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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意奉陪。”Lee眯起他灰绿色的眼睛。 他们议论了一下关于交通的问题。 Lee的车在本州界内行驶是有免检特权的，能够无条件进入紧急互通道，在宵禁后的时间段来往于全市各个地方，所以Orlando没有去车库，而是直接和Lee一起走出了家门。 10点钟，Brown equator。
第9章 电离辐射标识下，一截丛飞机中崩出来的硼纤维被Orlando踩碎了。 碳化的液压机残骸、机翼的钛合金碎片与烧焦的招牌、摩天大楼被轰击波撕裂的钢结构、玻璃渣……散布在十字路口的硁石堆里，被硫化的雾气所笼罩。 2094年的大空战，来自主战国的巡航导弹、隐形鳐鱼飞机，与世界上最先进的防空武器——双脉冲爱国者导弹、55毫米巨型自动炮，在北美各大城市上空交锋数月之久，就连6000米高空中的云层，也无法避免被爆炸产生的巨大力量震碎。 钻地导弹制造的陷坑中，堆积着大量军人的枯骨与高炮、雷达、装甲车、精度计算机的部件，所有可被称之为“物质”的东西，皆被核裂变的庞大威力所击垮。 敌人对美国本土军事打击最终以中子弹爆破完结。 这种于1958年开始，由塞姆·科恩着手研发的武器，在经历一百多年的威慑力命运后，正式被主战国利用，成为袭击大洋彼岸国家的主要武器。 而衰变铀装甲在其3000吨TNT当量的破坏能量面前，犹如纸张被撕裂。 那象征建筑行业巅峰之作的，摩天大厦顶层的尖碑，在2000°高温中，瞬间化为灰烬。 整个城市的三分之一地区曾蒙受劫难，高能中子流对人员的杀伤效果特别显著。曾经有一枚1000吨TNT当量的中子弹在200米高空爆炸，离爆心900米范围内，11辆超级装甲车内的坦克乘员，或者立即暂时昏迷，或者失去战斗力，并且在10天内全部死亡。 这儿是废墟。 融化的电缆缠住了那些从建筑物高窗内坠到路上的家具，拥有贫铀合金材料网状骨架的装甲，从军事车辆的车头内部分离出来，此刻已布满蜂窝状的孔眼，被丢弃在交通指示灯前。 道路两侧被冲击力爆破门窗的建筑，有些从中腰断裂，一多半屋顶被轰塌，楼体受到内部钢筋刹那弯曲时的迫力，变得乌涂扭曲，这是建筑物的骷髅，也可被称作文明的痕迹。 一台几乎完好的布艺沙发摆在路中央，旁边有张被烧剩一半的卷帘门。 Lee小心翼翼地绕过倾斜的路灯杆，尾随着Orlando往前走。 他脚上那双昂贵的皮鞋不停与碎砖、钢铁和玻璃发生接触，鞋面已经被灰尘覆盖。 有些毒贩子把联系方式喷涂在这里的废墙上，经常来这儿拾遗的人都对廉价快乐感兴趣。 与老酒吧街比邻的一条街上，夜班工人正在过滤废渣，中和剂散发的刺鼻气味儿令Lee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这个地方，更不喜欢“出入口”那些喜欢吐口水说脏话的黑帮分子，他们刚才还在盘算着去哪儿抢劫的事情。 不过Orlando和那帮人熟络极了，他清楚用什么方法和他们打招呼，他进入“钢铸森林”是不用花钱的。 Lee快走几步跟上Orlando，有点儿痛苦地说：“这地方简直是噩梦。” “不，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地方是噩梦，这儿只是大家的行为代价而已。”Orlando的声音在防护口罩里发出来，听上去闷闷的，他抬起头望了一眼乌黑的天空，又对Lee说，“有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后果总是他可以看见的，战犯被处决之前，军事法庭要求他们乘坐汽车游街，那其实是为了让他们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 “……这可真够残酷的。” “不，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如果有人包庇或者纵容了恶人，那么他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也许吧，反正那个人不会是你我。” “是的，我们都不会和恶棍走得太近。”Orlando拐进一条路边的巷子中。 断墙下有两个人，一个人用手电照着高处，另一个则钻进了一辆没有四轮的车骸内翻找东西。 Orlando大声吹响了口哨，留脏辫的黑人用手电照向这头儿。 他的左眼眶里安装着的假眼球，脸上有道横贯鼻梁的伤疤。 黑人看到Orlando，咧嘴笑起来。 Orlando上前和黑人说了什么，然后两个人都嘎嘎地笑了好一会儿，黑人说的是俚语，有些名词Lee听不懂，大概弄明白他们是在议论有关篮球和医院的事情。 一分钟后，Orlando和黑人道别，转身跑了回来。 “他是废墟的‘负责人’，是退伍军人。”Orlando说，“看到他的眼球了没有，那是我拜托走私药品的人从纽约弄来的，为此，Gandalf差点杀了我。” “你帮助他们。” “……利用职务之便。他们是金励带到医院的，一开始没钱或者没有家庭资产，我们提供了资金和病房，你懂我的意思吗？”Orlando得意地说，“就是我们出钱，给那些帮派份子换假肢、或者治病，随便你是因为什么受伤的，跟人火拼，被人打了一枪，随便怎么样……我会想办法帮他们争取救助金。” Lee觉得Orlando有点儿傻，如果他不是有所图的话，帮助这些人对他根本不会有好处，而就算他有所图的话，Lee也完全想不到，这些人手里除了毒品还有什么。 Orlando撇了撇嘴：“……请把我当成傻子，或者慈善家，我那时只有24岁，头脑一热什么事都做，不过直到现在我也认为，所有人都有活下去的资格，除非他被执法机构判了死刑。” “也许你是对的，不过……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儿？我有点儿想离开这儿了。” Orlando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玩笑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保护人’。” “帮派里的那种？” “没错，就是你犯了错我会替你受惩罚。”Orlando哈哈笑着，模仿黑人帮派分子的口气说，“嘿，别犯错，否则我会第一个被大哥打死……” 周围的空气似乎没那么难闻了。 Orlando的脚步在老酒吧街最后一个路口前停下来。一栋坍塌的楼房，门口的电线杆折断了，砸裂了一辆福特车的前机盖。 另一边的建筑物只有四层，铝桥支架固定墙缘的灯牌上，大部分线路融化成了焦泥。 通过凉棚骨架，Lee辨认出来，这儿曾经是一家酒吧。 酒吧的当街这一面共有三扇门，其中两扇被桌椅、吊灯与吊顶堵住，但仍有一扇蓝色的铁艺大门被保留完整。 门体的防盗栏杆上，镶嵌象征英国文化的图腾：被橄榄枝围绕的两只狮子，托着那樽嵌黑王子红宝石的英帝国王冠，中部是十字军的盾牌。 Orlando上前推了推门，门框上方发出咯吱一声响，灰尘与铁锈成片落下来，Orlando停住动作，仔细观察了一下门侧面的合页，确定固定轴承的钉子尚未全部崩离后，才正式打开了门。 Lee给刺鼻的硫磺味儿呛得直咳嗽，Orlando却好像没嗅到似的。 地上除了玻璃碴，还有不少东西：酒桶、酒牌和挂画，屋顶的灯架。七零八落的部件滚到各个地方。空酒瓶融化商标与壁纸的起泡——那简直令人恐惧发作。 Orlando走到柱子前停住脚步，用手电照向酒架的格子。 一截酥化的木头被踩断了。 周围忽然安静得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液体从瓶里爆出，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沸腾蒸发，木头上留下深色痕迹。 老鼠蹿过台面，爬虫突然散开。 赖以一根钉子勉强悬在墙上的挂画中，白狮盯着室内的一切。 Lee踩着酥裂的地板，一步步来到Orlando背后。 Orlando没有注意他，仍然在兴趣盎然地四处查看。 “你像是维多利亚时期生活在沟渠里的小老鼠。”幽静的环境中，Lee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性感。 Orlando转过身告诉Lee：“座钟不见了，不知道被什么人搬走了，这儿每天都有很多人来。” “也许吧。”Lee笑了。 他的肩膀挡在面前，而Orlando背后是一根柱子——也许已经不结实了，但要进入吧台内部，必须得先绕过它。 Lee握住Orlando手里那把手电的灯口。 光束囚禁在他的手心里，开关被他用拇指推了一下，手电灭了。 “……干嘛关了手电？”Orlando的喉咙有点哑，这儿的空气比外面更糟糕。 “它令我觉得刺眼。我享受在没有光的环境中历险，你呢？” “那会令人觉得不安……不是么？”Orlando已经感到不安了。 “我会保护你的。你可以尽情恐惧。” “你喜欢看到他人惊恐的样子？” “不，但探险历程中如果没人害怕，就不会有趣。” “你现在是在吓唬我么？” “不。” “Hey……”Orlando抿了抿嘴，提醒Lee，“我们离得太近了。” Lee仍然站着没动。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他问。 “你觉得没有乐趣么？” “乐趣是要渐渐发现的……没什么比发现乐趣的过程更有趣了。”Lee的眼神直勾勾的。他忽然说：“你是一个喜欢危险游戏的人，Orlando。” Orlando不解其意地打量着Lee的脸，很长时间过去，他们只是在黑暗中看着对方，谁也没说什么。 Orlando慢慢把手背到身后，肩膀贴上柱子。 一个防守的姿势。 光从Lee背后的门口散射进来，又被Orlando的眼睛吸收了。 Lee在Orlando的瞳孔中看见了黑色影子和灰蓝色的窗口，一切都非常清晰地呈现在Orlando的视网膜上。 一种令人觉得陌生的气味儿，正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蔓延。 来自深处的欲望混入了血液，Lee每一个指肚内的神经都敏锐起来。 他的食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渴望接触Orlando的皮肤、血液、内脏。 “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Orlando问。 “……如果你现在闭上眼睛，我会送你一样礼物，是你想不到的礼物。” “那如果我偷看呢？” “那我就会惩罚你。”Lee说，“惩罚也是游戏规则。” Orlando笑着问：“你不会突然靠近我吧？” “别把我当成那种为欲望冲昏头脑的Alpha。” “我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那说明我们彼此存在信任，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Lee仍然在笑，但是他的笑已经不再谦卑，而显得有点儿狡黠。 污浊的气体，在流动过程中停滞了。 Orlando嗅到了天敌欲望的味道——Alpha的信息素。 他突然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Lee的眼睛：“我喜欢你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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