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充满爱意,如果爱也有形体的话,裴宴卿毫不怀疑她早已被她紧紧包裹。 没有人看到柏奚的眼神会怀疑她的爱有瑕疵,世上最纯净的水晶,最稀有的宝石都不如她的爱意纯粹珍贵。 三年以前,裴宴卿料不到有朝一日柏奚会这样爱她,她甚至做好了柏奚一生至多对她有喜欢的情愫,哪怕永远不爱。 可这颗称得上她强扭下来的瓜,最终结出了甘甜的果实。 非但没有随时间而褪色,反而越来越浓烈。 假如爱有斤两,将她们各自的爱放在天平的两端称量,或许她都逊色柏奚一筹。 她依旧不喜社交,沉默寡言,不以真心示人,她是裴宴卿生命的不可或缺,裴宴卿却是她的全部。 和裴宴卿在一起的三年,是她人生的厚度,但先前的二十年在她年轻的生命中实在太长,生长出来的这份崭新的爱不可以也不能抵消。 裴宴卿就像上帝给她造的一场梦,梦快醒了,她要面对现实了,她做不到,不想听,更不愿意让裴宴卿看见那个她,那个在十六岁那年发现真相锁在房间痛哭的自己,以及……那段连自己都不敢再去回想数度令她噩梦缠身的记忆。 柏奚突然惊醒了,床头的电子时钟显示凌晨三点。 心脏狂跳,四肢冰凉,伸手一探,心窝也是冷的,三年前那阵自她心底吹出来的风再次刮了起来。 这次裴宴卿救不了她。 床头柜的水杯空了,柏奚拿起杯子去客厅倒水,只亮了床边的灯带,但回来的时候裴宴卿还是醒了,伸出一条胳膊在外面,肩膀雪白,锁骨线条深刻。 “是我吵醒你了吗?”柏奚开了壁灯,很轻声地问。 “口渴。” “那你先喝吧。” 裴宴卿嗯了一声,闭上眼。 柏奚喝了一口水,俯身慢慢渡给她,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胳膊。 裴宴卿喝了大半杯,柏奚重新出去倒水,再回来裴宴卿已披上真丝睡袍,松松垮垮地系了条带子,靠在床头。 裴宴卿朝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柏奚坐上去,把脑袋枕在她的肩膀。 “做噩梦了?”裴宴卿问,嗓子还有点沙哑,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睡觉之前使用过度的原因。 “嗯。” “梦到什么了?” “不知道,很乱。”柏奚撒了谎。 她清晰地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只因期限临近,将要发生的事必然发生。 “会不会是最近我们见面太少,你开始做噩梦?”裴宴卿记得头两年,柏奚几乎不做梦。 去年底她接了一部新戏,柏奚在另一个剧组,两人整整三个月没见到面,连视频都没时间,跟丧偶似的。 柏奚杀青从剧组回家的那晚,就犯了梦魇,情况看起来有点严重。裴宴卿问孟山月替她多要了几天假期,才慢慢好转。 “可能吧。”柏奚含混地答她。 裴宴卿搂过爱人的肩膀,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没事的。” 柏奚把脸贴近她的颈窝,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裴宴卿察觉手下的骨头有些硌人,这段时间柏奚又清减了不少,泛起一阵心疼。 “我最近不进组,待会我把营养师的微信名片推给你,你按照她给你的食谱吃。” “好。” 裴宴卿捏了捏她的手腕,苍白脆弱,瘦得仿佛一折就断。 “剧组拍戏很辛苦吗?” “没有,有时候跑通告来回飞比较辛苦。” “我不否定孟山月给你制定的路线,但有时候可以试着依靠我。” “我还不够依靠你吗?”柏奚笑道,“我甚至依靠你妈,去年国外那部电影要不是裴姨的人脉,我哪里够格去试镜?” “那也是你自己优秀,试镜才能通过。”裴宴卿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依靠。” 柏奚对演戏有天赋,够刻苦,但绝谈不上热爱表演事业,更别提做明星,还是顶级流量那种。 她们家不缺钱,柏奚当一辈子明星也赶不上裴宴卿的家底,她自己那一份不菲的资产也足以挥霍。 孟山月是经纪人,她要挣钱,名利双收,柏奚就算为了她的知遇之恩,通告适当配合即可,犯不着如此拼命。 柏奚生性淡泊,不像贪图名利的人,她为什么汲汲营营,一定要站到顶峰? 面对爱人的质问,柏奚答以沉默。 裴宴卿和往常一样温柔地没有追问,给她时间。 最近的一年里,柏奚不是完全没有生出过和盘托出的想法,但这个念头只要露出一点苗头,便会被她掐断,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人,怎么承受裴宴卿的眼神? 她决心要逃走,期限到来以前,一定要走。 卧室陷入长长的静默。 柏奚头顶忽然落下一道声音。 “奚奚,我们结婚吧。” 柏奚低头看向从不离手的婚戒——哪怕在做.爱中途摘下,事后也立刻重新戴上。 “我们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裴宴卿扳过她的肩膀,看向她的墨色眼瞳纯粹热切。 “我说的不是领证的结婚。” 柏奚张了张嘴,似乎意识到了她下一句话是什么,竟然有些畏惧她即将出口的话。 裴宴卿:“我们办婚礼吧。” 裴宴卿:“你还有十来天就杀青了,我最近会空出档期,不再接新戏,专心筹备我们的婚礼,大概需要四个月的时间,届时你只要穿上婚纱,漂亮地出席我们的婚礼。” 裴宴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女人连忙扯过床头的纸巾盒,给柏奚擦眼泪。 柏奚开口,刚说了一个“我”字,泪水猝不及防地决堤,她抬手盖上自己的眼睛,一个人哭得寂静无声。 该如何向她坦诚,自己是一个卑劣入骨的人。 如果有朝一日,裴宴卿发现她所爱非人,会不会后悔今日说出的这番话,后悔她们有过的这三年。 “对不起……”柏奚哽咽道。 听着柏奚的道歉,裴宴卿一头雾水。 “孟山月又给你接新戏了?不要紧,我这边准备着,你可以拍完下一部再结婚,左右不会超过半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柏奚在心里不停地说,眼泪越流越凶,裴宴卿的睡袍最后被弄得一片狼藉。 抽泣停下以后,柏奚红着眼眶解释道:“对不起,我只是很愧疚,一直都是你在为我付出。” 裴宴卿按下狐疑,指背擦去她脸颊的湿润,笑道:“那你就用一辈子来补偿我吧。” “好。” “别哭了,我还等着美丽的新娘和我结婚。” 柏奚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心里的苦涩却更沉重了。 * 第二天柏奚做好早餐,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裴宴卿捧来IPad,给她看自己找设计师定制的手工婚纱。 原来她早在前两年就计划好了,一直在等婚纱完工,还有三个月。 柏奚五味杂陈,忍不住问她:“不能立刻办婚礼吗?这部戏杀青,我们就结婚。” 裴宴卿被逗笑,亲了亲她的唇,安抚:“不行啊宝贝,我想要一个盛大的婚礼,不能随便,你怎么比我还急?” 柏奚喃喃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柏奚悲哀地心想:我怕来不及了。 饭后柏奚去剧组拍戏,裴宴卿陪她到片场才折返工作。 这栋别墅是多年前裴宴卿置的业,拍《耳语》的时候两人第一次搬进来同居。后来柏奚一年365天有200天待在这边拍戏,别墅基本是柏奚在住,裴宴卿只是偶尔探班过来。 裴宴卿在客厅地毯用笔记本办公,刚结束一通电话会议,起身活动筋骨。 别墅采光好,三面没有遮挡,光线通透,裴宴卿倒了一杯水,在屋子里随意走动,边走边观察柏奚新添的生活痕迹。 裴宴卿来到柏奚的书房,《耳语》期间,她们俩准备戏的时候为了互不打扰,柏奚在一楼,她在二楼。 书房的窗户开着,桌面的阳光分割出阴影,裴宴卿坐在桌前,翻开她看到一半的书,在书签那页停留了一会儿,原样合上。 裴宴卿拉开抽屉,本来是随手的举动,在看到A4纸上柏奚的落款后动作一顿,慢慢将那两页纸抽出来。 嗯? 新签的合同? 她的目光在落向最上方的字时骤然僵住。 ——离婚协议书。 白纸黑字,字字清晰。 裴宴卿忽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第一百零九章 书房窗帘被风吹得卷起,无意提前透露的文件整整齐齐地躺在抽屉里,仿佛从来没有被动过。 房间里早已没有人的踪影。 裴宴卿来探班停留了两天,之后回了滨水。 两人恩爱如常,连爆料的娱媒也打出“裴宴卿探班,羡煞旁人”的标题。 网友不相信自己也相信她们的爱情,情比金坚。 柏奚是在她走后好几天才想起来,书房那份她半年前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因为不想面对,所以记忆里刻意删除了这段。 她把离婚协议抽出来,用碎纸机粉碎。 ——这样的举动并不意味着她改变了想法。 协议有电子版,条款早已写好,裴宴卿说想筹备婚礼,让她空出档期,那离婚时她们必然不在这栋房子,届时再重新打印一份即可。 有关婚礼,柏奚既期待又畏惧。 她想和裴宴卿有一个婚礼,填上她们这段关系仅剩的最后一块拼图。 即使她们的结合充满意外,先结婚再恋爱,先戴婚戒再办婚礼,也算是圆满。 她想参加婚礼,又怕来不及,或者办完婚礼再离开对裴宴卿的打击更大,抑或是裴宴卿将来会后悔,因为她的双重欺骗——既隐瞒过去,又隐瞒离开,让她蒙在鼓里。 如果让裴宴卿选择的话,明知分离她还会不会办这场婚礼?就像谢宴楼明知会死,还是选择死在了她和宋小姐的新婚夜。 两权相害,柏奚不知道如何选伤害最轻,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 摄影棚的照明亮如白昼。 裴宴卿一手屈肘,手背托在下巴上,镜头从腕表特写,每一根指针分毫毕现。 深邃蓝的镜面,主打星空系列,和当初送给柏奚那块“雨林”系列同属一个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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