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殿下但有吩咐,我等必尽心遵从。” --- 太子和徒述斐担心的严峻旱情并没有发生,江南一带陆续有降雨,让地中的作物得以保存几分生机,只是北方诸地却还是仍旧无雨,少不得其中要有几省颗粒无收了。 “这比之前想的要好得多。”徒述斐接到消息的时候说道。当初他和太子做了最坏的估计:中原大地俱旱,届时恐怕民乱将起。 但是现在,有江南这个鱼米乡支撑着,自己又备下了足够的粮食供给给入京的灾民,定然不会让庆朝根本受到冲击。 只是——“不知西北如何了?” 中原腹地尚且干旱至此,恐怕西北外敌也好不了多少。他们逐水草而居,没了水源枯了牧草,牲畜恐怕也活不了多少,来年是必有一场冲击边城打草谷的大活动的! “放心,圣人已经下旨拨款补充军备了。”贾赦自从有了童生功名之后,也不知道被刺激到了哪根筋,如今竟然也似模似样的开始关心起朝中之事来了。 不止是关心,有时候石光珠和徒述斐说些前朝的事情,贾赦还能插嘴一二。 冯唐用有些羡慕的表情看了贾赦一眼,就听贾赦继续说:“前日我父亲和祖父说的,我听到了。” “这就好。”徒述斐心思转了转,本来想要去兵部看看。只是自己师出无名,又是个只在弘文馆进学的光头皇子,说话根本不顶事,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如今已经是七月过半,再有十几天就是院试。贾赦和冯唐如今也是埋首苦读。 奉砚和捧墨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最近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走起路来也有些蹑手蹑脚的样子。院子里的小宫女和内监们有样学样,让徒述斐的院子里最近一直都是“鸦雀无声”的状态。 要是有谁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声响,不用主子开口,立刻身边其他宫人的目光就能把人戳死。 徒述斐一点纠正的意思都没有,还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无视了冯唐和贾赦无形中不断增加的压力。 七月末,徒述斐给冯唐和贾赦在弘文馆告了假,大大方方的说二人要去参加院试。 之前的两次,徒述斐给冯唐请假的理由,可都是病假。这回倒是一点隐瞒的意思也没有了。 如今贾赦和冯唐两人,在弘文馆其他的孩子眼里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讲读博士看到这两个人就是满脸笑容,其他学科的博士和大儒,以及经常出入的翰林,对冯唐二人也是非常的和气,有种把两人当成自己人的意思。 宗室的子弟不用考科举,自然对此没什么在意的,可他们身边的伴读全都是官家子弟,自从这两人四月里中了榜,他们就经常被自家长辈拿出来和二人对比。 其中有几个年龄还没满十岁的,已经开始被家中的长辈逼迫着,要在明年压线的时候也去考上一回了;已经满了十岁的,也都被逼迫着对功名着急了起来。 总之,如今的贾赦和冯唐就是两个特别招人仇恨的存在! 听说这两人请假回去备考了,不少人松了口气。每天都要和“仇人”见面,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折磨! 不过还有一些想的长远的人,一想到万一这俩人真的中了秀才,之后再回来弘文馆上课——毕竟六皇子可一点放人的样子都没有——那他们还有活路吗? 不管弘文馆众人心中是如何想的,贾赦冯唐两人就回家备考去了。而石光珠,直到考试的前一天傍晚才出宫,回到了有大半年都没踏足过的缮国公府。 徒述斐不放心石光珠一个人回去,特意让葡萄带着四小内监跟着,说是在科举这几天里照顾石光珠的饮食起居。 葡萄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四个膀大腰圆的“小”内监,看着自家主子一点不心慌的睁眼说瞎话,忽然觉得自己心累得很。 这四个“小内监”其实是徒述斐向太子借的人,顶着内侍的身份,但本职工作是听从储君的命令保护储君安全。 这样的人,太子手里有二十个,是圣人赐下去的,从十年前就跟在太子身边的。可惜的是这四个实在是长得有点超标,一看体格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太子只能把这四个人放在明面上。 如今被徒述斐一顿软磨硬泡的要来,也打着借几天就还的名号,可太子知道,这四个人既然被徒述斐领回去了,再想要回来就难了! 石光珠看了一眼徒述斐,最后还是没有拒绝,转头就走。葡萄背着一个小箱子跟在后面赶紧追上去,又有这四个内监也跟着走了。 徒述斐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因为禁宫已经落钥,所以徒述斐知道石光珠和石家其他人闹起来这件事,还是在石光珠进了考场之后。 葡萄小心翼翼的斟酌措辞,把前一天晚上石光珠回府之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咱和四位大哥跟着石大爷回了缮国公府的时候,缮国公府不给开门,还是咱叫开的。石大爷想见见老公爷,可石家大老爷不让。又有石大老爷和二老爷知道石大爷回来了,逼问石大爷什么东西的下落。又说石大爷已经走了文科的路,就不该把着家里的东西不放。之后石大爷去了老公爷的院子……” 葡萄抬眼看看徒述斐还算正常的表情,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不是咱多嘴,就是依晚殿都比老公爷的住处强!” “叩”一声,徒述斐轻轻的把手里的茶碗盖盖上,特别温和的道:“接着说。” 葡萄应了声“是”,而后才仔细的说起来:“老公爷的脑子不太好使,说话也不很利落,拉……拉撒都不能自控。老公爷院子里也没见伺候的人在,头发都结板了。石大爷当时就哭了,说自己不孝顺,又说过年祭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呢!” “嗯,接着说。”徒述斐闭了闭眼睛,催促了一句。 “后来伺候老公爷的人回来了,是个又瘸又哑的老头,见到石大爷就哭了,然后又要打大爷。咱也不知道他到底为的什么,只让四个大哥拦下了他。咱也没人能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石大爷让咱给找了木桶热水,给老公爷沐浴净身,也没睡觉就进了考场了。咱知道殿下您肯定心里惦记,就出来给殿下说说,也让殿下心里有数。”葡萄说完,就垂着脑袋不动了,等徒述斐的吩咐。 “蜜瓜!”徒述斐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叫了一声。 今天跟着徒述斐出来的人里就有一个小内监应声站了出来:“六爷您说!”
第90章 “你回去跟着那四个人, 看着点老公爷。”徒述斐觉得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这是气狠了的缘故。 又转回向葡萄,“你带两个人,问问缮国公府周围。我倒要知道知道, 他们是怎么遮掩住这恶行的!” 葡萄和蜜瓜领了命令出去了, 徒述斐也闭目养神不说话。跟着的随从和内监也大气都不敢喘。 别人家的主子发火, 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偏偏他们的这位主子爷与众不同,越是生气, 越像是没事人一样。 等了约莫两个时辰, 将近午时的时候,葡萄带着人回来了:“六爷, 石家这一手玩的真是厉害啊!” “说说。”徒述斐因为生气早就饿了。让人摆上了茶水点心,如今一边吃点心一边听葡萄说话。 葡萄也不卖关子,直接就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都说了:老缮国公刚开始糊涂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严重,石家对外也没说是脑子上的病, 只说是身体不好了需要静养。 后来养了大半年还不见好, 石家人也逼问不出关于兵符之类的消息, 又有石光珠被太子送进了徒述斐的撷芳殿,他们一时就撒手不管了。 “……石大老爷兄弟俩,让他们媳妇发卖了老公爷身边的一些人,也不拨人手去老公爷院子里伺候。至于昨晚上咱们见到的那个又哑又瘸的人……”葡萄说到这, 就连嘴都张不开了, 可主子要听, 还是要硬着头皮说下去,“不是缮国公府的奴才, 而是老国公早年带在身边的一个亲兵,救了老国公一命,可因此自己落□□弱无子的伤病了,之后就一直跟在老国公身边。” “体弱、无子。那为什么又哑又瘸了?”徒述斐饮下了一口姜茶,挑着眉毛问道。 “被……被缮国公府的两位太太合起伙来弄的!”葡萄那个心惊啊!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这两个内宅妇人就能把老缮国公身边的人打死的打死发卖的发卖,唯一一个留在身边的,还灌了哑药打折了腿!这真是心狠的没边了。 “就没人来探望缮国公?”徒述斐又问。 “有的。石家人也不拦,只匆匆洗刷国公爷一番,领着出来见人。可国公爷不认人,又添了不能控制自己拉撒的毛病,几次在昔年的同僚和下属面前失了仪态。几次之后,或是因为尴尬或不忍,那些人除了走礼,也就不来拜访国公爷了!” 葡萄是个心思缜密的,听徒述斐的称呼,自己也把原本的“老公爷”换成了“国公爷”。解释了无人前来拜访国公爷的缘由之后,又道:“咱打听了一下,似乎国公爷一开始是为了保全石大爷的名声,才一再的忍让石家两位老爷的。这好像还牵扯到一些陈年旧事,咱时间不够,恐怕还要费些手脚。只是知道,好像是和那个国公爷身边的亲兵相关。” “他们把我大庆的国公爷当成什么了?”徒述斐冷笑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跟着徒述斐的人都知道,这是徒述斐要有所行动了,果然,立刻就听见徒述斐的下一句话:“正好国公爷也很久没去给父皇请安了,父皇也甚是想念缮国公,咱们就领着缮国公见见父皇才好。” 说完,就起身出门了。 缮国公府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消停。先是大半年没回来的大爷返家了。也不知道两个老爷和大爷说了什么,就让大爷一个当晚辈的和长辈顶起嘴来。 门房打了个哈且,这般想道。要他说,这两个老爷也是狠人,敢把自己的亲爹个给监`禁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勇气。 正感慨着府里主子圈实在太乱的门子,一错眼的功夫就见门口停了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青篷车。 虽然车子不打眼,可车子后头跟着的人可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门子能当上门子,那也是有自己看人的独门绝活的,立刻就知道这马车里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 这样一想,他就迎了上去,对车边上跟着的一个人拱手:“不知是哪位贵人?麻烦兄台告知贵人名姓,小的这就给您通传去!” 车边上跟着的就是葡萄。他也没理门子,只摆好了下车的车凳,撩开了车帘,请徒述斐下车。 门子一看是个十岁上下的小公子,还以为是来找自家几个小爷玩的呢,脸上就带了点轻佻出来:“小爷您是来找咱家哪位少爷的啊?咱这就给小爷告诉一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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