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说出口才意识到这话有歧义,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医馆,没回去休息?” 陆秋白解释道:“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回来取。” 二人一时又静默无言,毕竟这里是姜林的地方,陆秋白略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你是才回来吗?” 姜林“嗯”过一声。 陆秋白不明她这是什么意思,又问:“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姜林抬头看她,月光倒映在她的眼睛里,看起来甚至有一点……灼热,陆秋白描述不清楚那种感觉,只觉得她这会和平常不太一样。 “你喝酒吗?” “嗯?”陆秋白没反应过来。 姜林已经起身走到另一边,拿起一把药铲,往院里那株枇杷树脚下走去。 不多久就挖出一个黑乎乎的家伙,看模样好像一只酒坛。 作者有话要说: 姜林算是更早有一部分自觉,小陆还没开窍啊(仰天长叹)。
第43章 栉风沐雨(六) 陆秋白有些惊异地看着那只酒坛,在她心里姜林一直是一副端庄正经、严肃紧绷的模样,少有像今晚这般流露出一种松弛的感觉来。 好半天才愣然重复道:“喝酒?” 在她怔忪的间隙,姜林已经将酒坛搬到井边,取清水和棉布拭去酒坛身上的泥土,拿出两只陶碗,摆在院中的桌上。 清冽的酒液倾倒在粗砺的陶碗里,盛着一点清光,透着股别样的吸引力。 “这是我三年前埋在树底下的药酒,今日取一坛,就当是为你正式迈入官场做庆贺了。” 见姜林邀请似地看着自己,陆秋白鬼使神差地过去,将酒碗托在手中,饮下一口酒酿。 “好酒!”陆秋白忍不住夸赞道。 冷酒入喉,却灼灼滚烫,舌尖还留着甘甜辛辣的多般滋味,心肝脾肺已经跟着火热起来,一点点渗入血液。 姜林淡淡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麻热的感觉沁入四肢百骸,让她感觉到一点点久违的放松。 虽然自小就跟着师傅学医游历,呆在家中的时间一年比一年稀少,但年少时养成的行为礼仪习惯还是深深地刻入她的骨髓,使她从来不会真正地放纵自己。 可以说,坚持学医这一件事已经是她做过最最出格最最叛逆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件脱离大家闺秀评判标准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从来不曾做过什么悖逆常理之事,一切总尽可能地按照母亲对她的要求,很少逾越什么,因为她十分清楚,她能够坚持自我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但陆秋白完全不同,她身上似乎藏着很深的秘密,叫她看不透,摸不懂。 她时而如少年一般清朗潇洒,时而又让她觉得她背着沉沉的枷锁。 她突然地出现,如同一颗打破她平静生活的石子,也是她即将放弃挣扎溺于河底时看到的一丝天光。 “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考科举?” 陆秋白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熟悉,好像上一次也是这样的夜晚,她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天下学子为什么而考,我便为什么而考。” 姜林轻笑一声:“你撒谎。” 陆秋白端坐在凳子上,又饮下半盏,神态平常得如同在饮水,闻言反问道:“我如何撒谎了?” 姜林拎起酒坛,又给她添满,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直看得陆秋白不自在起来。 “我就是知道,你撒谎。” 陆秋白听她的语气变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样,说话也有些答非所问,好像有些醉了。 “你如何知道我撒谎?” 谁知姜林却突然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忽地凑到她的耳边,用气声说:“你的目的不简单。” 清凉的吐息扫过她的耳畔,陆秋白身体一僵,耳朵顿时红起来,又为这句话感到一阵紧张,只僵硬地反问一句:“哦?如何不简单?” 谁知姜林只是一副淡笑的神情看着她,语调神秘道:“你为的不是功名利禄,对吗?” 陆秋白偏过头,看见她的眼中已经蒙上一层雾一样的东西,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好像真的醉了,差一点以为自己早已被她看穿。 不过酒量这么差,看她一口气搬出一整坛酒,还拿碗盛酒的模样,她还差一点以为她的酒量深藏不露呢。 看来她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陆秋白选择直接忽视掉姜林提出这个的问题。 “我更喜欢你原来的样子。”姜林突然说。 陆秋白差点没端稳手里的酒碗,一点酒液洒在姜林的手背上。 姜林低下头,眯起眼睛,好像在反应手背上是什么。 陆秋白遮掩似的立马用衣袖将她手上的酒渍拭去。 谁知姜林忽然拽住她的袖子,摩挲着说道:“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的。” 陆秋白听她提起之前的事情,一时心情也有些低沉,凉凉道:“是吗?” 姜林浑无知觉,自顾自道:“你怎么样都好看。” 这是她第三次强调好看二字,惹得陆秋白不自觉地要摸摸自己的脸蛋,心底在想:真有这么好看吗? 不料手抬到一半,才发现姜林攥着她袖子的手还没松开,陆秋白悄悄地扯了一下,没有扯出来。 姜林又低下头去看,陆秋白提醒道:“袖子。” 见她不应,陆秋白又无奈地重复一遍:“你抓着我的袖子做什么?” 姜林一把坐回去,将她的袖子都扯得变了形,还捏在手里把玩道:“还是原来的衣服更衬你。” 陆秋白见袖子抽回无望,只能配合地“嗯”一声。 “不过现在这衣服穿着也挺好的。” 陆秋白另一只手端起酒碗,将碗里的酒饮尽,才道:“我知道。”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上任。” “好。” “放心,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嗯,我知道。” “你也陪我去采药吧。” 陆秋白顿了一下,方才续道:“好。” 眼见姜林说话声音越来越小,陆秋白眼疾手快,趁着她磕到桌角之前将人扶住。 恬淡的脸庞沉沉睡去,眉间还簇着一缕化不开的忧愁,陆秋白抽出另一只手,将酒坛封好,酒碗也收起来。 不过一只袖子还在姜林手里紧紧捏着,只好一手扶着她,一手艰难地将酒坛藏到隐蔽的地方,再将酒碗冲净归位。 而后才慢慢地扶着她回到她的房间,借着月光将床铺上的被子铺开,把她轻轻地扶上去,又将鞋袜褪去,给她掖好被角,才要去将被捏皱的衣袖抽出来。 陆秋白见依然抽不动,又使劲去掰她的手指,试图将她攥着的手掰开,没想到姜林平常看起来不似武人,手上的力气却出奇地大,她尝试过好半天,却依然没有撼动她的指尖分毫。 陆秋白白费半天劲,额上也沁出些许密汗,转而看向房里有没有剪刀。 虽然这身袍子就这样剪坏有些可惜,但是姜林的名声要紧,若是白日叫人瞧见,怕要平白无故给她招来闲话。 只是左右逡巡一圈,她也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利器的踪迹。 算了,手撕一下吧。 陆秋白再次尝试一番,发现自己酒劲也有些上来,怎么都使不上力。 罢了,还是把袍子先脱在这里好了。 她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衣,若是脱去外袍,她一身单衣走在街上,怎么想怎么怪异,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暂且如此。 她正要解开外袍的衣带,不料姜林一个翻身,将她的衣袖拽得更拢了一些,连同她内里单衣的袖子也一块抱在怀里。 这可不妙,她总不能光着身子跑出去吧。 陆秋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她喝酒了呢?更没想到她酒量居然这么差,看起来和她的镇定完全不符嘛! “姜林,姜林。”她戳戳姜林的肩膀,试图把人叫醒一点。 虽然说扰人清梦不太好,但总比明日起来被人看到、有口说不清的好。 姜林睁开一点眼缝,陆秋白心中一阵欢喜,醒了! 谁知她只是虚虚地看过一眼,转手就将陆秋白戳她的那只手握住! 然后再次闭上眼睛,沉沉酣睡过去。 陆秋白头皮发麻,这算是个什么事?现在她只想倒回半个时辰前,干脆利落地拒绝姜林喝酒的邀请! 只是天下哪有什么时光倒流,现在她也只好乖乖认栽,任由姜林抓着她的手,就这么别扭地枯坐在一旁。 算了,只要天亮之前把人叫醒,到时候再抓紧出去也不迟。 陆秋白守着静默的姜林和透着明月的窗棂,渐渐失去清醒的意识。 姜林是被高昂的鸡鸣声叫醒的,她睁开眼,发现一个人趴在自己床边,立刻吓得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小刀,迅速坐起来。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手里攥着一角衣袍,反应过来是陆秋白。 她讪讪地松开自己的手,将小刀放回枕头底下,轻轻地挪下床,推门出去洗漱。 在她出去之后片刻,陆秋白朦朦胧胧地从睡梦中醒来,见床榻上无人,这才惊觉天色已经有些放亮的趋势,连忙站起来,悄悄往外看去,见外间暂时无人,迅速地出去将门掩上。 不料没走两步,就迎面撞上回来的姜林,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磕磕绊绊道:“我……我先回去……晚些再来。” 不等姜林有所反应,就一溜烟地跑了。 徒留姜林站在原地,始终想不起昨晚之后发生了什么。 陆秋白跑出医馆才发觉身上的衣袍有些不太整齐,衣领是歪的,袖子也是皱的,看起来就不太正经,惹得路人都频频回头。 幸好现在街上人不多,不然一堆人对她行注目礼,她可能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才好。 她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袍服整理整齐,低着头努力将衣袖上的褶皱抚平,加上一大早起的急,也就没太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忽然迎面撞上一个有些硬的东西,磕得她脑壳生疼。 一声暴喝随之而来:“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秋白:什么啊!怎么这就醉了? 姜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第44章 栉风沐雨(七) 陆秋白连忙道歉,那人见是个文弱书生,态度也还算好,只不耐烦地抱怨几句,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这一声暴喝惹得周围人都不由得看过来,好几双眼睛盯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当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着急忙慌地就要赶紧离开。 身侧却有一个声音忽然叫住她:“状元郎一大清早这般着急,是要去哪里?” 她转过身,略有些迷茫地看向叫住她的人,疑惑道:“尊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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