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女人扬起手给了讲道理的护士一巴掌,尖锐的声音撕开了走廊上的平静,“就是你们技术不过关,才害我儿子没了眼睛,他才五岁……” 一场几个小时的手术已经足够让人疲惫,那位医生眼里还有血丝,外表明显看得出来邋遢,男人刚才一拳打在她脸上,她现在狼狈地被揪着衣服,伸长胳膊把被打的小护士挡在身后。 情绪失控的男人力气大得出奇,闻声赶来的护士拉不动他,“叫保安”的呼声和男人女人的叫骂声,还有围观者交头接耳的叽喳声混成一团,眼看着男人越来越激动,从口袋里伸出的一只手在混乱中朝医生的肩膀扬起,云扬心中暗道不好,来不及多想,扑上去一脚踢向男人的手。 云扬不是那款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男人没有防备,被这一脚踹得撞在墙上,手里的东西“当啷”一声掉了。 是一把裁纸刀。走廊上安静了一秒,云扬一脚扫开那把小刀,喘了口粗气,心有余悸之间,只觉得愤怒异常。 这可是一名眼科医生的手,不知道曾经让多少双眼睛重见光明,今天差点毁在这里。 “医生打人了!” 这一瞬间的安静过后,男人的声音重新响起,立马在围观群众帮助下被闻讯赶来的保安架住,一个男人从楼道那头带着人匆匆赶过来,安排人处理现场加报警。 云扬按了按自己的颈侧,指尖沾到了一点血迹,好像是刚才混乱中被人挠的——她长叹一口气,来看个病还能碰上医闹现场,这运气也没谁了。 “这位见义勇为的……哟,怎么是你?” 听见有人叫,云扬转过头,见那位带人来的男医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云扬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直到他又说了一句:“这不是月楼那个小女朋友吗,这么巧?”
第6章 不准推开我 云扬没想到来看个病都能遇见唐月楼。 刚才如果看见这位男医生和唐月楼是一起上来的,她绝对撒腿就跑,但现在已经晚了——她暗自吐槽,自己跟这个人可能多少有点孽缘,不然怎么每次狼狈的时候都正好能撞上。 这位医生雷厉风行地处理完现场,安慰了险些受害的医生和护士,还嫌不够,转过脸来又把她训了一顿:“你这小丫头,办事怎么也毛毛躁躁的!你打得过那个人?知道他有刀还往上扑,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云扬不服,小声嘀咕:“我也不一定打不过。” 医生:“……” “欧阳,”一直倚着窗台的唐月楼淡淡地开口,“行了。” 云扬后背一僵。 她不太想追究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从刚才开始,唐月楼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绝对不是心情好时的眼神,让云扬感觉自己在被审视。她吞了一下口水,口袋里的手捏紧了外套的里衬。 欧阳目光在她俩之间巡回了一圈,勉强放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话音一转:“我们见过,酒吧那次,忘了吗?你还跟我们一起玩骰子来着。” 他戴在胸前的证件上写着“副主任 欧阳州”,名字没什么印象,但云扬现在才来得及仔细打量他的脸。作为一名取向百分之一百为女的纯女同性恋,她不太关注男性的长相,刚才只隐隐觉得眼熟,这会说到“玩骰子”,她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是她跟唐月楼搭讪那天,她记得跟唐月楼一起的朋友里确实有那么一个花衬衫。倒不是因为她认为此人长得多好看,主要是他技术极差却酒量奇好,一直玩一直输一直被罚酒,最后居然没有喝醉,很难不令人印象深刻——但云扬无论如何也没法把那个风骚的花衬衫跟面前这位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正经人”医生联系在一起。 “记起来了吧?我叫欧阳州,你别见外,跟着唐月楼叫我欧阳就成。” “我记得,但是你先等一下。”云扬打断他的话,“谁跟你说我是唐月楼的小女朋友,我们……” “主任,4床那个患者您来看一下!” “啧,一不小心聊起来了。”欧阳州跟查房的大夫比了个手势,转头对唐月楼说,“那人还给你,我这还有一堆事,先走了——今天是我的功劳,别忘了你说要请我吃饭啊。” 唐月楼眉梢一跳,瞥了云扬一眼,摆手让他赶紧走:“知道了。” 云扬试图趁机脚底抹油:“那我也先……” “小姑娘,你先等等。”护士姐姐拿来了碘伏和棉签,“你这个伤口得过来处理一下,人指甲里细菌很多,放着不管很容易感染的。来,你坐这儿,哎哟刚才可太危险了,多亏了你,谢谢你,真勇啊姑娘。” “谢谢,我来就好。”唐月楼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其实我不用,”云扬见状,干巴巴地笑了笑,“就刮破一点点皮,不处理也行,都快愈合……” 唐月楼:“你想在这里,还是换个地方?” 云扬:“……” 听起来不像是有第三个选择的意思。 …… 她别无选择,最后还是上了唐月楼的车。 碘伏的气味在车内淡淡的香薰味中显得有些刺鼻,云扬皱了皱鼻子:“唐老师,麻烦您快点,我晚上还有课。” “是吗,”唐月楼微笑,“但是我记得上周这个时候,看见你跟朋友出校门?” 云扬:“靠。” “别说脏话。”唐月楼一只手撩开了她的头发,“侧过去。”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扬已经照做了。 碘伏压在伤口上还是让她忍不住挣了一下,随后又被更用力地按住了肩膀,云扬感觉伤口周围的皮肤在发热,她有些不自在地皱着眉,小声抱怨:“我说您能轻点吗?” “我会注意。”唐月楼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这人靠近时,身上的香气随之细细密密地包裹过来,玫瑰与广藿香混合的尾调,有点苦,温柔又湿润,破开碘伏并不让人愉快的气味,钻进人的鼻尖,云扬想要转过头,颈侧的伤口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抱歉。”唐月楼轻声说。 根据此人的本性,云扬合理怀疑她是故意的,但没敢问出口——所以事情的展开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她在内心仰面望天,生无可恋。 “好了。”唐月楼拧上碘伏瓶盖,“回去注意一点,别碰水。” 这个时候云扬已经拿出了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回消息,敷衍地应道:“哦哦。” “虽然勇气可嘉,但下次别这么莽撞。” “……知道了。”云扬一撇嘴,“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再不走,她约会就要迟到了。 “我送你回去。”唐月楼瞥了她一眼,“还是说,把你送到哪个餐厅?” 云扬退避三舍,警惕地捂住了手机屏幕。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唐月楼笑道。 “谢谢您的好意,大可不必,送我回学校就行。” 既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干脆大大方方地把人当成司机使唤——从这里打滴滴还得十块钱呢,不坐白不坐。唐月楼也没在意,把车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车里熏香味极淡,也没有让人不愉快的皮革味,但云扬总感觉唐月楼身上的淡香味在鼻尖挥之不去,于是她按下了车窗,让夏末秋初傍晚的风洗涤车厢内的空气。 “来医院做什么?”唐月楼问。 “当然是看病。”云扬对她这句废话表现得十分不解,“总不能是故意找人给我盖这个戳吧?” “欧阳州是眼科医生,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 “谢谢,但是不用。”云扬直接一口回绝,实际上,唐月楼的微信还在她黑名单里没放出来。 好在唐月楼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从医院到学校,不堵车时才不过四五分钟的路程,车停在校内的停车场,云扬看了一眼时间,发微信说自己可能迟到五分钟,然后麻利地解开安全带转身就跑,唐月楼冷不丁地问:“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云扬迟钝地反应片刻才想起来兼职的事,出于唐月楼提到过的薪水的尊重,她迟疑了半秒才拒绝:“我觉得还是……什么东西!” 唐月楼倾身过来,在她颈侧的伤口上按了一张创可贴。 本来创面就不大,消过毒以后早就不疼了,但指尖温热的触感覆上皮肤时,云扬感觉自己的反射弧似乎也变得迟钝了,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伤口处传来钝钝的疼,像一根小刺,在她心尖轻柔地擦过。 “刚才忘记了。” 云扬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蜷。 唐月楼今天穿的针织衫是浅浅的V领,从她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领口遮掩下细腻的皮肤,和线条好看的锁骨。 她喉咙轻轻一动,在对方温柔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投下的那个瞬间,慌乱地想要错开视线,又被扼住了手腕,压在副驾驶柔软的椅背上。 云扬下意识闭上了眼。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迷惑了神经,任由唐月楼的手指慢慢滑进自己的发丝中,往前一带。 车外是黄昏的校园,车来车往,这里只有一方安静的天地,属于二人交错的心跳。 她听见了唐月楼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声音。 “不准推开我。”
第7章 服软 云扬觉得自己疯了。 不管是昨天和唐月楼在车里接吻,还是今天站在点青的门前,可能都有点不清醒。 点青在长山区的店面开在最繁华的商区,人流量最大的路段。但现代社会,能花四位数价钱买个茶杯回家喝水的人还是少数,这种品牌的定位从一开始也不是普通群众,门店平日里堪称门可罗雀,木质招牌上用毛笔写了“点青”两个字,在一众网红店当中也格外显眼。 因为眼睛不舒服,云扬还戴了墨镜,她在门口徘徊半天,在外人眼里大概怎么看怎么鬼鬼祟祟,直到有路人用古怪的眼神往这边看,她才一狠心,推开了门。 有个齐耳短发女店员在柜子旁给留声机换唱片,见她进门以后先是盯着看了好一阵,看见云扬摘了墨镜,才回过神来,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店里装修很讲究,有淡淡的沉木檀香,放音乐用的是留声机,很中西结合的装潢,却并不让人感觉俗气,关上门隔绝了商圈的喧嚣,让这家店小小的空间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您好,不好意思,”店员倒腾完唱片,抱歉道,“刚才我以为哪个女明星来了,还认了一会儿人呢。” “没事。”这种恭维话云扬听很多人说过,早就听习惯了。 “有什么能帮您的?” 云扬没立刻说出自己的来意,先是随意看了看回忆里陈列的瓷器。她对绘画艺术的审美还停留在“像就是好”的阶段,能数出来的瓷器品种数量不超过三,第一眼被一套青花瓷杯吸引,好奇地去瞥价格,随后没控制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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