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说什么?”李沔提着那把剑,看着李景修,说。 李景修看着那剑上的血,又看了看那倒在血泊之中的歌女,数年来的愤懑不平之气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据说,李景修竟面斥圣上,言辞之犀利,比当年那些因陷入文字狱的臣子要激烈百倍千倍不止。李沔自然也动了怒,当即命人将李景修拖出去杖责,直打到李景修没力气再说话,又命人将刚挨了杖刑的他拖上马车、送回长安、闭门思过…… 李琳琅知道消息时,李景修已离开上林苑了。“怎么会……”如今,李琳琅坐在坐榻上,一阵恍惚。 荀旖连忙问道:“和你所写,有何不同吗?” 李琳琅皱了皱眉:“我没有写过老皇帝以姜皇后之事刺激景修哥哥啊……” “这……”荀旖也甚是不解。按理说来,老皇帝身上又没发生什么大变化,怎么就忽然不按剧情走了呢? “定然是出事了,”李琳琅眉头紧锁,“有些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 打算从除夕开始搞个过年七天乐,每晚七点连更七天
第50章 柳暗,花明 武进侯府里,冯晚晚正在庭院里舞剑。她面有怒气,又怀担忧,那每一剑都用了十足的力气,在空气中振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来。自从上林苑回来后,她每日都如此舞剑,一舞便是半日。可她好似不知疲倦,只用力地舞着剑,满怀忧愤地舞着剑。 府上侍女见了,也不敢拦。周浦渊路过,倒是饶有兴致地停了脚步,看了半日。“侯爷不去劝一下吗?”余服问。 周浦渊冷笑一声:“劝什么?让她发泄吧。”他说着,又仔细看着冯晚晚的招式,说道:“宁成伯果然是教女有方,都这时候了,她的剑法一招一式竟还是稳的。就是用力太猛,对自己身体不好。” 冯晚晚正在舞剑,看见了他,却只当没瞧见,只接着去发泄。周浦渊看了一会儿,也没见着什么新花样,转身便走了。 “荀旖,你也有今日吗?”他走在长廊下,又看了一眼冯晚晚,想着。不知荀旖知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冯姑娘,已移情别恋了。 可周浦渊走着,只悄悄思量。“她这些时候还总去听曲儿……”想到这里,周浦渊又微微蹙眉。 “呵,荀旖,”他想,“你的心还真是大。”想着,他看向余服,问道:“那个,歌女,如今如何了?涵真道长可还是经常去找她吗?” 余服答道:“这些日子倒是少去了。” “哦?”周浦渊一挑眉。 余服见他站住了脚步,似乎在思索什么,便问道:“侯爷在想什么?” “去听曲儿。”周浦渊一甩袖子,大步向前,走了。 看着李琳琅急急忙忙地换着那一身平民打扮,荀旖还是有些担忧的。“你真要这样去见他?”荀旖问。 “只能如此了,”李琳琅回答道,“景修哥哥禁足,还不知道禁到什么时候,他楚王府的大门我进不去,母后派的人还在我公主府的门口盯着我……只能如此了。”她说着,立在穿衣镜前,任由着芷荟将她的腰带绑好。如今,她已是一身男装打扮了。 “差不多了。”李琳琅说。 “琳琅。”荀旖唤了她一声,却欲言又止。 李琳琅闻言,回头看向荀旖,心中便已了然。“你放心,”她看着荀旖说,“我都明白。”她说着,又低下头去:“我知道该如何明哲保身的。我只是……唉。” “你不用和我解释的,我知道,毕竟你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你若不去看望他,便实在是太冷血了,”荀旖说,“你去吧,平安回来就好。” 李琳琅也挤出来了一个笑容:“你就算信不过我,也要信素霜姐姐。” 自上林苑回来后,李景修便一直被禁足,如今都五六日了。若只是禁足便还好了,但李沔当日并没有说明期限,且李景修又是挨了杖刑后被送回的长安城,根本没有太医能进那楚王府去给她诊治……李琳琅实在是忧心如焚,她在宫中也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老皇帝李沔甚至闭门不出谁都不见。李琳琅迫不得已,这才出此下策,命素霜陪同她,从虞安公主府的地道中出去,到楚王府去探望他。 所幸虞安公主府和楚王府相隔不远,当日李琳琅建府时,也留了一条地道直通楚王府。还好,她挖了这一条地道。 当素霜掀开了楚王府小厨房的地砖从地下跳出来时,厨房里那唯一一个厨娘吓了一跳,她刚要叫喊,便被素霜捂住了嘴巴。“莫要声张。”素霜说。 李琳琅从地道中走出,拍了拍手上灰尘,又理了一下碎发。她看了一眼那厨娘,对这厨娘说道:“今日守好这厨房,除了本宫,谁都不许进来。若泄露了半个字,你知道该是什么后果。”她恐吓着这厨娘,又对素霜道:“素霜姐姐,请随我来。” 素霜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厨娘,随手掏出了一块碎银给了她。“虞安公主府的。”她说着,转身也随着李琳琅去了。 那厨娘本来惊魂未定,听见“虞安公主”这四个字,方才明白过来。见她二人出了门,她忙上前将这小厨房的门关了。谁都知道楚王与虞安公主要好,自然也明白该如何做。 李琳琅常来楚王府做客,对这里的一切都甚是熟悉,因此,她很快便抄近路到了李景修的卧房前。侍者认得李琳琅,见了她只微微有些惊讶,随即便进门通报去了。 “进来吧……”李琳琅听见了李景修微弱的声音。 李琳琅听了,忙进了屋。屋里的婢女都退了出来,素霜也早就躲在了屋外暗处。李琳琅向那床榻方向走去,只见李景修正趴在床榻上,面色惨白,额上尽是虚汗。 “小六,”李景修苦笑着问好,“也只有你会如此胆大包天。” 李琳琅眼圈一红,到床边坐了下来。她本想问李景修可好些了,可见了这情形,她便知道自己不必问了,忙把自己带来的药放在了床边。 “你这又是何必呢?”李景修叹了口气。 “他混账。”李琳琅咬牙骂着。 “我也没想到,他竟会在我面前,做出那般残忍之事,”李景修说,“母后可是他的妻子啊!母后自尽,他竟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竟然、竟然……”李景修说到此处,已哽咽了。 “他若真有半点愧疚,这些年就不会如此待你,更不会半点不知悔改!”李琳琅说,“这些年,因他无辜惨死的人,有多少?” 李景修闭了眼:“数不清了。” 李琳琅听了,怅然叹息。朝堂上的臣子死了一茬又一茬,只要稍有不合老皇帝心意,便可能会被处以极刑。年年岁岁,这般下来,朝堂上只剩了哑巴和佞臣。后宫里更不必说,那些女子得不到任何庇护,只被李沔视作玩物,饱受摧残。而天下那些无名苍生,更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小六,”李景修忽然又开了口,“四月初一,是我对不起你。” 李琳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又强笑着:“也是我有错。我该,和你商量一下的。” 李景修摇了摇头,道:“不,你没错。”他说着,看向李琳琅的眼睛:“没救了。除非连根拔起,另栽新花,不然,没救了。”他说着,又只是苦笑:“而我当日竟那般执拗,竟还、还……”李景修说着,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说道:“名者,实之宾也。是我只顾虚名,反而模糊了真实,颠倒了主次。我想重振朝纲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肃清朝堂,还天下太平吗?可如今的朝纲,根本容不得我等施展,天下太平更是无望!既如此,便只能用你的法子了。” “哥……”李琳琅低下头去,唤了一声。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是眼中盈了泪,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那日被李景修训斥,她其实也是有些委屈的。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李景修又开了口,“还是那句话,这个口子,轻易开不得。这毕竟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办法,如同一把利刃,你在用时,务必小心,不要伤了无辜之人,也不要让这利刃又沦落到一己私欲中;也要小心,千万别留下太多痕迹,引火上身……”李景修说着,又是一阵猛咳。 “哥,你放心,我都知道,”李琳琅听了,连忙给李景修端来了茶来,服侍他饮下,“母后教过的道理,我不会忘。” 李景修笑了笑,缓了缓,气息平复后,方才又对李琳琅说道:“小六,还有一事,我说过许多次了。但这次,你一定要听。” 李琳琅见他如此,便猜到了李景修想说什么。果然,只听李景修有气无力地说着:“别再想着扶持我了,我没有希望,也不值得你去做这些事。” “哥……”李琳琅还想宽慰他。 只见李景修摆了摆手,道:“听我说完。”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小六,你很聪明,你应当能看出如今的局势来。我是全无希望的,父皇看见我便厌烦,我如今身体也不好,只怕根本熬不过他,他怎会大发善心让我来做太子?晋王倒是有些可能,他虽不喜读书,专擅武事,但毕竟是长子,只要他能多学政论、以民为先,中兴也不是不可能……可惜不知为何,父皇也不喜欢他,他本就无母家扶持,如今连个能干的亲家都没有。还有,景佑,我们之后,就是他了。只是他年龄小、胆子也小,日后能改倒还罢了,若是改不了,怕也是无济于事……” 李景修说着,越发的有气无力。李琳琅见了,忙打断他道:“好了,哥,你别再说了。” “没事,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你且听我说完,”李景修强笑着,“小六,我思来想去,或许,景佑才是最合适的人。” 李琳琅一愣:“为何?” 李景修微笑着笑答道:“他年龄小,父皇年纪却大了。如今看着,父皇也挺喜欢他,且他母亲是丞相之女,地位尊崇。他继位的可能性,比晋王、比我,都大的多。你若扶持他,会轻松些。”李景修说着,压低了声音:“而且,丞相平庸,景佑年纪小,更好把持。你只要自己有些势力,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并非难事。” 李琳琅听了,只怔怔地点了点头,只听李景修又支支吾吾地道:“还有……” “什么?”李琳琅忙问。 “没什么,”李景修却把话咽了回去,他抬头够着脖子看了看窗外,夕阳的光已洒了进来,“小六,你该离开了。这次离开后,便不要再来看我了。保重自身,方才是要紧事。” 李琳琅还是有些发愣,她点了点头,道:“那我,便先走了。哥哥,你也要注意休养,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看上太医。” “多谢了。”李景修道。 李琳琅看着李景修,有些失神。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门的方向挪去,不住地想着李景修方才的嘱托:晋王、景佑……可忽然间,荀旖的面容却出现在了她眼前,她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恍惚间,她竟不觉站住了脚步,要推开门的手也顿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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