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平北一听,立刻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 这些日子他和徒述斐接触的时间长,对这位郡王爷的认识也更深,自然知道徒述斐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便一拱手:“王爷可是要给老兄弟们找个出路?” “也算不上出路,就是需要他们在其他的地界儿继续替朝廷做事。”徒述斐摆摆手,“总之还是要先把人数统计出来。你们回去好好说,别硬逼着哪个人做决定。反正本王不会让将士们流血流汗又流泪就对了!” 屋子里随后一大片此起彼伏的“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如此”的声音。 等声音都平息了,徒述斐继续说道:“其余所有兵士,不管年岁、新老、兵种,全都要在东番重新受训。包括你们。” “啊?” “咱们?” “啥玩意?” 又是一阵混乱的嘈杂。 徒述斐听着众人的大嗓门儿,还觉得颇为新奇。他也不说话,好笑的看着众人喊了一嗓子之后,齐刷刷把视线看向了石光珠。 原本正替徒述斐斟茶的石光珠慢条斯理的放下了茶杯,转向了众人,身上陡然生出了一种徒述斐过去没见过的慑人威势:“王爷如今总领南海闽广和南海一切事务,王爷的话就是军令,懂了吗?” 一屋子比石光珠个头高、体格壮的汉子,只得诺诺点头。 徒述斐对这样的石光珠有些纳罕,但还是转过头先处理正事:“本王是什么样的人,诸位不会不知道。就算诸位不信任本王,还不信任石小公爷吗?” 众人连连称“不敢”。 “今日本王不妨给诸位透个底,本王自来觉得如今将士们的遭遇实在不公。恰好圣人和太子授意本王总管闽广及南海,本王便有权改革军制。京中掣肘颇多,唯有如今初初新立的征南军,不会被远在京城的诸多天官挟制。” 徒述斐笑眯眯的端起茶水,呷了一口。 “诸位无论是真的不敢,还是心口不一,全都无所谓。反正这件事,本王是做定了!诸位也不必心急,等过上一年半载的,诸位心中的疑惑应该就该解开了。现在,只要诸位按照本王所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或者哪位心中还存有疑虑,大可向京中通信。要留下还是要调离,都随意。但只一点,留下来了,就要听本王的令。” 等把人都打发走了,石光珠倒是有些疑惑:“怎么今天这么霸道,几句话就强硬的下令了?” 打发走了湛金,徒述斐一边自己脱衣服,一边往床边走,“别提了。之前有个叫刘保全的城门领,因为过错开革了。跟他说话,能把人累死!他也是又高又壮、一脸的络腮胡子。今天看着这帮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解释起来太累了,干脆就让他们自己体验一下,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那你想干什么?”石光珠也坐到床沿上,挨着徒述斐笑眯眯的问道。 “一来是解决一下老兵的问题。二来就是希望借着老兵来解决皇权不下乡的问题。”徒述斐靠在了石光珠身上,感觉石光珠的体温穿透了亵衣的布料传递过来,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我之前还和湛金说,要‘打·土·豪·分·田·地’,也要用到他们。还有南海岛邦的移民,要用到海军和新兵。还有江南四省隐户排查和迁移的事情……” 徒述斐掰着手指头算手头要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都不是容易的。 最后忍不住感叹道:“这还是所有人都听命行事的情况呢,我就觉得焦头烂额的。而且我还有京城源源不断送来的银子支持我,又有太子哥派人来帮我,有你在我身边震慑海军的中高级将官。我都想象不到父皇和太子哥每天跟那些大臣极限拉扯,该有多心累!” “辛苦王爷了!”石光珠凑近了徒述斐,和徒述斐额头靠着额头,心里一下也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徒述斐吃过了早饭就又去了书房。 如今石光珠虽然卸了差事,可眼看着徒述斐身上担着这么多的事情,也不能置身事外。等徒述斐进了书房,开始安排诸多事务之后,他也骑着马出门奔向城外军营去了。 这般过了三四日,刘肃便来求见徒述斐。 “王爷,您是真打算把这些父母官都留在这儿啊?”刘肃也是服了徒述斐了。 霍家处斩那一天告状的十几个人,被徒述斐利用了个彻底。他们告的是富户乡绅,徒述斐是派人审了,也判了。可随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进去的小吏、县丞、衙丁,一个都没跑得了。进而又牵扯进去了当地的县官。 随后徒述斐的操作简直刷新了刘肃的世界观。 他在京里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祚王爷的丰功伟绩。其中一条,就是这位王爷曾经建议选官的时候,官员要报备自家的财产,而后要求朝廷时刻督察官员的财产和消费情况。 有一条在众多官员口中臭名昭著的“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据说就是当时祚郡王提出来的。 当时这件事被满朝文武共同抵制,最后不了了之。可如今祚郡王总领闽广一切事宜,立刻就用上了。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然闽广两地被霍家把持多年,可当地的县官也各自有各自的敛财手段。 别管手段如何,反正哪一个都不干净,哪一个兜里都很富裕。而这些富裕出来的财产,如今都成了罪证。 最绝的是,他们这位王爷还一边派人给朝廷送信,一边派人去这些官员的家乡去暗查不法,明显是要一锅端的节奏。 好在这些个官员的家乡都在北地,最后都由朝廷接手了,不然刘肃完全不怀疑,这位祚王爷能把那些人也查个底儿掉,然后继续顺藤摸瓜。 刘肃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是按照祚王爷的思路,是不是满朝文武最后都要被牵扯进去。 “本王倒是想。”徒述斐连头都没抬,低着头继续写着铅笔字,“留几个严重的砍了泄民愤,其余的等刑部文书吧!” 刘肃点头,把这件事记下了。随后又询问下一件自己无权处理的事情:“目前各县的土地清查已经进入尾声了,王爷可有吩咐示下?” 徒述斐这才抬起头,看向了刘肃:“前朝张江陵的一条鞭法就很好,本王想再走一步,来个摊丁入亩。先把话传下去,本王要借着这次机会重造闽广的鱼鳞册,所以土地丈量务必精准。若是哪处地方的地主敢煽动乡民,通知各县新任的县官,可以调动军管驻军,诛杀首恶。”
第235章 徒述斐话里露出来些许杀意, 让刘肃忍不住眨巴了一下眼睛,咽了一口唾沫。 他低头清了一下嗓子,才接着说道,“那先前湛金公公说, 王爷有意重新划分闽广两地的土地, 可有什么章程?” 徒述斐这才抬起头来, 放下了手里的铅笔, 在手边的几沓纸里翻找了一下,才找到了自己要用的材料。 “是这个。”徒述斐吐槽着自从湛金和灵宝被自己指派出去之后, 自己的东西越来越乱, 把材料递给了刘肃。 刘肃双手接过,随后便开始翻看。 徒述斐的这份计划分为好几步。第一步, 就是要清楚的丈量土地,普查人口。也是现在正在进行的一步。 随后,就是要迁移富户,集中土地。这样才能得到大面积的土地,来进行下一步——分田。 而在分田的同时, 还要分户, 还要移户, 还有老兵安置。 零零碎碎的,刘肃看了好半天,也只是囫囵着翻阅了。但从这些细碎的小节来看,能看出来, 祚王爷是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而且……刘肃捧着这份资料想道, 这简直就是重开新天的气象!先前祚王爷说张江陵的一条鞭法好, 可王爷的分田法也不差啊! 刘肃心头火热,又重新翻看了一回。这一回, 他察觉出来,这分田的举措,似乎还有未尽之意,心中好奇极了,便追问道:“王爷,臣观王爷的手书,觉得似乎有未尽之意。不知王爷之后要如何?” 徒述斐正揉着自己右手中指的第一个指节侧面呢,听到刘肃的问题,抬头看了刘肃一眼,“之后本王要动的是湘地。此次军管换防的官兵是湘军,所以下一步正好捋一捋湘地。”刘肃也算是自己人了,知道一些事情也无妨。 这样一想,徒述斐忽然想给刘肃加加担子。所以他又从手边的一堆杂物里,扒拉出来几本夹在县志里的规划草稿。 “闽地情况特殊,除了农人的口粮田之外,主要经济作物是茶、果。茶还好说,果子……我这里有意迁移玻璃厂来制作容器,果子正好可以做罐头。这是选址和一些设想,你看一眼。” 刘肃激动得几乎颤抖起来。这是给闽地的百姓找到了又一条活路啊! 只是……他急急的又去翻看徒述斐一开始扔给他的那份资料,忽然想到了徒述斐之后会如何做:“王爷用闽广的人口填充湘地鄂地,是要用闽广两地思变的人心煽动江南四省!江南四省……王爷可是要用江南四省的隐户占据南海岛邦?” “诶,你看出来了!”徒述斐没想到刘肃还挺敏锐。 “只是……故土难离,王爷的想法恐怕不好实现。” 徒述斐闻言一摊手,“本王又没打算一日就实现。甚至说不定明天京中就有旨意过来,要本王回京去了,到时候都是一场空。” “那王爷……”为什么还做了这么多的计划、规划?刘肃扫了一眼徒述斐手边堆着的一堆的写满了字的纸,估计都和自己手里的方案一样,是对闽广两地的未来设想。可能还包涵了对江南四省的设想;甚至这些规划所辐射的面积还可能更大! 徒述斐不知道该怎么和刘肃说,最后还是随口敷衍了过去:“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本王既然还没卸任,就要继续实心任事。” 等把刘肃打发走了,徒述斐才扒拉着手边画缸里的一卷图纸,却没打开,只是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副画,画的是南海岛邦的舆图。只是除此之外,在画纸的底部,还有大片的留白。直到画卷最底,才有一个巨大的、足有大庆国土那么大的陆地。 这就是他笃定自己还会在这里呆上很久,无论做什么圣人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缘由。 这片还无人发现的处·女·地,必须成为华夏的一部分!为了这个目标,他徒述斐不介意背负任何恶名骂名。 他需要充分的力量来占据开发这片土地,他必须不停的迁移百姓,分户分户再分户,让百姓们吃穿无忧,才有心思多养育人口。所以谁也别想拦住他分田,谁也别想拦住他对南海岛邦的开发、对闽广两地资源的整合。 朝中那些正气盎然、耻于言利的端方君子们不行,江南四省那些这几年新崛起的富豪也不行! 在徒述斐这样的决心下,刘肃也被激励了,打了鸡血一样一件件完成徒述斐的计划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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