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打开了大门,灰暗、霉气、密不透风袭来。 白濑脸色一白,倒退一步。 中也注意到了,他钴蓝色的眸子闪过疑惑,却轻轻捏住白濑的手腕。这力量不重不轻,却恰到好处的让白濑清醒过来。一股不安奇迹般被抚平。 屋子很黑,一张无名手指仿佛攥紧了白濑的心脏。 白濑的手心在冒汗,他尽量拣亮出看,可是只有中也湛蓝澄澈的眸子在黑暗里闪闪发亮,宛如夜明珠。 “咯吱——” 大胡子打开了门,白濑反射性挡住刺眼的阳光。 房子背靠一座小山,石子路的尽头挖了一个土坑。四周洒落着潮湿的泥土,旁边有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皆穿着粗棉布制得蓝色袖套裤。 醒目的是矮个子少年围着红色围巾,明明是艳阳的天气,他却戴着厚重的长长红色围巾。两人有条不紊地挖着土,细细看去,会发现高个青年的衣服崭新,矮个少年身上的棉布粗糙起毛,还有被缝补的补丁。 “梅森?你怎么在这?”大胡子失声叫到。 “哟,遗弃之犬还会回来。”梅森讥笑一声,“哈哈,你不愧是忠心耿耿的一条狗啊。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又老又穷酸的女人竟然会等到你,虽然她已经死去了。真是可笑啊,你贱不贱啊?竟然还舔着脸回来?” “住口!”大胡子被激怒了,他和高个青年梅森大吵大闹,差点厮打起来。 由于其他村民在这,大胡子最终忍住气了。 梅森瞥向自己的弟弟,冷笑一声,“Eddie,后面就教给你了。” 被叫做Eddie的少年,刚刚一直低着头做事。他抬起头来,天使般的容颜顿时让人一阵恍惚。他也有一头灿烂漂亮的赭红色头发,碧绿的眸子像油画一样,鲜艳夺目而危险,泛着阵阵幽光。 Eddie拢了拢脖子上的红色长围巾,低垂着头,掩下不满的目光。动作不紧不慢地挖着土,刘海挡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他的幽怨。 中也旁观了一切,并没有上去劝架。大胡子被人撩了面子,气呼呼地坐下。不自觉的开始抹泪淌泪,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掉起眼泪来。 中也沉默的看着大胡子母亲的棺材,棺材里面只有枯瘦穿着得体的老妪。胸腔升起一股烦躁,啧了一声,小声嘟囔,“真是麻烦”。 他双手插兜,酷酷走向白濑和乱步道:“我们去采点百合花,放在大胡子母亲旁边。” 大胡子委屈的不得了,听见中也宽慰人的话,心中猛然一热。被人关心后,泪水哗啦啦地落下。感动的不得了,也不流泪了,起身一并找百合花。 他们三人分开了,乱步也要跟上来,被白濑躲开了。他还不习惯这个少年。 群山怀抱的杉树林拔地而起,白濑踏进了幽暗的森林。其中有一颗高大的榉树耸立在中间,旁边是一片盛开的花海,轰轰烈烈的开着,一路摧枯拉朽的开到半山腰。 “为什么总是让我穿哥哥的衣服,难道我就不可以有新衣服吗?”小小的咒骂声传来,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也很耳熟。 “不就比我早出生,为什么就可以独占一切呢?” 他喋喋不休,空气里甚至传来猎物被撕扯地钝响。 “咔嚓——”白濑不小心踩到了树枝,惊动了藏在榉树身后的少年。 “谁?”少年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阳光一点点落在他身上。 他戴着南瓜头的麻袋,麻袋上的两只眼睛是不规则的五角菱形,射出碧绿的光芒。身上是熟悉的蓝色背带裤,可是仔细看,他的头套和麻袋沾着血迹。 黑乎乎的手套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仿佛是黑红黑红的血黏在手套上。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天气,白濑却觉得毛骨悚然。 “阿拉,是你,我认识你。是大胡子的朋友。”少年的声音欢快起来,“还记得我吗,我是Eddie,我刚刚在帮你朋友挖坟呢。” Eddie歪着头,语调清脆,“我记得你,你叫白濑对吧?”
第27章 白濑微微有些发毛,竭力避免视线撞到黑乎乎的被染黑的地面。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微颤,指了指奇怪的头套道:“你…你为什么戴着..这个头套。” “因为很酷,而且还能让我那自大、又讨厌的哥哥们吓一跳呢。”Eddie头套里露出的碧绿眸子闪过恶劣的笑,随即消失不见。语调欢快的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他凑过来笑嘻嘻:“我现在心情很好,这件事能帮我保密吗?”他指了指头套。 白濑点了点头,Eddie又拍了拍手掌,发出欢腾的笑声。 他摘下了头套,晃了晃脑袋,露出了纯洁无瑕惹人垂爱的天使脸庞。柔软的赭红色头发蓬松的像棉花糖,看着很想撸一把,一双上挑的碧绿桃花眼如同猫儿一般流光溢彩。 “为什么盯着我看?”Eddie见白濑望着他怔怔出神,笑着问。 “你头发的颜色很漂亮,像阳光一样。”白濑脱口而答。 “噗,哈哈哈哈。”Eddie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珠。“你可真有意识,你还是第一个夸我的人呢。” 他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哀伤,“我家世代是墓园的管理者,俗称就是挖坟的。这把活可真不好干,需要有像大胡子那样的高大魁梧的身材和肌肉,我可真羡慕他啊。”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领口和袖口已经起毛了。蓝色的背带裤上有深浅不一的补丁,虽然很浅,仔细看就能分辨。他撇了撇嘴角,“我最讨厌每年过生日和哥哥们一起过,讨厌收到的礼物是哥哥的旧衣服。虽然我还有一个弟弟,只是比我小一点,为什么他就有礼物呢?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自己的东西呢?” 他苦恼地摇摇头,嘴上轻描淡写,声线悦耳。可漂亮的脸蛋上是藏不住野心与欲望,眼睛泛着绿油油的光,嗜骨摄人。 他明明和白濑差不多年纪,说话老成又通透,一看就是伶俐聪明的孩子。偏偏他又带着纯真无邪的摄人,仿佛他做什么你都会原谅他,带着异样的魅惑之力。 白濑手心冒汗,直觉他很危险。可是和他交谈,会忘记他的危险。 “白濑,我对你印象还不错。告诉你一个小秘密。”Eddie凑了过来,他的鼻尖有些小雀斑。阳光下,他的雀斑随着他的快乐跃动起来。 他指了指榉树身后的一片花海,花海身后是阴森幽寂的丛林。林中依稀可以看见不少墓碑,有序排布的整整齐齐,却让人心惊肉跳。 地上的朦胧树影斑驳舞动,Eddie的声音很轻,“看见了吗,林中若隐若现泛光的白色石碑,都是我做的哦~~”他拉长了声音,悦耳空灵。微微张开的眼睛,带着兴奋的幸灾乐祸。 脚底板猛然蹿起一股寒意。按住快要拔腿而逃的腿,忍着头皮发麻,眼睑微抽问:“什么意思?” “哈哈,被吓到了吗?”Eddie嗤笑起来,“是小鸟呐,都是我哥哥做的呢。我把他们都埋了,将他们埋在漂亮的花海里,做了一个最舒服的坟墓和漂亮的墓碑呢。”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惧色,丝毫不觉他哥哥虐杀鸟有什么不对。反而对自己给死去的小鸟埋葬而自豪。 他脸上泛着红晕,神情迷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的声音很轻,眯起的双眼很温柔。他伸展的双臂,拥抱着太阳,“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属于我。” 一记猛锤砸醒了白濑,引起生理的不适。他感到恶心、晕眩、难受,只想赶快离开这地方。 “呐,白濑,你……”Eddie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白濑。”中也的声音洪亮有力,他抱臂站在他们身后,湛蓝的眸子暴戾煞气。 Eddie握住铁锹,似笑非笑,“你朋友来了。” 白濑迫不及待的回头,头一次,他多么迫切有个人立马带着他离开这里。Eddie太诡异了,他讨厌这种感觉。 中也双手插着裤兜,酷酷的走来。微微对Eddie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白濑,神情酷拽:“走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后面并没有脚步声。回头发现白濑额头冒出的汗珠,啧了一声。拽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走了。 白濑犹如钉子被钉到地上,久久不能动弹。一抹后背,才发现衣襟被汗湿了。他怔愣地看着中也将他拽走了,中也好看的眉头皱地紧紧的,他紧绷的下颚线,从薄唇吐出:“不要乱跑了。” 白濑忍不住往后看去,Eddie的身影被黑色的树影罩住了。 只见Eddie嘴巴一张一合,露出阴森森的白牙。 他说:要保密哦。 白濑扭过头,掩下心中纷乱的思绪。他不喜欢Eddie给他的感觉。眯着眼睛,将头抵在中也背后,从鼻腔哼出:“嗯。” 他们又回到了大胡子的家,他们采了不少百合花放在大胡子母亲的棺材板里,在鲜花的簇拥下,老妪的脸颊似乎都变得平和红润了。 中也静静的站在墓碑旁边,宝蓝石的瞳孔泛着流光,宛如平滑如镜的大海,有力、沉静、美丽又吸引人。 白濑靠在树边,垂下眸子。他有些懂了,为什么大胡子唯独对中也的认可。 “白濑!”乱步突然跳了出来,抱着一簇花,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他笑意盈盈,手臂一伸将花全部塞在了白濑怀里,“给你。” 鼻尖嗅到了花香,烦躁的心静了下去。 乱步笑的很可爱,带着纯真的烂漫。 对,就是这种笑。 Eddie的笑和乱步的笑却截然不同,Eddie是纯真烂漫之中带着毁灭。 白濑抱着一簇花,各种花琳琅满目,色彩斑斓。 白濑抱着乱步的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明明这个少年不管是身高还是年龄,比他们都大一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出格又奇怪的事情。瞧他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你,似乎期待着回礼。 所以,干脆也送他一把? 白濑随手抓了一把花,扯断了他们的根茎,回送给了乱步。 乱步上扬的嘴角沉了下去,弯起的眼睛倏然睁开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满天星?” 听对方失落的语气,白濑疑似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乱步摇摇头,又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笑着接过了它。只不过,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假。 白濑一时摸不准头脑,在心理默默的记下,回去查查满天星是什么意思。 刚刚颓丧的乱步又活蹦乱跳起来,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邮差服,颇为苦恼。“感觉这样不太适合呢。” 中也不冷不热看了乱步一眼,一直竖起耳朵悄悄听的大胡子不动声色。 乱步嘟着嘴,难为道:“呐,好心的陌生人,我觉得我们换一个黑色的西装会更正式一些。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葬礼,我希望它能更加正式。” 白濑轻微皱眉,可是,看见乱步充满希翼的眼神又心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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