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述斐揣着手,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心说,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借酒消愁? 但是根据自己两辈子的人生经验,要是心烦意乱了,随便找个地方喝闷酒,难保不会喝出什么乱子来! 乱子的种类,包括但不限于胡乱许诺、酒后乱性、被人栽赃陷害……哪怕自己身边跟着这么些人,也未必万全。 他是生气,是恼火,是想找一件能消解情绪的事,而不是说打算今后不好好过太平日子了啊!所以徒述斐在脑子里,给“借酒消愁”这个选项,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叉。 那还能干什么呢?运动发泄?感受着自己四肢酸疼的肌肉,徒述斐木着脸,再次在脑子里打了一个红色的叉叉。 要不然找人倾诉一番?徒述斐搓着手指头想道。可这事儿到底属于自己的隐私,能让他放心说话的,也就是自己从京中带出来的一群人了。 可奉砚捧墨两个丫头,已经成了娘子军的领头,日常在闽广两地来回,此时根本没在福州城里;湛金他们几个,白日里也是诸多事务,隔三差五也要出去办差,此时只有灵宝领着梨白和沥泉留在福州城;张强张壮倒是一直在自己身边,职责所在,一轮一替,从来没远了自己。可这俩人一个闷葫芦,一个说话不中听。 这样一想,竟然连个能倾听自己糟糕情绪的人都没有!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重新停在了行在门口。 徒述斐坐在车里,撇着嘴,抱着手,就是不下车。 “王爷,到了。”白平北在车外报告了一声。 马车里传来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可随后又安静下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白平北眼看着行在门口都挑起灯笼了,只得又开口:“王爷,掌灯了,您……” “催催催!”徒述斐气急,语气也不怎么好。可随后又想起白平北和这是无关,只能话锋一转,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不紧不慢的语速,回应道,“这不是就下来了。” 说着,就伸手去撩帘子。 可一抬手,身上就没有一处不难受的。脑仁儿也跟着抽疼,眼前一黑,一头就栽倒了。徒述斐的脑袋撞在了车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 白平北正要问怎么了,就感觉身边一个黑影“嗖”一下就窜上了马车,撩开帘子就进去了。 他正要扒兵器上前,就被张强抓住了胳膊:“是石小公爷。” 石小公爷?白平北恍然大悟。哦,那没事儿了。 石光珠一撩帘子进了车厢,就看见徒述斐颤抖着手,捂着自己的额角,闭着眼一脸痛色。 “让我看看!”石光珠矮下身子,握住徒述斐的手腕。 徒述斐听见石光珠的声音,身子一僵,斜着眼睛看了石光珠一眼,想从石光珠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腕。 可惜和石光珠相比,他的力气太小,而且此时还是剧烈运动之后,肌肉酸疼不适中,直到石光珠查看过他的额角,他才重新夺回了自己的手腕。 可往回抽手的动作太大,石光珠一松手,他的手就直接砸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马车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石光珠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徒述斐是尴尬得恨不得立刻化成一股烟儿飞走。 好半天,石光珠才忍俊不禁的笑出声,“呵。” 石光珠凑过来,主动亲了亲徒述斐紧紧抿着的唇角:“是我说错话了,王爷别气了,可好?” 徒述斐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被这么小意儿的一哄,怒火一下就瘪了下去。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委屈和不忿,还是不说话。 石光珠见他态度软和下来,直接撩开车帘,朝外面吩咐:“把马车赶进院子里,我和王爷有话说,你们自己散了就是。” 等车夫把马车从角门赶进院子里,护卫也都散了,石光珠才扶着徒述斐下了车。 石光珠知道徒述斐这是剧烈运动之后的后遗症,只能扶着徒述斐慢慢往两人的院子方向走。 倒不是他不想直接把人抱回院子去,而是徒述斐这会儿还和他生着气,他一要伸手,徒述斐就躲开他。 两人就这么慢悠悠、磕磕绊绊的走回了院子。 洗澡水已经预备好了。这回石光珠打发走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可没管徒述斐的挣扎,直接把人扒了个赤条条的,放进了掺了药材的洗澡水里。 “石光珠!”徒述斐被扔进去,一下又火了。因着热水的缘故,肌肉终于松范了一些的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鼓鼓的看向石光珠,就看见后者也脱了个精光,跟着进了浴桶。 “你……”徒述斐语塞了。他气哼哼的看向石光珠,打算看看后者到底要做什么。 石光珠什么也没做,就拿过帕子,给徒述斐擦身,又扥过徒述斐的胳膊,给他捋筋。 等徒述斐两条胳膊软得跟面条一样,他自己草草出来冲了一桶水,又掰着徒述斐把头发给洗了,又缴干了。 然后又把人擦干放到床上,按着徒述斐开始给他推宫过穴、疏散肌肉。 这么一通折腾,石光珠累得微微喘气,徒述斐疼得龇牙咧嘴。可等石光珠最后给全身脱力的徒述斐穿上亵衣亵裤的时候,徒述斐已经不生气了。 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先前的态度不好、语气不佳,可能伤了石光珠的心了。 当石光珠给他系衣带的时候,便忍不住握住了石光珠的手。 “不气了?” “本来也没什么好气的。”徒述斐嘴硬道。 石光珠便叹了一口气,“那你下午做什么那样?过去贾赦冯唐两个,玩起来没个度,你还教训过他俩。怎么放到你自己身上,就也跟着没顾忌了?” “这不是……知易行难嘛!医者不自医,医者不自医。”徒述斐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石光珠沉默了一下,“就因为太子殿下?” 这回轮到徒述斐沉默了。缓了几息,徒述斐才开口,“就是觉得这事不对。” “那你想太子该如何呢?抵死不成亲吗?”石光珠一挑眉。 这属于是明知故问了,徒述斐没好气的白了石光珠一眼:“他身为储君,如何能不成亲?” “你看,”石光珠一摊手,“太子本来就该成婚的,这是必须的,所以你为什么生气?” “他既然成了亲,就该给妻子应有的尊重和……礼节。”这礼节说的就是敦伦之礼。 “你走了之后,我又想了一下。”石光珠说道,“我先前说,自古未有大归再嫁的太子妃和侧妃,但是将来未必不能有。” 这话一下就吸引了徒述斐的注意力。他瞪圆了眼睛看着石光珠,等着他的下文。 “太子殿下和你要做的事情,嗯,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已经开了很多先例先河了。在太子妃一事上,未必不能也开个先例。”石光珠微微歪头,带着笑意凝视着眼前的徒述斐。 “可是……”徒述斐被这样的话激励了一下,可很快又觉得不足。 “可是什么?觉得殿下利用了她们?”石光珠多少已经能理解徒述斐那些总是异于常人的思维了。 “嗯……多少有一些。还有就是,哪怕一切顺利,我和太子哥掌握了话语权,也要好多年。时间……她们最好的年岁都浪费在被利用中了。”徒述斐替太子妃陈氏和侧妃张氏不值。 “那就看太子要如何弥补她们了。”石光珠一退六二五,一点没有因为把事情都推在太子身上而愧疚。 在公事上,国事上,他愿意为太子前驱,在所不惜。可在这些已成定局的细枝末节上,若不是因为徒述斐的在意,石光珠是半点都不会往心里去的。 徒述斐的神情还是郁郁的,好半天才开口:“其实我……我是失望。我一直觉得,太子哥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太子。他学识过人,眼界超群,有远大理想,也拿得起放得下。偏偏现在这样,让我如鲠在喉,就好像一块美玉多了一片瑕疵。他应该是个完人。” “若是殿下知道你这样看好他,定然会很高兴的。”石光珠眯着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哼,他现在可不是了!” “如玉的完人,可是斗不过那满朝朱紫的。你之前也说过,玩儿政治的都心脏。我以为那时候你就该知道,太子其实并不是白璧无瑕的。” 这样说也对。徒述斐脑子里闪过什么“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之类的话,心里虽然还是不爽,可到底没有刚看到那封信时候那么激动了。 徒述斐叹了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也知道他不会听我的,索性我也懒得管他!”而且现在他手里还有一揽子的事情,根本没办法分神管这些一二三。 与其想这些,还不如继续把心思放在如何把南海的事情捋顺溜上呢! 石光珠见徒述斐眉间的烦躁散了,才伸出手去,把自己刚系好的衣带又给解开了……
第243章 到底是年轻, 哪怕前一天再累,睡了一觉,也好得差不多七七八八了。除了四肢的轻微不适,徒述斐早上一觉醒来, 又生龙活虎了。 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又因为屁股上的轻微钝痛而调整了一下姿势, 这才蹬上鞋子站了起来。 石光珠听到声音, 走进来一看徒述斐人已经起来了,便过去替徒述斐披衣裳, “早饭已经送来了。” 徒述斐昨晚上让石光珠翻来覆去的受用了一晚上, 总觉得石光珠是趁人之危,心里还是带着点气恼:“你讨好我也没用, 这事儿没完呢!” 石光珠摸了摸鼻子:“那王爷要待如何?” 徒述斐抱着肩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一挥手,“算了!”只是眉宇间还是带着些驱不散的烦躁。 石光珠见状,欲言又止。只是徒述斐自顾自的往外走去,石光珠只得暂时按下心里的疑惑。 等石光珠和徒述斐两人, 跟往常一样吃过了早饭, 便各自离开。石光珠仍然兼顾着将官们的教导和驻兵的改制、训练差事, 而徒述斐也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所有的儿女情长,在复杂繁忙的公务面前,实在只能算是闲暇时候的点缀。 这样想着,徒述斐推开自己的书房门, 顺脚把昨天焚烧太子信件的火盆踢到角落里去, 又坐在了书案后面。 门口两个内监又送进来两筐刘肃送来的公文, 都是需要徒述斐亲自过目、签批的。 等把这两筐公文批完,让人送回给刘肃时, 日头已经升到了天空正中。徒述斐拽了下手边的绳子,院子外头就有小内监送了食盒进来。 等用完了午饭,趁着饭后消食的空档,徒述斐捏了捏眉心,终于分出时间来,好好想想石光珠的事情。 他一直以来,好像都忽略了一件事。他是不在乎什么子嗣传承的,可石光珠也不在乎吗? 而且就算现在不在乎,将来也不在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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