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哈哈一笑,自嘲道:“状元郎真是贵人多忘事,吾乃刑部公孙江,之前我们在琼林宴上见过的。” 陆秋白恍然大悟:“原来是公孙前辈,是后生无知,请前辈见谅。” 公孙江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又问起最初的那个问题:“你这一大清早匆匆忙忙的,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陆秋白连忙道:“无事无事,多谢大人关心,晚辈只是急着去赶早市,就先告辞了。” “原来如此,那你快去吧。” 陆秋白躬身拱手表示告辞,便匆匆转身离去。 身后的公孙江看着她匆忙的身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小插曲,经过来回商议,最终选定的良辰吉日就在七日后,陆秋白抓紧时间用姜林给的银钱以及之前的得到的赏赐在城中置好宅子,准备好一应所需,广发请帖,延请师友。 一大早陆秋白就穿戴整齐,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头戴官帽,骑着马领着迎亲的队伍向姜家而去。 一路上喜乐的锣鼓声阵阵作响,围观的路人层层叠叠,绵长的迎亲队伍在路上缓慢地行进,短短的一段路途,甚至花费了比平常更多一倍的时间才总算到达。 陆秋白虽然事先做足功课,详细了解过一番婚仪的流程,而今真临到门前,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先是进门之时姜家侍女们齐齐堵在门口,给她出过不少难题,待得好不容易进门去,又见薛清方带着几个女伴出来,直让她散足红包,尽配合她们的游戏与题对,才勉强让她进去。 待得好不容易进入宗庙,与姜林的母亲和父亲稽首见礼,将带来的雁礼放下,才得意将身着红装的姜林接出。 一路吹吹打打回到新宅,二人遵照礼制一路走过不知撒上的是什么果子的毯子,一步步来到堂前,拜过天地长辈,便就此礼成。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直到现在宴请宾客们才陆陆续续前来,陆秋白还需到前厅去迎接宾客。 不少或熟悉或眼生的面孔都来到她的新宅庆贺她的乔迁以及新婚之喜,陆秋白身着喜服,逐个接受每个人的恭喜,直笑的两颊生硬,脸部发僵。 来者大多都是她的邻里、同科以及朝中各部的官员,其中不乏从未有过交集之辈,但得益于陆秋白的新身份——新科状元、即将上任的阳州监州、李阁老亲自做媒的弟子兼勇宁侯的外甥女婿,这场并不算十足隆重的婚礼,源源不断地涌进恭贺的人。 甚至几日前路上遇到的刑部侍郎公孙江也带着贺礼前来。 “卢小兄弟,恭喜恭喜啊。” 陆秋白抬眼一看,带着那套标准的笑容迎道:“晚辈谢过公孙大人,大人能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还有尹寻文和谢临安结伴而来。 “恭喜卢兄。” 陆秋白客气回礼:“多谢二位,快快里边请。” 以及一位不速之客。 “哟,真是恭喜新郎官喜得美眷呐!” 陆秋白闻言看去,正是那欠收拾的崔信卓,此刻一身白衣,旁若无人地就要强入门中。 好在陆秋白早有准备,已提前请来几个护院的,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怎么?来者是客,状元郎不会不欢迎吧?” 陆秋白不卑不亢:“往来者才是客,不速者自为敌。” 崔信卓夸张地做出吃惊的表情,“不可置信”道:“什么!崔某视卢兄如手足,卢兄竟然要为区区一个女人与为兄翻脸么?” 陆秋白不料他一张嘴居然这般颠倒黑白,迅疾道:“胡说!我何时与你称兄道弟?明明是你无礼在先,如今安敢厚颜无耻继续来扰?” 崔信卓却是继续胡言乱语道:“卢兄居然如此无情,枉费崔某一番心意,真是叫人心凉!崔某为卢兄肝脑涂地也不辞,卢兄何必将我拒之门外?” 陆秋白听她这般闹事堵门,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寒芒。 那眼神叫崔信卓也不由得心下一沁,转而又复打起精神,心中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穷小子,自己何必怕她! 陆秋白恼怒不过一瞬,立刻便冷静下来,崔信卓选择今日上门挑衅,便是有恃无恐,料定她不想自砸家门,若是此时被她激到,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面对这种言语上的死缠烂打,陆秋白并不想继续多费口舌。 不如先将人稳住,稍后再慢慢收拾。 于是改变语气道:“崔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伍,你亲自带崔兄上座。” 说话间示意护院中武力最强的那个将人带进去,小伍领命而去,崔信卓见她这么快服软,心中更多几分鄙夷,自己刚刚就是错觉,此人这般胆小怕事,不过一只蝼蚁,她刚刚怎么会有一瞬间真的感到一丝寒意? 这厢陆秋白将人一一接待完毕,婚宴开席,她尽可能地八面玲珑照顾到在场所有人,一句句恭贺的话语不要钱似地砸出来,喜庆的红色映满眼帘,催的她眼前发昏,整个人几乎都要飘起来,虚得摸不着实处。 崔信卓眼看时机成熟,站起身正要向陆秋白发难,就听得陆秋白含着笑一路敬过来,正走到她这一桌。 不等崔信卓开口,陆秋白就是一声高喝:“崔兄!” 与此同时还拉住她的手,牢牢将她的手腕锁住,一面继续道:“诸位请听我一言!今日我要特别感谢一人,那就是崔信卓崔兄!” 崔信卓正要出口的话被陆秋白打断,一口气堵在胸口,一下将到嘴的台词给忘记了。 没想到手也被她钳住,她本下意识就要将手挣脱出来,没想到陆秋白看起来文弱,此时却像吃过大力丸似的,掌中蛮力让她根本无法得逞。 “你……” 陆秋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不由分说就将人往台上拉。 这时所有人都听到她的声音,渐次安静下来,看着今日的主角之一,静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陆秋白眼中神色莫名,脸上带着假笑,意态一如既往狂放道:“多亏崔兄,今日我才得以与爱妻喜结良缘!” 宾客中已经有那好事的连忙问道:“哦?这是为何?快细细道来!” 陆秋白十分满意这样的捧哏之人,笑着接道:“若非日前崔兄相逼,以别样的手段诬陷爱妻的医馆,置爱妻多年的心血与死地,也不会有今日的圣上赐婚,喜结连理之事!” 宾客大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无人接话。 崔信卓不料她居然敢当众揭穿此事,当即反驳道:“你胡说……” 陆秋白眼神都不屑分给她一个,继续道:“大家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崔兄?” 这时才有人起哄道:“没错!是该谢谢她,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 陆秋白顺势道:“卢某又岂是那等仗势欺人,目中无人的鼠辈?门在那边,崔兄请吧。” 崔信卓气结:“你颠倒黑白!” 在场之人大多都是为陆秋白捧场而来,虽然崔氏家大业大,不少人有所顾忌并不敢做这个出头鸟与陆秋白站在一起,同崔氏之人作对。 但此时此刻能在这里的人,也不可能为了崔氏子明目张胆地和陆秋白唱反调。 故而一时间场间无一人为崔氏子说话,哪怕她现在气愤填膺。 崔信卓破罐子破摔:“明明是你这个小人夺人所爱在先……” 这么好的机会,陆秋白自然不会任由她继续大放狂言,不等她说完就继续打断道:“哦?这么说崔兄的意思是当今陛下识人不清咯?这桩婚事是陛下亲手谕旨,难道陛下也是助长小人风气之人?” 她将皇帝这一面大旗扯出来,哪怕崔信卓现在气愤上脑,口不择言,周围的人却不能再继续冷眼旁观。 “这种人还是快些赶出去吧!” “她怎么还有脸继续待在这里!” 崔信卓听着这一边倒的舆论风向,顿时明白自己今日已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中的怒火骤然冷却,看着一副副旁观的面孔,愤愤然转身离去。 陆秋白将搅浑水的人赶走,也算是除去此宴上的一个隐患,顿时又换上一副和煦可亲的面容,继续向未敬到酒的桌席而去,除却这一点小插曲,这一场也算是宾主尽欢。 知道太阳西沉宾客们才渐渐离去,本以京城往常的习俗,宴席之后还会有不少亲友留下来“闹洞房”。 但一方面陆秋白亲缘凋零,卢柏这个身份也本就在京中没有什么亲人,另一方面她始终觉得这个环节并不合宜,于是自然而然将此忽略,虽有同科提出想要参与,也被她含糊过去。 故而送走宾客之后,这方小小的宅院骤然冷清下来,只留下灼眼的红色,和满目的狼藉。 好在提前聘请过足够的人手收拾主持这一天的忙乱,宾客走后,陆秋白也简简单单地向所有帮忙的人道过谢,塞上足够的红包,只待她们收拾残局。 院里如今人多眼杂,做戏做全套,以防露出破绽,她要转身回后院去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没想到结婚居然这么累?
第45章 栉风沐雨(八) 姜林自晨起梳妆,穿衣装扮,顶着满头的珠宝首饰一整日,加上厚重的礼服,到晚间早已不堪重负,疲惫不堪。 趁着走完仪程,独自在后房的空档就已经悄悄地将头上的簪钗卸去大半,左右之后她不用再应付外人,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好不容易等到陆秋白送完前院的宾客,二人相视一笑,这才如释重负。 将沉重的礼服卸下,姜林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陆秋白看出她的疲惫,遂道:“我先帮你把头发散开吧。” 为了应付婚仪,方便头上佩戴繁多的簪钗步摇,梳妆的侍女将她的头发层层挽就,如瀑的长发一股脑地全堆在脑后,加上首饰的重量,直勒得人无法思考。 发型繁杂,陆秋白也从未接触过这般精妙的挽发手法,二人折腾过好半天,才好不容易将满头的发丝尽皆放下。 姜林将一旁打着红色绳结的木梳拿起,低头将满头发丝理顺。 陆秋白看着镜子里妆容未卸的脸庞,忽然有一种宛如那晚琼林苑月下惊心一瞥的心动,慌忙将视线移开,不敢再看。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入戏太深,否则怎么会再次有这样的错觉? “我叫人打水进来沐浴吧。”陆秋白偏过头,强作镇定道。 姜林不是没有注意到她方才的异样,但没有多说什么,只轻声道:“好。” 陆秋白转身出去,到门外随侍的人准备热水去了。 因着担心陆秋白这边没什么家丁随从,现下门外随侍的基本都是薛湘钰安排的丫鬟嬷嬷,其中亦有几位与姜林相处日久的,见陆秋白出来,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直看得她不自在起来,交代完准备浴汤之后就要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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