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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圣人是出身高贵、性情高尚、天赋异禀之人, 未曾想也不过如此。”镇元子失笑, 只是眉宇晦暗, 再不复之前那样超凡脱俗、寄情草木的逸然姿态。 “天下万物, 皆为棋子。”姬缘语气淡漠,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鸿钧，也不能随心所欲，哪怕是圣人，在封神之后，同样不得离开道场。 “那我这颗棋子，什么时候入局呢？”镇元子反问。 “道兄有地书护体，安全无虞。”姬缘宽慰道。 “地书虽好，但也不能倚靠。凤君您出身高贵，功德无量，如今也被业力所累。”镇元子叹息。 三族大战之后，凤凰族的业力都被姬凰一力承担，如今姬缘身上的业力来自妖族天庭。 巫族的业力由后土担去，妖族的业力首先落在陆压身上，还有十日横空的业力，姬缘作为陆压的师父，可以分去大部分，但业力会侵蚀法身，长此以往，就算是准圣也会陨落。 这也是红云说，如果姬缘需要，就把鸿蒙紫气拿去的原因。业力缠身者，诸事不顺，修为不进反退，如今姬缘就是这种状态。 小十身上仍有一部分业力，如果离开凤凰族地，容易遇到无法应对的危机，这就是姬缘不准他出门的原因。 孔宣倒是气运深厚，但性格骄狂，容易惹事，现在又没长成，万一有谁看上他的根骨，把他抓去炼成道丹，一定滋补。 姬缘受业力所累，外出不便，战力也不如以往，怕不能及时救回他们。 战力其实没有测试过，主要是没有参照物。 他认真攻击过的人只有西方二圣，至今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想必西方二圣已经化解了他的灵火。 长久将他们关在族地，也不是长久之计，空有修为，心境跟不上，就如同手持利器而不知道使用的方法，伤人伤己。 姬缘想趁自己状态还好的时候，带他们出去历练，但现在还另有要事。 红云陨落，鸿蒙紫气消失，姬缘想去追查一二，至少要知道杀人者是谁，以及具体过程，这也是镇元子传讯于他的原因。 姬缘想不起来红云具体死于死手上，但西方二圣必定参与其中。 红云已经是准圣，这种层次的战斗一旦开始就立刻会惊动四方，镇元子完全能够赶来支援，他却在整个战斗过程中毫无所觉，等红云陨落才发现，一定有圣人出手遮蔽天机。 红云性情疏朗，行事飒爽，与除了西方二圣之外的圣人都没有因果，更无恩怨，他们不太可能会对红云下手，所以参与其中的必有西方二圣。 作为亏欠的一方，西方二手应该不会直接出手诛杀红云，但他们斩断了红云逃出生机的路。 姬缘与镇元子一同前往红云陨落的地方，姬缘擅长卜算，很快就找到了大致方向。 他的占卜之术学自伏羲，帝俊也教了不少，即使与红云相关的天机被人搅混，姬缘根据镇元子提供的那一缕契机，仍然精准找到了战斗真正发生的地方。 姬缘与镇元子合力，让场景回溯，终于看到了红云的死亡过程。 他从西方二圣那里离开之后，神色轻松，姿态闲适，走到这段路，忽然察觉到不对，神色骤然凝重起来，正要遁走，却发现空间已经被封锁了。 冥河、燃灯、鲲鹏依次出现，瞬间将红云压制，逼问鸿蒙紫气。 冥河有攻伐利器，元屠、阿鼻两把剑，还提前布下了血河大阵，鲲鹏的空间天赋极强，早早将空间封锁，燃灯有琉璃灯和定海珠，三者合力，红云无法遁逃，从袖中招出一道紫气。 那三人却集体出手，先将他打杀，才去争夺紫气，但那缕紫气很快就消散了。 “是假的！” 一时间三人都流露出被愚弄的神色，然而红云身死之后，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想去找鸿蒙紫气，也没有头绪。 “哼。”冥河冷哼一声，血河大阵不停，继续对鲲鹏、燃灯下手，颇有一齐杀掉这两人灭口的意思。 说不定这鸿蒙紫气就被这二人之一偷偷收走了，不如杀掉之后再慢慢搜寻。 鲲鹏和燃灯并没有想到冥河老祖说翻脸就翻脸，一点不要脸皮，被攻了个猝不及防，再开始反击。 血河大阵之内，一切都会被炼制成冥河的分身血神子，两人颇费了一番功夫，双双重伤，才在合力之下，离开大阵。 看得出来仅此一役，他们之间已经结怨颇深，并且都怀疑鸿蒙紫气在其他人手里。 姬缘更觉得红云的陨落可惜了，他并非无脑，只是心肠太好，才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他本就是天穹上的一朵流云，不沾尘灰，好像与整个洪荒格格不入，如今也只是回天上去了，成了一朵无拘无束的云。 “我必不会放过他们。”镇元子虽然无法亲自解决圣人，但鲲鹏和燃灯这两人他是不惧的。 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找到身受重伤的二人，但在两位准圣有意隐匿的情况下，就算是姬缘也无法算出具体的位置。 “他们日后还会再出现的，届时道兄再出手吧。”姬缘正要离开，一个小葫芦无声无息落在他袖中，没有惊起任何人的注意。 “也只能如此了。”镇元子轻叹。 “凤君回去吧，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随意使唤。” “若我家那两个小辈遇上什么危及生命的劫难，还望道兄相助一二，保住他们的命就够了。”姬缘更不放心家里两个不省心的崽了，就连红云都会被人暗算致死，更不用说没长成的小孩子。 虽然那两个小孩现在已是少年样貌，在姬缘心里，他们仍然是当年刚刚破壳的毛绒绒幼崽。 “那是自然。你家两个小辈根基雄厚，天资不凡，想必很快就能追上我们了，凤君不必忧心。”镇元子语气中有两份安抚意味。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我已经看顾不到那个时候了。”姬缘并不如何留恋漫长的生命，时至今日，他也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只是有许多事放不下，无法安心离去。 “凤君何不去见女娲圣人，或者后土娘娘，总会有办法的。”镇元子提议道。 “伏羲道兄现下也不太好，至于后土，即使我去地府任职，所得的功德对于业绩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姬缘已经习惯业力缠身的日子，也想过许多办法，但这就是洪荒的规则，除非他能够逆转规则，打破束缚，才有一线生机。 上一个想打破规则的还是帝俊，现在都在太阳星沉睡呢。 “道兄不必为我担忧，最差也不过入轮回罢了。” “或许就成了一朵花，一棵草，一块石头，哪天道兄遇到我，说不定能认出来。” “何况凤凰都能涅槃，终有一日我总会归来的。”姬缘对于自己的结局看得很开，也不怪任何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凤君心境开阔，如此便好。”镇元子便不再多说了，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份郁色。 不久之前三人把臂同游，论道品茗，很快就只剩他一人了。 姬缘先回了五庄观，与镇元子同坐，示意镇元子以地书布阵，等阵法布好，隔绝天机，他才取出那个葫芦。 “这……”镇元子一惊。 “这是不周山上那个葫芦？”镇元子很快认了出来。 那是不周山还在，姬缘与女娲、三清等人在那儿遇到了一株葫芦藤，这个红色的葫芦脱落的时候还没有长好，姬缘用本命灵火温养了它，葫芦要认主了，却遇到了红云。 红云也与这葫芦有缘，姬缘不缺灵宝，将葫芦让给了红云，但他确实与这葫芦有一份不解之缘，所以红云的陨落之地离开之前，这小葫芦便悄悄的投在他的衣袖之中。 姬缘打开葫芦，从里面倒出来的，是一堆竹笋，还有几根竹子，根须完整，随时都可以移栽，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得自西方二圣，正是同为十大先天灵根中的苦竹。 前几日他们才讨论过古竹的竹笋能不能吃，现在得到了竹笋，红云却再也吃不上了。 “红云下来用它装酒，没想到这次装了别的东西。”镇元子语气清淡，却有说不出的怅惘。 “红云的残魂在这里。”姬缘从一丛竹笋中取出一团温暖绚烂的红光，再用一团漆黑的灵火将这团残魂包裹住。 “这灵火可以吸引周围的生机，温养残魂，等魂魄养得差不多，道兄便可以带着魂魄去地府，寻找后土娘娘。” “红云福泽深厚，转世之后，很快就能够找回记忆，另有一番机缘造化，道兄不必再为他忧心了。”姬缘笑道。 “如此甚好。”镇元子看着那团红光，总算露出一个笑容，神色轻松道： “凤君把这竹笋也带些回凤凰族地吧，凤凰应该会喜欢竹实？” “虽然是叫苦竹，这竹笋却散发着清甜之气，用来做菜，味道应是极好的。” “还是留在道兄这里吧，我们族地只能生长属性特殊的灵植，苦竹带回去怕种不活，等道兄养出一片竹林，我再来移一丛回去。”姬缘也不与他客气。 “好。”镇元子颔首。 “女娲圣人传召，我去娲皇宫一趟。”姬缘并未久留，带着那葫芦离开。 “道友且去，我去养竹子。”镇元子与他道别。 姬缘再来娲皇宫，几个凤凰族的侍女向他行礼：“凤君。” 姬缘挥袖，示意他们起身，自己去见女娲： “姬缘见过圣人。” “你与我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女娲虽然已经成圣，成色却比之前要憔悴很多。 “阿兄这几日很不好，叫你来，也是让你再与他见上一面。” “阿兄怎么会这样？”姬缘看到重新回归人首蛇身状态的伏羲，忍不住皱眉。 伏羲发色与瞳色一片苍白，双目无光，似乎已经无法视物了。 “业力侵蚀，便是如此。” “阿缘，等我离去，你很快也会变成这样。” “你怕不怕？” 伏羲语气温和，如遇春风。 虽然死期将至，但并不自伤，反而极为真诚，只是发自内心在询问，也在告知。 业力缠身就是会这样。 这是整个洪荒世界的惩罚。 帝俊、太一，他们面临着更恐怖的境遇，在未知的黑暗之中沉沦，不知是否有苏醒的一日。 相较而言，伏羲和姬缘至少还有转世的机会，只要转世身功德深厚，便能压制业力，重归神位。 “自然不怕，这头发的颜色倒很好看，我之前就想弄一个，一直没有弄，想来不久之后就能看到了。”姬缘笑道，看伏羲的眼神却十分怅然，还有些心疼。 “阿缘，你不必为我伤怀，我已经算出了我的前路，却算不出你的。”伏羲叹息。 “此次叫你来，是想将河图洛书交给你，或者你留在娲皇宫，有造化鼎镇压气运，你也能多活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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