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来这虞衡司的事当早已通知到司里了,可显然他这个武状元莫名其妙被分配来工部,领的官服补子也稀奇地绣的是白鹇的事也顺便传了出去,挺让人侧目的。 至少林湛阳等着的时候顺便扫了眼架上的档案卷宗,便感觉到那主事偷眼瞧了他好几次。林湛阳转过头,正好把人逮了个正着。主事唬了一跳,尴尴尬尬地笑了一下。 林湛阳眨眨眼:“我脸上有东西?” 主事干笑了声:“员外郎说笑了,卑职、卑职就是有些好奇。” 林湛阳说:“哦。” 主事:“……”讲道理你不该接着问我好奇什么吗? 林湛阳这边招出了暖暖攻略,拿来当镜子确认了一边自己的仪表依旧玉树临风一点毛病都没有之后就心满意足地把攻略收了回去。至于主事先生他在好奇什么?emmm......大家都有隐私嘛,他不会强人所难的。 今天的朝会下得挺早,林湛阳刚刚把书架上的卷宗名字扫了一遍,虞衡司剩下的一个员外郎并三个主事也上班点了卯,互相间认了下人头,外头就听见一阵嘈杂人气,便是几位大人们下朝来了。 虞衡司名义上的老大是位工部侍郎,不过工部左右侍郎分掌四司的同时,还要辅佐工部尚书、左右侍中。虞衡司的这位左侍郎大人正值当打之年,有野心有干劲,跑工部总署的时间比巡视虞衡司还勤快上许多,今日若不是自个儿下辖的司里来了个不好怠慢的新人,还指不会不会来虞衡司这儿溜达一圈呢。 侍郎见过了林湛阳,按照套路互吹了一波,再一番勉励之后便将人交到虞衡司的郎中手里头,自个儿施施然出门右拐去了总署找左侍中喝茶去了。 实际上也是如此,虞衡司主要的日常工作,一般多为真正的司长先生工部郎中主持。 郎中下辖两名员外郎、四名主事、若干负责常务,林湛阳也就是这二者之一,顶的是一位刚平调去营缮司的员外郎位置。 作为新来年龄和资历同样最小的小弟,按理林湛阳自然是最没话语权的。 可谁让他这官职来得古怪,他兄长又是三公之一的身份如今业已在部内互通有无,一时间谁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对待他。按兵不动之下,一切倒是格外风平浪静,郎中权衡一番也没拿下主意,也不敢将心思摆在明面上,只笑眯眯地介绍了一番虞衡司日常干什么,负责什么,让另一位员外郎先带着林湛阳认认门,暂时接手先前那一位员外郎手上的活计便罢了。 虞衡司大家倒都是和和气气的,若是有人想要去这儿养老,倒不失为一个妙处。 那员外郎姓张,中等身材,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若不是智脑一开始便扫描了他的身体信息,林湛阳都险些没认出来这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他说话也是沉声慢语,像是说一句先要在心里面酝酿三分钟似的,林湛阳一套花茶都泡开了,他才刚慢悠悠讲了个开头。 等手里被塞了杯花茶,张员外郎噎了噎,瞧着一脸真诚好像在认真听讲的林湛阳一句话秃噜出了嘴:“你到底认真听我说的了没!” 林湛阳眨眼:“听了啊,都记着呢。” 张员外郎一脸不相信。盯着手里那杯花茶直觉林湛阳这是在暗示着什么——不然哪有大男人喝娘炮唧唧的花茶的。 林湛阳可没想到这瞧着文文弱弱的张员外这么直男,喝个茶还这么多讲究,他纯粹就是在黛玉那儿蹭了次花茶之后意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这才沉迷上花茶的罢了。 如今看他不信,林湛阳索性就耿直麻溜地把张员外刚刚说的话挑着重点背了一遍。 张员外郎:“……” 张员外郎再听到林湛阳复述的第十七条的时候就忍不住喊了停,有些尴尬地心想这人的表面功夫做得真是滴水不漏,他竟然一点都瞧不出端倪。 然后越发觉得林湛阳行事处处有深意了。 毕竟,一个过耳成诵天资绝顶的人,还不兴人家多想么? 这么一想张员外郎越发谨慎了起来,日常事务交代完就接近晌午了。工部里有座洋人那儿传过来的自鸣钟,到点准时响了起来,跟着司长,不,侍中就从他的小办公室走了出来,招呼两人去膳房吃饭。 侍中说:“顺便也给林贤弟认认人。” 林湛阳谢过,侍中则表示这没什么好谢的,工部的大家都是和善人,互帮互助嘛。林湛阳围观了一会儿,感觉上司这话也不算错,工部总体的画风,至少在这没什么大事的时候,的确挺慢生活挺和谐的。 侍中路上又像是闲聊似的叮嘱了一番,告诉林湛阳工部没啥大规矩,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他刚来可能需要多学学,上手都不难,耐下性子就能干好。除此之外就是上班时间最好呆在自个儿岗位上,要是有事请假或者出外勤,也得事先跟他这儿挂个号,说清楚离开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出去干什么。 林湛阳一一应下了,听着觉得这也都是理所应当,倒是有些纳罕这侍中为何还特特跟自己提一嘴。 到了膳房,侍中秉持着饭桌上最好讲话的原则带林湛阳认了圈人,没想到最后兜到营缮司那块儿的时候,林湛阳还能看见个熟人。 林湛阳淡定地打了声招呼:“贾大人原是营缮司的呀。” 贾政却是没他这么自在,他看看对方那张嫩得能掐得出水的脸,再看看两人同样的补子官服;看看林湛阳那边似乎笑得一脸亲切的侍中侍郎郎中,再看看自己这儿的门庭冷落……一张脸有点僵硬地扯出个弧度,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竟能在此地见到林家公子,政也是颇为意外。” 陪他认人来的侍中笑了:“原来林贤弟与贾大人相识?” 他心中越发纳罕起来,贾政官虽小,可在这工部也是颇为让人使不得劲的人。 贾政性格呆板迂腐,不会钻营,办理庶务的能力也不强,这么多年下来都没办出什么像样的成绩来,俨然就是在工部混吃度日的;可架不住人家背靠国公府,乃是勋贵出身,前头才找了个由头顶了员外郎一职,好歹算是往上爬了半级。这如今听说他府上的大姑娘在宫里头被封了妃,工部里私下也有传言,说这贾政估计不多久还有往上爬一爬的空间。 虽是如此,可也架不住他性格实在是一眼难尽,勋贵家同样混日子的嫌他没劲,正经干活积极进取的和他更处不到一块儿去,便只能面上供着这位。 却没想到,怎么,这位新来的林大人还能跟他凑到一块儿去? 当然侍中的猜想很快就被现实否定了,林湛阳三言两语交代了他和贾政那说有就有、说没有也无的“亲戚”关系,侍中瞧出贾政面上端倪,心里了然的道了声“我就说嘛”,权当做没看见了。 虽说被下放到工部是意料之外,但林湛阳却也适应的得很好。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上一位员外郎负责的主要是审核、核算之类,没多少外出作业、监工检查的机会。给他交接的笔帖式和主事都表示了深深的同情,这种工作向来是繁琐又吃力不讨好,唯一的安慰,也就是这天快要热起来了,不用整天跑出去出一身汗了。 林湛阳倒是无所谓,他脑子算得快,又有智脑帮忙二审,一边做手头的庶务还能抽出时间来把虞衡司这里的卷宗档案都大致翻了一遍,算是做到了心中有数,过了几天便对各种事项都心知肚明了。 四月末天历全境都陆续下了大雨,就算是这都城在干燥的北方,空气里都似乎有了点湿气。林湛阳点完卯,回家的时候便看见路上的小童清清脆脆地念着“一候螳螂生;二候鹏始鸣;三候反舌无声”,林湛阳不期然想起来这几日各地的奏报,其中有份下发到工部的写着江南那边已经开始开了梅雨季,有一处军械所中的火药好些引线都出了问题。 他正琢磨着呢,忽然听见身后熟悉的车轮间杂着风铃的声音,一回头,拉车的车夫可不就是陆成么。 陆成连忙停了车,里头人一撩车帘子,御君辞的脸便映入眼帘。二人四目相接,或许是久一段时间不曾见到了,竟都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恍然。 林湛阳眨了下眼,眼中透出欢喜来:“御大哥回京了竟不告诉我么!” 御君辞浅浅笑了下,比了个告罪的手势。相处这么久,这些简单的手势林湛阳早已了然于胸。他也没多少真要责问的意思,反而是诧异这回御君辞办的事倒是挺快,这前后才半个月呢便回来了。 林湛阳应邀登上马车,结果等他半个身子都探进去了,才发现里头竟然还有一个人。也是个满身贵气的英挺少年,俊美秀目,干净硬气,让人不由想到白杨树。 “小白杨”似乎颇为惊奇,一双眼微微睁大,他长了双桃花眼,难为却一点温柔风流之气也没有,一双眼明明白白透着好奇。他和林湛阳俨然就是两个长相,天生长了张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好看的脸,至少林湛阳第一次见他,就忍不住瞅了他好几眼,对他这样好奇的打量,也忍不住一笑以应。 这看在风尘仆仆赶回来、刚才来得及换了身衣服就又要进宫面圣的御王爷眼中,可别提什么滋味了。 林湛阳有些迟疑,御君辞却主动伸出手,拉他紧挨着自己身边坐下,“小白杨”独自一个坐在侧边。亏得三个男人都是身材纤瘦修长那一挂的,不然这马车还恐怕真挤不下。尽管如此,林湛阳如今也抽条长个儿了,这么坐着还是有些局促,免不了和御君辞贴近了些。 ——看在那“小白杨”眼里,倒像是林湛阳这个靠在御君辞怀里一样。 他一双大大的桃花眼不由睁大了,诧异地在两人之间逡巡打转。虽说第一眼觉得像是暧昧地靠在怀里,可看久了又有些犹疑不定了: 这两人相处时候的气氛又太坦然自然了些。 更何况,其中的一方可是御君辞啊! 说那个洁癖成性的御王爷也好这口,是不是有点人设坍塌? “小白杨”这厢惊疑不定之下赶紧想喝口水压压惊,下一刻便见御君辞衣服淡定自若的模样,欲当中人介绍二人相识。他拉起了那人的手,紧跟着,那绿眼睛的年轻官员就心有灵犀地开口自我介绍道: “在下林湛阳,现任工部虞衡司员外郎。” “噗、咳、咳咳咳——!” “小白杨”一听见他的名字,含在嘴里的一口茶便差点喷出来,被他一阵手忙脚乱地控制之后,反而把自己呛得面红耳赤。 “你、你就是林湛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捉虫w
第113章 求娶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林湛阳总算弄明白了“小白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因为他正一颗春心萌动,暗戳戳想要撺掇他母亲上门撬墙角呢。哦,这么说可能对“小白杨”不大公平,明白说来,就是他看上林黛玉了。看上人家还不知,他还走各种渠道费尽心思,把林家各路人马恨不得查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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