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人身攻击呢?” “玩不玩?” “……” 裴宴卿游戏天赋一塌糊涂,打完了很菜的一局,说:“好了吧?” “恋爱就像游戏一样,都是从新手走向老练的。”裴椿熟练地开启下一局,漫不经心道,“就怕有的人一直在体验区,还误以为进了正式服。” “……” 很难不怀疑她妈妈在指桑骂槐。 “是不是觉得我在骂你?” “去掉是不是。” “哼。”裴椿说,“我才没有闲心去骂你,要不是你乔姨和朋友玩去了,我在家闲着没事找你。” 论口是心非,裴椿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你让卓一雯去办事了?” “是。” 怪不得她妈妈电话来得那么及时,原来是卓一雯通风报信。 想来也正常,卓一雯本来就是裴椿安排给她的人。 “婚姻危机了?” “不清楚,所以要弄清楚。” “你早听我的,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特意叫我来,就是来数落我的吗?”裴宴卿语调平静,语速却不自觉地加快,道,“是,我自作自受,自以为是,以为用真心可以换到另一颗真心,我何止是错了,简直大错特错,你满意了?” 裴椿嗯了一声。 “还会生气,看起来问题不大。” “我要走了。” “怎么还急了呢,先把饭吃了。”裴椿扬声喊道,“小红,菜可以上桌了。” 又将音量降下来,对裴宴卿说:“去帮阿姨端菜。” 裴宴卿端完菜去洗手。 裴椿悄悄拿手机给乔牧瑶发消息。 【她生气了,冲我耍小性子呢】 【别玩过火】 乔牧瑶深知她的秉性,要不是自己在中间调和,母女俩早就不知道打起来多少回了。 裴椿:【放心,我有分寸】 乔牧瑶:【晚点我会给卿卿打电话】 裴椿:【你爱她还是爱我】 乔牧瑶:【爱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妈妈在身边,心情格外软弱。裴宴卿吃个饭眼圈红了三次,吃一会儿停一会儿,才能继续。 裴椿本来想逗逗她,再让她发个火,此情此景也忍不下心了。 到底是亲生女儿。 饭后裴宴卿整理了一下情绪,约裴椿到二楼书房。 “妈,有一样东西,你看看认不认识?” “是什么?” 裴宴卿从包里取出一个木质珠宝盒,打开以后,软布中央嵌着一枚满绿玻璃种翡翠戒指。 正是两年多以前柏奚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裴椿眼前亮了亮。 “你收藏翡翠多年,知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我可以拿起来吗?” “可以,别摔了就行。”裴宴卿多此一举地加了一句。 裴椿朝她翻了个白眼。 裴椿玩翡翠的年头比裴宴卿的年纪还大,像这种珍品翡翠,行内人对它的来龙去脉如数家珍,它的主人是谁,不算秘密。 但这枚戒指消失了也将近三十年,查起来要费一些精力。 可巧就巧在,裴椿曾经见过,因为喜欢还从它的主人手中拿来试戴过。 “三十多年前,有一枚满色帝王绿玻璃种戒指在拍卖会拍出了五百万的高价,当时被一位来自香港的富商拍下,不久后出现在一位女明星手上。” “那位女明星当年和你妈妈齐名,甚至更胜一筹,她是香港影坛的皇后。” “十几岁出道,整个八十年代都是她的光影年华。” “我一心与她较个高低,一生失之交臂。” 裴椿的叹息将裴宴卿心目中的答案落地,她反而出奇的平静。 “那个人就是柏灵吧?” “是她。”裴椿把戒指交还给她,道,“你比我想象的好一些,没有那么天真。” 裴宴卿挑了挑唇角,算不上笑容。 “柏奚送我的,她是柏灵的女儿吗?” “你问我?” “我问你。”裴宴卿一字一字清晰道。 裴椿轻轻笑起来。 “好,那我回答你,她是。” 裴椿不问她为什么她知道自己知道,就像裴宴卿不问她知不知道一样。 她们母女了解对方就像了解自己,彼此心知肚明。 裴椿在娱乐圈风雨闯荡几十年,笑傲江湖,靠得不止是脸和演技。她只有裴宴卿一个女儿,爱如珍宝,怎么会让一个底细不清的人接近她,甚至成为她的妻子。 裴宴卿带柏奚来见她的第一面起,裴椿就把柏奚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 过程比她想象的曲折,费了一番功夫。 她没告诉过裴宴卿,裴宴卿一直知道,她不问,裴椿不会主动说。 答案就在那里,她等了三年,恐怕最后也等不到柏奚亲口告诉她。 裴宴卿问:“她为什么要走?” 裴椿答道:“这我不知道,我只查了她的身世和人品。品貌没问题,智商高出常人一些,在校期间成绩很好,你找了一张白纸。但在遇到你以前,她这张纸已经碎成了千千万万片,勉强粘起来,维持一张白纸的样子。你想知道她的过去吗?” 裴宴卿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告诉我。” 两人在书房谈了很久。 裴椿在确认柏奚不会对裴宴卿造成威胁之后,便停下了调查,停留在她的身世经历和在校的为人处事。 文字冰冷,言语也有不能及,寥寥话语如何能解剖一颗惨烈的心。 裴宴卿读了她的过去,陪伴了她的现在,却理解不了她未来的抉择。 换言之,裴宴卿仍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你要亲口问她吗?” “不,我会亲自去找。”裴宴卿那双肖似母亲的眼睛看着她道。 “那她呢?” “她还有一次机会选择,选择要不要辜负我。”裴宴卿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那张死刑判决书,既可以是她的,也可以是柏奚的。 裴椿在她话音落定后摸了一下裴宴卿的头发。 在裴宴卿的成长过程中,她常常和乔牧瑶说她不像自己,长得像,性子却太软和,也太善良,若不是自己的女儿,在圈里不知道吃了多少闷亏。但她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博爱一些不打紧,谁让她是裴椿的女儿呢? 如今才隐约明白,她的温和没有锋芒是源于内心深处的不在意,就像月光不在乎照亮多少行人的路,她只是要把自己的光芒散发出去。 只有住进月宫的兔子,是真正牵动她七情六欲之人。 有爱便有欲,有爱也有憎。 无欲之人无情,无憎之人无爱。 裴宴卿越爱柏奚,就越痛恨她选择放弃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裴家人放在爱之上的,是她们的自尊。 她绝不允许自己低头,摇尾乞怜,求来一份被对方提前判处死刑的爱。 她姓裴,是裴椿的女儿。 裴椿这时倒想她不要这么像自己,与其说她太了解裴宴卿,不如说她太了解当年的自己。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那个人,只爱那一个,别人都不行。 裴宴卿性子不如她刚烈,柏奚也很柔和——这是裴椿后来和她接触发现的。 她们俩在一起以后,彼此都柔软了许多。 终究与她和乔牧瑶不同,想必不会白白耽搁那么多年。 说不定不会走到离婚那步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柏奚坐在家门口的保姆车里,将摘下的婚戒重新戴上,这枚戒指曾经和长在她无名指似的,不过松懈了几天,它便没有那么契合了。 ——当然,也可能是柏奚的错觉。 唐甜在车里和她挥挥手,柏奚进了大堂,按下电梯。 电梯上行过程中,柏奚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从风衣口袋拿出来。 裴宴卿:【到家了吗?】 柏奚:【进电梯了,马上】 裴宴卿:【想吃什么?我下班路上给你带】 柏奚:【不了,在家随便吃一点,明天还有通告,我怕水肿】 裴宴卿:【好,我还有一小时到家,你累了就睡会儿,回去我叫你】 柏奚:【嗯】 柏奚一进屋就把身上头上手上的首饰全摘了,光脚踩在木纹地板上,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往客厅中央的毛绒地毯上一躺,扯过沙发的薄毯合眼睡了过去。 裴宴卿知道她的习惯,甚至备了个枕头。 柏奚枕着塞满鹅绒的枕头,包裹性很好,软得像陷进洁白的云朵。 柏奚指节曲了曲,连同云朵一起入眠。 她最近睡眠不太好,根源在裴宴卿,然而却也只有回到她身边,才能得片刻安枕。 一边是更深的噩梦,一边是短暂的欢愉。 …… 客厅只亮起走廊的灯带。 裴宴卿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家门,第一眼便看见光线昏暗里,影影绰绰一道睡着的身影。 女人缓步走过去,蹲在柏奚身前。 柏奚睡得熟,被她一直看也没醒,裴宴卿的手指伸出来,开始玩她的耳朵和侧颈那条线,一路下移。 到了肩膀,肩带形若无物,柏奚被她弄醒了,迷迷糊糊道了声“痒”。 她睁开眼睛,在昏黄的夕阳里自然地伸出双臂,抱住了女人的脖颈。 裴宴卿微不可察地一僵,眸色漾了漾,转而去看落地窗外的山色。 关于柏奚故意摘婚戒一事,网友议论纷纷,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一夜之间@裴宴卿和柏奚离婚了吗的博主经历了两年的沉寂,默默打卡,突然开始涨粉。 那毕竟是网上,惯会捕风捉影,柏奚正经摘婚戒不超过三次,也有替她俩说话@经纪公司和工作室告营销号造谣的。 换言之,只要裴宴卿和她一样不上网,根本看不到这些。 柏奚的初衷是为了提醒自己,不是给网友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她是个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在众人视线里。 孟山月询问过她,是不是和裴宴卿吵架了? 柏奚说没有。 孟山月追问她为什么摘戒指,柏奚就不回答了。 孟山月再跟她说这样做的坏处,把两个人都拖进舆论里,柏奚无所谓自己,但她担心影响裴宴卿的风评,于是再也没有“忘记”戴过戒指。 风平浪静。 ——如果没有那封提前被泄露的离婚协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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