里。 反倒是姜林正见着那道劈天的闪电,已经有所准备,十分淡然地站在原地。 陆秋白被吓得肩膀一缩,不自觉地向侧边挪了一步,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姜林的肩膀上。 作者有话要说: 斯哈小陆柔弱*2。 姜林:老婆居然怕雷?
第53章 栉风沐雨(十六) 姜林当即伸手扶住她的额头,沉闷激烈的雷声过去,只留下深深浅浅的雨声,周围再听不见任何其它的声音。 陆秋白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包裹住她的额间,抬起头看到一双平静的眼眸。 “没事吧?” 陆秋白慌忙直起身,自己揉着额间,摇头道:“没事没事,抱歉,撞疼你了吧?” 姜林收回手,在衣袖下搓了搓,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无碍,我看你额间似乎撞红了。” 陆秋白愣怔道:“啊?” 姜林缓声道:“我给你上些药吧,免得留下淤青。” 陆秋白来不及拒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到房间。 姜林从格子里摸出一小盒子药膏来:“过来,坐这里吧。” 陆秋白依言乖乖过去坐下,柔软的指腹带着冰冰凉凉的膏药在额头上揉开,似乎是察觉到陆秋白的疑惑,姜林解释道:“这里面加了薄荷,有些清凉。” 对方的手指在她额头上揉搓,陆秋白现在完全不敢动弹,僵硬着道:“多谢。” 姜林合上药盒盖子:“你不必这么客气。” 这时又是一道闷雷响起,哪怕已经有所准备,陆秋白还是不由得眯起眼睛皱起眉头。 姜林见状这才道:“雨天风寒,你那间屋子正对堂口,又紧挨着后门,今夜雨势大,怕是睡不好,不如就在这边歇息吧。” 陆秋白迟疑道:“可以吗……” 姜林已经散开头发,解开外袍,不由分说道:“睡吧。” 陆秋白看了一眼窗外,也走过去。 二人挤在一个被窝里,听着对方轻微的呼吸声,顿时觉得这湿寒的雨夜里多出一分人气来,叫她觉得身边有人,不是那么的空荡荡。 陆秋白数着窗外的雨声,时大时小,始终不见停歇,出身之际,忽然感受到腰间传来一股力道,轻柔的鼻息扫在她脖颈之间,好似一只小猫挠着她的背。 她缓缓转过头看去,见姜林闭着眼睛,知晓她应当是睡着了,一只手搭在她腰间,如同亲昵的拥抱。 陆秋白悄悄回过身,那些纷乱的思绪渐渐离她远去,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她不知道,在她转回身子的时候,看似已经睡去的姜林分明清醒地睁着眼,好一会才复又闭上。 随着天色渐渐亮起,连夜的大雨也终于停歇,一丝曙光破开厚厚的云层,看起来有一种雨过天晴的感觉。 由于昨夜睡得晚,陆秋白直到医馆中来往的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才被隐隐约约的人声和来往走动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姜林已经不在榻上,想来是先起身了。 陆秋白穿戴整齐,收拾好衣冠,才推门出去。 正好撞上关月拿着这么东西往前堂走,看到她出来,高高兴兴地同她问好:“早啊。” 陆秋白被这番热情撞了个满怀,脸上也勉强挂上一丝笑容:“关姑娘早啊。” 不过才走出两步,关月像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陆秋白的背影,又看了看她出来的房间,倒退回去确认了一番,嘴里嘟囔着:“奇怪,昨天应该是把这个房间收拾给堂主的才对啊,难道是我弄错了?” 陆秋白正好转过身叫住她:“关姑娘知道,姜林在哪吗?” 关月指了指前面:“堂主在前面坐诊呢,你有事情吗?我去帮你叫?” 陆秋白道:“没事,随便问问,你先忙去吧。” 关月摇摇头,继续送东西去了。 不料辰时刚过,此间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陆秋白一早起来刚放下的心又被高高悬起, 果不其然,不过午时,街上就传来敲锣的声音,几道声音在街上奔走相告:“发大水了,乡亲们快逃啊!” 陆秋白凝神听着,这时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医馆里的人自然也听到这样的呼告,正在商量着怎么办。 虽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大雨连连,毕竟此地离海岸颇近,雨季多雨也是正常的,只是许多年不曾发过大水,医馆不过刚开一年多,若是任由大水淹了,岂不是可惜? 再者洪涝往往伴随着瘟疫,这么多药材丢下的话,万一之后需要,岂不是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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