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局面或许是神明所乐见,只是当那造物沉沉睡去,当主以指尖描摹这造物的脸,而后缓缓落下,在那腹间停留之时。法则之所幻化而来的白鸽现出身来,以喙理过背部的毛羽,开口,口吐人言道: “你最好想清楚你在做什么,耶和华。现在将这一切结束,尚且还来得及。” “你知道的,不是吗?这是最好的选择。” 神明抬眼,目中一片冷漠与寒凉。 无喜无悲。 于是法则开口,似乎是极带有哲理,却又似乎是带着某种宣判与笃定道: “选择从来就不仅仅有一种,况且过去现在与未来早已经在你面前展开。若你愿意接受并且为之而做出改变,那么你便应当知晓,你所走的这条路,最终所招致的,只会是那你所看到的结局。” 所看到的结局吗? 是晨星从那至高的天上而落下,还是此后的无尽岁月里,这造物与造主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又或者仅仅是来自于未来的神明的那一句后悔? 神明对此不置可否,更不因此,而做出改变。 “吾不会如此,更不会重蹈覆辙。” 因而于法则那似乎同自己一般无二的、却又好似是带着点点嘲弄的目光之下,造物主开口,极是笃定与傲慢的给出回答与答案。于是法则将目光转向路西菲尔,好似是在那一瞬间变得复杂与难言。 “你既是知晓他的所有,又如何会认为,你们不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良久,法则开口,仿佛是极细微与轻柔的,问出疑问。 似乎是早便已经有了答案的疑问。 又或者于这法则而言,祂所需要的,本就非是那答案。 于是下一刻,白鸽消散,消散在神明的眼前。 法则似是再度回归到了那虚无之间。 神明无言。
第109章 “您便未曾想过,将它永久留在您的身边,禁锢在您的掌中吗?” 经年之后,神之子行在大地之上,将主的福音与信仰传播。 有似乎是带着天真、残忍与懵懂的孩童以手指过那立在弥赛亚掌中的鸟,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是一只被圈养已久的,极是美丽与精致的鸟。 有着艳丽的羽毛,以及再是悦耳不过的歌喉。 每天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取悦宿主,取悦那鸟的主人。 无需早起,无需经由风霜雨雪的摧残,更无需面对与经历那野兽、猎人以及不怀好意者的袭击等种种。 鸟的主人似乎为那鸟创造出了及舒适的、足以受用一生的温床。 但,叫孩童想不清楚搞不明白的是那鸟却选择了逃跑,选择了逃离那一切。而那叫弥赛亚的救主,那再是温柔与温和不过的,有着诸多美好品德的,恍若是圣人与圣徒一般的青年人,竟然会面不改色的将谎言说出,而后放开了那鸟笼。 于某些方面而言,那孩童却又似乎是敏锐的。 有着超出绝大多数同伴与同龄人的敏锐。 因而孩童能够很清楚很明白的看到,于那某一个瞬间,弥赛亚面上所生出的感怀与眷恋。 好似陷入到某种深沉且久远的回忆之中。 又似乎是对那鸟有所留恋。 毕竟在孩童的审美看来,那确实是一只极美丽且极罕见的,未曾见过的鸟。 于是自然而然的,孩童从口中问出了那问题。 只是话音甫一出口,孩童却又似乎感觉到了不妥。 这似乎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位圣子耳边的、经由自己所说出来的问题。 但于孩童那忐忑的目光之下,弥赛亚却是目光温和并且轻笑,以手张开,将那鸟儿放归天际。 便在孩童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那飞翔的鸟吸引,并且做出追逐之时,弥赛亚开口,似乎是极轻柔的、幽幽的发出疑问。 “你又怎知晓,在此之前,不曾有人将其禁锢,妄图将其永远的留在身边呢?但......” 金发碧眼的圣子摇头,闭了嘴,却不肯再言。 只是以目光望向远方,望向天际,却又好似穿透时间与空间,看到了那久远的、不知是何处。 这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未来。 那么过去呢? 在晨星坠落之前的、那段被掩埋了的久远的时光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如何会导致了那之后的种种? 又如何会是那般的结局? 主嗤笑,以指腹摩挲过那造物颈侧的肌肤,而后向下流连。 自始至终,拒绝对法则的问题给出任何的答案。 又或者说这至高的神明总是足够自信,并且足够任性偏执与足够的傲慢。 故而并不会为这世间的种种,任何的造物与生灵做出改变。 即便是主全知全能,是真的全知与全能。 但主却又似乎分明是在改变的,是在变本加厉的向着那经由神明之所认定的、仿佛是错误的道路上而行。 主又怎么会有错? 主何曾会有错? 故而在这神明之所创造的世界中,犯下错误的,最终是且仅会是那造物与生灵。 即便是路西菲尔,是那经由主之所创造最完美造物,经由神明所一手捧起的晨星。 神之子的孕育似乎仅仅只是在造物与造主之间增添情/趣以外,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以致于在弥赛亚被生出,出现在那天国之后。 并没有任何的造物与生灵意识到,这叫弥赛亚的,不管是那名还是其存在的种种都似乎被赋予了特殊意义与不同的生灵,其实...... 其实什么呢? 除了那全知全能的主,除了那坠落到深渊当中的星辰,除了弥赛亚本身,又有谁曾真正意识与了解到,那神之子,又究竟是自何而来? 因谁的存在,而诞生和生出? 这是众生的救主,是那受膏的王。 同昔日晨星之间,唯一所存在的关联便是诸天的一次大循环上,时任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因不满主要这造物对着弥赛亚而跪下而掀起反叛,将对抗神明的大旗竖起,并最终被打落天堂。 在于无尽深渊当中坠落九个晨昏后走出,抛却过往的光辉荣誉及那封号等种种,成为路西法,成为与神为敌的撒旦以及那地狱的君王。 什么是真实? 这便是真实,至于那存在于造物与造主之间的、那被掩埋的种种对这世间绝大多数的造物与生灵而言便是虚妄。是不曾被了解与无从了解的,被扭曲篡改了的真相。 沉浸于那属于造物主与神明的爱意当中的,仿佛以为自己是特殊的路西菲尔似乎并不曾注意到,他之与神明间的种种其实自始至终,从来便不曾叫任何生灵知晓。 即便是主任性且无所顾忌,从来便不曾有可以的隐瞒。 但主的欺骗与愚弄,以及那对造物记忆的更改和涂抹,足以将所有的一切变成是禁忌与秘密。 又或者说自始至终,甘心情愿沉沦在其间的造物选择将这所有的一切忽视,甚至是推波助澜,选择对主形象的维护。非是将其广而告之,做出任何的亵渎。 即便这造物的本身,即便当这造物同主相交之际,又或者在那更早之前,便已经是在亵渎。 对主、对神明的亵渎。 路西菲尔似是在本能的做出选择,在本能的对他的主及恋人做出维护。 但同样的,这造物却又似乎是极不讲理与不可理喻的。 所以纵使于至高的神明当面,纵使是在那似乎是那极庄重与肃穆不过的、神明所出现的公众场合里。路西菲尔皱眉,而后没有任何征兆的选择离开。 属于炽天使长的衣角于虚空中划过轻柔的弧度,便在米迦勒、加百列等的目光之下,向是完美且无可挑剔的路西菲尔突然离开,带起一阵阵惊愕的目光与猜测。 “究竟是怎么回事?” 米迦勒以手肘捅过一旁的加百列,而后以目视之,无声问出疑问。 于路西菲尔的身影在那殿中消失的那一刻,神明同样随之消失,并不曾留下任何的、过多的言语。 于是心中倍觉一松的米迦勒只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与气氛在蔓延,却又迟迟抓不住任何的头绪。 不由得转向一旁的加百列,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但天国的百合花温柔浅笑,看似是和善的笑容中,却又似乎透露出某种隐隐的危机与威胁。 于是米迦勒望天望地,东张西望,只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找上加百列。 因而自是错过了拉斐尔同沙利叶的目光在那某一瞬间交汇,而后各自错开,隐隐然之间似乎是生出某种荒谬且不可能的猜测。 至于一旁并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拉结尔以笔尖在纸页间停留,于无声无息里,将拉斐尔和沙利叶的异状收入到眼底。 这世间有什么,是叫拉斐尔和沙利叶注意到,而其余的撒拉弗们,却又似乎全然无所觉的呢? 至高的主对于晨星的纵容与偏爱一如往常,那么于此过程中,在那不知不觉里,又有什么,是似乎有变化却又似乎全然未曾有任何变化的,足以叫拉斐尔和沙利叶感到惊疑的呢? 然后在那某一瞬间,几乎是自然而然的,拉结尔想到了拉斐尔和沙利叶这两位撒拉弗所擅长。 治疗和医术。 于是拉结尔的笔尖似乎是有意识与无意识的在纸页间划过潦草的痕迹,属于这负责记录天上与低下发生种种事宜的智慧天使的理智似乎在阻止着他去深想,可是拉结尔的思维,却又似乎是在克制不住的想要去深想。 有诸多种种的不详与寒意笼罩在心头,在一点点的将这负责记录的天使所席卷。 路西菲尔的脚步在那伊甸园的土地间停留,而后侧身,回首望向那跟随而来的、于虚空中缓缓显露出身形来的神明。 “雅赫维,” 这造物唤主的名,以女性的面目及形态而呈现。光辉璀璨且华美的,似乎带着几分柔美的眉目间,一派理所应当的骄矜与戏谑。 有恶意的笑容在那唇角显露。 “我应当相信你吗?” 造物对着造主发出疑问。 神明不言,只是对着路西菲尔伸出了手。 “过来,路西。” 但—— 以手在面前抚过,由眉骨而至那唇角间落下,唇角笑意扩大。 于主那将一切虚妄破除的目光倒映之下,呈现在神明目中的,分明是那黑发黑眸的,来自于地狱当中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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