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月端坐在木凳上,正懒洋洋地喝着茶水。 “姚仙尊,好久不见。” 姚月撩开长袍,淡然坐在她一旁的木凳上,抬眸道:“这次多谢白掌门相救,残念一事,本尊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待到寻到,定会安安稳稳送往月明宗。” “那本尊就放心了。” “怀黎,你先离开,为师和白掌门有事相商。”姚月侧眸,对着身后站着的宁安淡声道。 宁安闻言拱手行了一礼,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在走出房门时,她听到了一句来自白以月的传音,脚步顿了顿,继而加快了步伐,很快走出房间。 屋外已然破晓,第一缕阳光刹那间刺破浓黑的夜色,天边泛起鱼肚白。
第078章 俗世县诸赋 青城,药芝堂附近。 街边的三层货架瘫倒在地,原本摆放在上面的草药全部倾洒出来,满地狼藉。 “什么钱?你的钱袋丢了,关药芝堂什么事?” 一个男人身着锦衣,端的是富家子弟的模样。他站在货架旁,低头看着跌坐在地满脸灰尘的女孩,狠狠啐了一口,眉眼间携带的戾气仿佛凝为实质,话里嘲讽:“没钱就不要来药芝堂,一个凡人,买不起好药,留在本少爷门前晦气的很!” 地上的女孩八九岁模样,身上的豆青色襦衫被洗的泛白,已经没了原本的亮丽色泽。 “我的钱袋原本挂在身上的,你们店里有小偷。”她咽了咽口水,忍痛从地上爬起来。女孩长得高,却很瘦弱,一双大眼睛凹陷,看起来有些病气。 她带着祈求之色,望向陈鸣晨,眼里有些灰败,但仍旧不想放弃:“求求您,让我进去找一下!我不能没有那些钱,我攒了很久,攒了很久的...” 周围围观的人群看着也有些不忍,一个女子开口道:“陈老板!让这孩子找找吧,你们药芝堂也不损失什么。” “是啊是啊!” “这小姑娘真可怜!钱没了,还被你这样打,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让小姑娘进去找!”一个男子也开口附和道。 陈鸣晨站在街边,见围观的人个个为地上的女孩抱不平,忍不住嗤笑道:“她说她没了一块金锭子,你们看她这个模样,是能拿出金子的人吗?” 他暗中有些得意,心道这么一说,谁能相信你? 果然,围观的人群迟疑起来。 “这...” “这小孩子,一看就是个乞丐,怎么还能有金子...”有人讪讪开口。 女孩侧头听着周围的怀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只能解释道:“那金子…是别人给我的钱,还有我自己攒的钱换来的...你还给我,你们店偷我的钱,还给我!” 她的语调骤然上扬,将人群惊了一瞬。 陈鸣晨看着她眼里的坚持,脑海里突然想起三年前遇到的一个女孩,同样是满脸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只可惜,那是天青宗的弟子,而眼前的,不过是一个任他搓扁揉圆的凡人罢了。 “哼——” 他走上前,对着女孩的脸就狠狠扇了一巴掌。 女孩闷声扶着旁边倒塌的货架,眸色怔愣。似乎没料到受此羞辱。 男人看着周围不敢上前的路人,哼笑了一声,走到女孩面前,附在她耳侧阴笑道:“臭丫头,你以为你背后,也站着姚仙尊不成?” “给我打。”他说。 一声令下,药芝堂内涌出两个身着短打的人,一女一男,长得健壮,出来后直接就对着女孩拳打脚踢。 “看什么?再看打的就是....呃——” 原本傲慢的神色突变,陈鸣晨面容惊恐,抬手捂着脖子,怎么都说不出话。 姜抚书从人群中走出来,温婉的面容不复平时的和善,浑身的气势锋锐,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打人的两人见她步步逼近,忍不住停下拳脚,面露迟疑害怕,一步一步退到陈鸣晨身旁。 “起来。” 姜抚书蹲下,将满脸乌青,嘴角带血的女孩扶了起来。 “您...”女孩抬眼瞧她。 看清了出手相救的人是谁,她的眸中霎时一亮。 姜抚书没看到女孩脸上露出的异样,她冷眼看着站在药芝堂牌匾下的男人。 一道光华闪过,她收回手,陈鸣晨终于得以说话。 “又是天青宗的弟子?”男人看到她长袍上玄妙的花纹标志,有些忌惮:“你们天青宗,真的喜欢多管闲事。” “闲事要管,恶人要惩。”姜抚书淡淡道。 围观的老少个个睁大了眼睛:“面如佛子,身如玉像,这是...这是天青宗太明长老的亲传弟子!姜抚书!” “姜抚书是谁?”一个男子疑惑开口。 他旁边同行的女子白他一眼:“姜抚书你都不知道,她是......” 人群的熙攘嘈杂不绝于耳。 陈鸣晨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姜抚书,咬了咬牙,冷声道:“姜道友,我乃天机宗掌门陈弃之子,你当真要...” “啧——陈弃之子?听起来真厉害。” 嗯? 姜抚书身形一顿,听着耳边陌生的话音,心道:这是又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身后由远至近的人声清亮。 她转头看去。 人群之间,一个女子款款而来。她脸上带着黑色面具,状若恶鬼,但身形高挑,气度不凡,让人想窥到面具下的容貌。 纪随安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过,然后顿住脚步,挡在了姜抚书面前。 她侧眸低声道:“美人儿,本...姐姐我今日仗义出手,你可躲好了,别误伤你。” 姜抚书搂着有些虚弱的女孩,抬眼望向面前将脸凑近她的人,忍不住错开眼,向后退了一步,蹙眉道:“道友,此事我可以解决。” “唉...”纪随安闻言,对着她弯唇笑道:“真没情趣。” 后面的陈鸣晨见两人将他当作空气,不甚在意的模样,心中愤懑:“你们当真要得罪本少爷不成?” 纪随安转身,绣金的袍角微晃,她抬手捏着面具两边,将其缓缓取下,露出一张明艳而深邃的脸。 上扬的唇角锋利而邪气,一缕发丝垂落耳侧,将她的五官映衬的更加富有攻击性。 陈鸣晨感觉前面的女子仿佛是条毒蛇,被这样一双墨眸盯着,他全身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感到寒气阵阵。 . 祈安城。 “还未回宗...” 客栈内,浅洺端坐窗前,低声将传音符上的字念了出来。 随之她眉梢一挑,像是有些意料之外。 自从姜抚书回宗后,她便回到了祈安。 除了探查人皇勾结妖兽的证据以外,她还时时刻刻关注着宁安的踪迹。浅洺很清楚这样的关注出于什么样的心思。 “馋嘴,你说...如果本殿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会原谅我吗?” 浅洺抚摸着桌子上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猫,它的毛已经全然变成了白色,在光线的照耀下,亮的莹白光洁,看起来便憨态可掬。 一声低笑慢慢在房间中响起。 浅洺漫不经心地将传音符放在红烛上,火苗在碰触薄纸的霎那就瞬间变大,很快将其吞噬燃尽。 看着桌面上残留的灰烬,她面无表情地垂眸摩挲着手中的细绳。 细绳艳红灼目,一如儿时母亲死在她面前时,溅到她脸上的...温热的血。 不过此时,这条红绳似乎是承载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思,瑰丽而惑人。 浅洺看着看着,五指合拢,将其紧紧捏在掌心。 她弯了弯眉眼:“会原谅的吧......” . 晏城山水雅致,秋末的凉风从郊外吹来,徐徐散在这座古城里。 “师尊。” 宁安站在门前,抬手敲了敲。 门应声而开,她端着黑乎乎的药汤,迈步走了进来。 房间中,姚月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抬眸指指一旁,淡声道:“将药放在桌上就好。” “嗯。” 宁安听了,小心翼翼地将盛着药汤的瓷碗放在一边,然后静静坐在姚月对面,似乎在等她喝药。 姚月见状,有些疑惑。 “嗯?” “白掌门说,这药清苦,您自小不喜苦味,每次喝药都是剩下半碗,但这次的药...需要您全部喝完才能更好地发挥药效,所以...” 宁安眼里有些笑意,她欲言又止,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姚月闻言放下书本,面无表情,然后淡然地拿起木勺,慢慢喝着药汤。明明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但宁安偏偏从她泛红的耳垂上,感受到一丝羞赧和僵硬来。 待到瓷碗见底,姚月才放下木勺。 她敛眸,面上的微热也慢慢消散下来。说出的话声音淡淡:“儿时不喜药,是因为其苦味浓郁,本尊修为未到,无法将它改变。现在就无妨了,苦味入喉,变成无味,自然可以下咽。” 宁安看着她,忽而笑了笑。 她道:“师尊,下次弟子给您买些糖块,喝药时吃一个,自然就不苦了,何必以术法掩盖其味。” 姚月掀起眼皮,墨眸清亮如水:“…也好。” …… 已是食时,客栈前来就餐的人慢慢变多,外面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 不过她们被安排在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听不到什么,而且作为修士,施加一个术法屏蔽杂音,是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 因此,房间里很是静谧,连瓷杯碰触桌面的声响都变得清晰可闻。 姚月喝完药后,阖眼平稳丹田道气。 宁安不想打扰她,于是利落地收起药碗,轻手轻脚准备离开。 掩住门扉的刹那,她透过门缝,望向里面挺秀淡然的人。 姚月今日未曾束发,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肩头,再顺着肩颈倾泻至腰间。由于道气加身,她整个人像是浸在茫茫的白光中,飘渺而神圣。 宁安看着看着,忽而敛眸,手下微微用力,就将房门掩住。 房外的禁制生效,淡淡银光闪过,里面玄妙的道法气息丝毫没有泄露出来。 宁安端着药碗,刚转身就被一个人撞到了。 “哎呦——” 一声惊呼响起。 老妇人惊慌地看向自己肩部,见上面一丝污渍也无,这才放下了心,继而她抬眼望向宁安,高声开口道:“你这姑娘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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