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她的远方,是卿云歌。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微微低沉着头,乌黑的长发掩住了部分面容。还是那身黑裙,难道是她叫的救护车并且一夜未归? 似乎是察觉到人的存在,卿云歌缓缓抬起了头,从低沉到仰着一个小斜角。她皱了皱眉,眼神迷离在江涘面前的空气中。江涘往前走了一步,走进向阳的地方。 “终于有人来了。”她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是你叫的救护车?” “看来你也收到消息了。” 卿云歌扶着床沿视图站起,她微微勾着身子,似乎风一吹就倒。江涘赶忙跑过去搀扶她,被她用手挡开。 “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你说得没错,我在这儿坐了一夜。” “这旁边不是有床吗?” “我不想躺在死过人的床上。” “昨天有病人死了?” 卿云歌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扶着腰活动了一下又坐下了。 卿云歌不说话了,气氛有些沉重,江涘开口寻问:“你...通知她亲人了吗?” “我通知你们公司了。她家人可能在外地吧。这种事通知了又能怎样。”卿云歌背靠椅背,双手抱胸。 确实总不可能找到她父母电话,对着他们说: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沈希仪同事,沈希仪昨天晚上吞安眠药自X,幸好发现及时救回来了。你们看要不要跋山涉水地过来看看她? “你守着吧。我想先回去了。”卿云歌起身就要走。 江涘想拦住,下意识双手环住了卿云歌手臂,皮肤好细致好嫩滑。 卿云歌盯着她,江涘立刻松了手,双手不和谐地在身侧摆动,“那个,我觉得我们要不等等,等她醒来?” “江编,要不你自己等,我要回去睡觉。” “哦,不好意思。”江涘立刻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卿云歌走了半截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那啥,现在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麻烦你帮忙问一下报销的问题。我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进医保,医疗费我已经垫付了。” “啥?”江涘要被气晕了,大吼道:“现在不合适!” “好刺眼的光啊...” 江涘听见声响立刻俯下身子凑近病床上的人:“啊,希仪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希仪看见江涘泪水瞬间涌出,呜咽起来,她双手捂住脸,身体跟着在颤抖。“我是个胆小鬼。” “不,你不是。”江涘握住沈希仪的手腕,强行将她的双手打开,眼下这个女人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可怜地盯着她,她平静地安慰道:“你是个傻子。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信息的时候有多无助。” 沈希仪挪开眼神对着窗户放空,此刻谁也不明白她的心思,她也不愿意对任何人说,即使是和她自己完全相似的人说也是不会明白。如同感同身受这个词永远不存在正确的使用语境一般,经过语言,妄图说出来的事情仅仅会变得更加虚空。 “不过,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卿云歌。我是今天早晨才看见的,我来病房的时候她已经在这呆了一晚上了。就在这张椅子上。”说完她指了指那张椅子。 “卿云歌啊。”她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一句,眼神渐渐平静下来。 江涘也沉静下来坐了下来,“我不会过问这件事情,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好好休息吧。需要的话,我可以在这里陪着你。” 她实在是不会安慰人,如何只是使用语言就能安慰到一个人呢,这个课题她学不会。此刻她只希望沈希仪能懂不管发生了什么,起码总有个人在她身边在意她关心她。 “谢谢你。”说完沈希仪将被褥拉向上拉了拉,到快要遮住眼鼻的位置,她像只幼龟操作着不灵活的身体缩进了龟壳。又一次轻声啜泣了起来,白色的被褥蒙上了一层灰一般跟着她的身体震颤着。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想去死呢?】江涘将今天发生的事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瑶。林瑶不认识沈希仪,应该也不算违约。 不过一发出信息她就后悔了,林瑶不会给她任何答案,她的这一条信息更多是在问自己吧。很快她得到了回复。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云歌,她之前也跟我聊过。我肯定是不能回答你。你们中文系的老喜欢搞些玄学。 啊不对,哲学。】 卿云歌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吗?经过这件事,卿云歌的形象在她心中变得好了起来,但是这个人对她有股骨子里的抗拒。她是温柔的,但同时也是冷漠的。她像是一团火里的冰亦或是冰中的火,无人能分辨出究竟是火融了冰还是冰灭了火。 【死亡是永恒的话题。阿瑶你应该多多思考,总是有好处的。】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去找云歌吧,你们一定会聊得来的。相信我。】 “卿云歌吗?行吧。”江涘想着。 一般来说是没有人会上她家来的,卿云歌打开门见到江涘的时候是疑惑的。她一人独身住在大学里的家属院,警卫更不会放无关人员进入。 “我告诉他你的名字和楼层还有你的教书的科目他就放我进来了。看来你们门卫也没有那么严格。” 卿云歌毫无表情,也不想过问,丢给江涘一双鞋套就背身做自己的事去了,顺便问道:“所以找我什么事?” 江涘套鞋之前看了看鞋套内部,套子是布做的,里面有灰尘的痕迹,说明她家里是会有人来的,并不总是孤单一人的状态。 “你不说话我就要把你赶出去了。” 被下大了逐客令威胁,江涘立刻套上鞋套跳进屋内,“沈希仪现在因病请假,可能一时半会都不会回来工作了,所以他们把你的事交给了我。” “真是可惜啊。” 卿云歌说着,话语里却没有一丝惋惜的语气。她到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在一边的竹椅上坐下。 江涘走到沙发边坐下,顺势观望了四周。这间房是典型的单间配套,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并且能看出来卿云歌不怎么做饭,并没有太多厨具。 屋子整体的格调成灰色,偏北欧的冷淡简约风,家具都比较矮小,增加了视觉上的空间范围。客厅没有电视墙,取而代之的是一墙书籍和碟片。但墙顶端有凹槽,隐约能看见里面嵌着幕布,似乎是投影设备。书墙的一旁立着隔断,往里延申便是卫生间和卧室了,被主人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你一进门就开始观察我家的情况,并且毫无自觉。”卿云歌微微摇了摇头。 “啊,有吗?”江涘心想可能是触碰到她的私人领地了,不过她说自己在观察她那也证明了她也在观察自己。“哦哦哦,那我们来聊正事。” “这种事微信里聊就好。没有必要专门跑我家来一趟,说吧你还想做什么?”
第3章 “是关于沈希仪的事,你难道不想知道后续?” 卿云歌听后迅速撤离了眼神,身体侧向另一边,“我不想关心别人的事情。” 江涘眼看对方不感兴趣,不甘心,也不顾面子了,走到卿云歌面前蹲下,“她是你的责任编辑,平时联系甚至比我都要密切,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说着她还用手比划,试图描述一个没有形状的东西。 “我不会去注意这些。我说江涘,你真想知道她的情况,就应该直接问她。而不是找我,我们俩个外人在这里随意地去揣测她的想法,这是不对的。”卿云歌义正言辞地面向她,二人四目相对,江涘眼中刮起了寒冷的风,“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离开我家回家,第二离开我家去找她。” “但是,你不觉得直接问她是对她的第二次伤害吗?我不会这么做。” “是的。所以我不会去管她,尊重她的选择吧。” “喂,是你救的她好么?一般来说救人的人都会关注被救者后续发展情况的吧。” “或许吧,但我不想。一个人直接给你发消息求助,你怎么可能不帮忙,如若视若不见,我甚至会承担法律责任。” 江涘吸了一口凉气,对面的人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的话题已经偏了。” 话题正好偏向了她所疑惑的地方,江涘脑中突然开窍一般,趁机问道: “你说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想要去死。” “总有各种各样的人的存在。‘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并不认为死亡是理所应当被唾弃的。” “欸?” 卿云歌没有思考,淡然地说出仿佛是平日里稀松平常的话语:“希腊哲学家曾经说过,我不记得是谁了,他的大意是‘如果死亡是你目前最有意义去做的事情,那么自S就是值得的’。或许有些偏激了,但大抵是这样的。某个名人不也说过,我想有意义地度过一天,而不是无意义的过很多天。” “我希望死亡是一种巨大的幸福,就像初恋一样令人满足。我曾经幻想过死后的世界,来接我的不是手执镰刀的死神,而是我的母亲,她会带我会带虚无和纯真里去。毕竟人的生命是由母亲给予的,人没有母亲便无法去爱,没有母亲也无法去死啊。” “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活着,不论多么艰难都要努力地活着,这就是存在的意义。死亡就是不被肯定的。你现在活在这世上,就不要对死后的世界存在期待。” 江涘插话,再让卿云歌说下去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言出来。 “你像我的一个老师一样,说过同样的话。”卿云歌少见地陷入了回忆,一直以来她都有意无意抵抗自己陷入回忆的漩涡,江涘这番话像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手将她拉下。 江涘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位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他自S了。在伊比利亚的某座山峰。” 双脚突然一软,江涘晃悠了一下,双手攀着茶几。 卿云歌一见露出笑容,眼睛微咪着,“我开玩笑的。” 我被骗了??不,这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直觉告诉她。 “好啦好啦。我最后说个正事,谈谈工作,工作。”江涘转换了一个轻松的调子试图活跃气氛,“下周你要交稿了,第一次交给我的稿子,准备好了吗?” “如果你不来烦我的话,我现在应该就在书桌前码字了。” “嗯嗯。不要拖到最后一天赶稿就好。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之前是怎么样的,但隐约有种感觉。你是那种空闲的时候不想写,最后一天赶作业的类型。But!第二天会交出完美且符合平日水准的稿子。”江涘翘起手指邪魅一笑。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不过不能排除卿云歌当鸽子的可能。 “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损我。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是莫扎特,绝对不会做出截止日早晨才动笔写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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