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小白马的脑袋,“明日启程,你好好准备准备。” 身后传来笛飞声的声音,“去四顾门,本尊需要准备什么?” 李莲花转过身,“你真要跟我去啊?那可是四顾门。” 笛飞声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说好的事,你要反悔?” 李莲花赶紧摆手否认,“我就是觉得,你这身份往四顾门走一趟,无异于只身独闯龙潭虎穴。” 笛飞声抬手为自己扣上一副玄色面具,淡淡瞥他一眼。 “你放心,我与李相夷签了五年的和平契约,本尊若只是去四顾门坐坐,他不会为难我。” 李莲花点头,倒也是。 若当年笛飞声找上四顾门来跟他打架,他顶多不厌其烦把人赶走,倒不至于有多为难他。 想了想,又似乎来了兴趣,抱着手臂围着笛飞声转了一圈。 “要不,你磨一下刀,准备准备,好好跟他打上一架?” 这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和十年后的天下第一,刀剑相抵针锋相对,到底谁更胜一筹,他其实也想看看。 笛飞声看他一脸看热闹的神色,白过去一眼。 “明日就动身?” 李莲花点头,“宣城到四顾门有两三日的行程,一路上餐风饮露,得委屈笛盟主了。” 笛飞声浑不在意的笑笑,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哪里会在乎这个? …………………… 这一夜的雪也飘飘忽忽下了整晚,第二日天光熹微,方才风停雪霁。 府衙的快马吵醒了清晨的好梦,探春客栈的门被拍得震天响。 李莲花抻着懒腰下了楼,便见赵海焦急的在大堂里来回踱步。 他慢悠悠的找了张桌子坐下,端起一杯热茶吹了吹,“怎么了这是?” “昨夜大雪,那瞎子逃狱了!”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嘴里的茶喷出去大半。 这,这么快? 他抬手擦了擦嘴,刚打算喝口茶压压惊,那边再度语出惊人。 “崔裴在牢中服毒自尽了。” 李莲花:“……” 查了这么久的案子,两个主谋一个死了一个跑了,赵海的确该急。 轩辕琅提着剑匆匆下楼,也听到了这话,目光冷然看他一眼。 “你说你们干什么吃的,府衙地牢形同虚设,关得住什么?” 赵海不敢反驳,只能低头一个劲的认罪。 “属下失职,还请轩辕大人责罚!” 轩辕琅扫他一眼,转头看向李莲花,“陪我去府衙看看。” “啊?” 李莲花愣了一下,将手里的茶放了回去。 “行。” 反正城门外的雪没扫开,他一时半会也出不去,有始有终,陪这小子走上一趟也无妨。 而且他心中,尚有未消解的疑虑。 崔裴一个无权无势的官府主簿,哪里来的这么多下属为他卖命? 他为什么要把那么明显的证据放在家中,像是生怕别人搜不到。 还有山洞中,他意识混沌的时候,看到的另一个人又是谁。 或许这一趟,都能找到答案。 城中雪厚人少,三人跟上赵海的马,快马加鞭去往府衙。 姚大人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整个府衙上下挂满了白绫,在冬日里萧条肃穆。 三人翻身下马,举步进门。 轩辕琅问身边的赵海,“昨日我们走后,都发生了什么?” “昨日你们走后,小姐来了,说要与崔裴单独说两句话。” 赵海连忙应答,“我们退下去以后,他二人大概单独呆了一炷香的时间。” “小姐出来以后,崔裴亲自写下了自己的结案书交给我,我才收队回去。” 轩辕琅皱眉,“我下地牢去看看。” 他提步欲走,却见李莲花看着前庭中一道人影,眉心紧皱。 “李莲花?” 李莲花回过头来,“轩辕,昨日崔姑娘的遗物,你都还了吗?” 轩辕琅点头,“还了。” “那支朱钗呢?” 轩辕琅摇头,“这是物证,自然保存在府衙内。” 李莲花又看向赵海,“赵大人,有劳你带我去将此物取来,我想再看看。” 轩辕琅见状,回身朝赵海吩咐道,“你带他去,我自己下地牢去看看。” 赵海拱手应下,轩辕琅这才冲着李莲花颔首,提步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赵海走在前面引路,问道,“李先生,是还有什么疑点吗?” 李莲花没说话,凝眸深思不语,只是跟着他的脚步。 却不想几人刚入了院子,便被一道身影拦下。 那是一个面孔陌生,娉婷婀娜的女子,盈盈朝李莲花拜了一下。 “李先生,我家小姐请你过去一叙。”
第61章 压寨夫君 李莲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姚朵一身素白,站在一棵梅树下,静静看着他。 他短暂的迟疑了片刻,抬脚走了过去。 身后的两人都被那侍女拦下,李莲花回过头,给了笛飞声一个放心的眼神。 姚朵抬手攀折梅枝,身高差了些,垫着脚也难够得到。 李莲花走过去,替她折下那枝梅花,递到她手中。 姚朵接过梅花,轻声问他,“李先生,你是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的吗。” 李莲花目光落在她头上,一身素白的小姑娘,黑发规规矩矩的梳在脑后,别着一支叮叮当当的步摇。 那步摇颜色清浅素净,簪在头上,倒也不影响她服丧。 “姚姑娘这支钗,看着很新。” 姚朵垂下眼睫,轻轻嗅了一下手中的梅花。 “李先生,我初见你时,觉得你像这傲雪的梅,一把清冷骨,让人心生爱惜。” 李莲花笑笑,“姚小姐抬举了。” 却见她眼眸微眯,细长的手指攥紧手中的梅花,将花瓣捏碎在手心。 “如今却觉得,你更像宣城这一场风雪。” 李莲花不傻,很清楚她的言外之意。 宣城多风沙,本不该下这一场雪,他也不该来。 “你走吧,别再来了。” 姚朵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将折断的梅花丢在树下。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笑意有些无奈,“本就打算今日离去,这不是事出有因才来的。” 而后,他又摇了摇头。 “我是真没想到,这幕后藏得最深的,竟然是你。” 姚朵看他一眼,“李先生这话,我听不懂。” 这副纯良懵懂的样子,不知道骗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险些被骗过去。 “我若猜的不错,那日你闯入飞霜院,戴的便是这枚携带痋术的新钗吧。” 小姑娘面色不变,只是笑着看他。 “有意思,你接着说。” 李莲花蹙眉分析道,“这朱钗你与崔烟一人一支,她的被风明萧种下痋虫,你的则日常戴在身上。” “需要用的时候,只要换上一换,便能悄无声息的置他于死地。” “没有人会怀疑你要害死自己的父亲,毕竟,你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 他最初只怀疑过,姚朵是心甘情愿被崔裴抓走做人质。 但细想来,崔裴并没有利用姚朵在这场角逐中获取任何利益,他为什么要带着姚朵跑? 如今想来,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这幕后操盘的,从来不是崔裴,而是姚明权的亲女儿,姚朵。 “姚姑娘,我实在不明白,你下了这样大一盘棋,就是为了杀害自己的父亲?” 姚朵冷嗤了一声,平日里灵动的一双眼中满是冰冷的嫌恶与厌弃。 “父亲?” “我不爱听这两个字,身上流着他的血,是此生最让我恶心的事。” 她仰起头,看着破雾穿云的阳光,伸手去接从梅梢上打下来的一缕明华。 “自打幼时起,他便鲜少管我母女二人,将我们丢在冰冷的府衙。” “娘亲教我识字念书,教我知事理,明是非。” “娘亲说,他是个干净清廉的好官。” “说那正大光明的牌匾,是为民请命的愿书,是律己正身的明镜。” 她嗤笑,“母亲走得早,全然不知道,我那好父亲,是个如何人面兽心的畜生!” 她又笑,“姚明权以为什么都能瞒着我,他从不知道这些年来,崔裴就是我的眼睛。” “替他办了多少事,就替我看了多少东西。” “我从六年前开始屯兵,聘请江湖高手,以他的名义训练三千铁甲卫,他真以为我是用来保护他的?” 娘亲的母家是名将后裔,如今没落至此,没给她留下别的,只有一本兵书自小被她翻烂熟读。 娘亲亡故以后,偌大的府衙来来往往看着都是人,但她却孤零零的被世界抛弃。 是崔烟把她从冰冷的笼子里解救出来,她是除却娘亲以后,第二个给她温暖的人。 崔家兄妹多好的人呐,她记事起,所有的温暖和爱都是他们给的。 但姚明权呢?他先将崔大哥拖进阴暗的地下,又将崔烟碾死在最黑暗的深渊里。 娘亲说得不对,姚明权不是什么好官,清浊不辨,是非不论,只看得到钱。 这世道也不对,好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兵书上说,若统帅叛变,为将者可一剑杀了,取而代之。” 从一开始与忘川酒馆做交易的,就是姚朵。 她本与苏灵玉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后来更是成了少有能说的上话的好友。 可李莲花到宣城的那一日起,一切都变了。 苏灵玉不再着眼改天换地,不再心怀公义为民请命,她仿佛是中了什么巫术,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李莲花。 若不是苏灵玉拦着,李莲花在到宣城的第二日,就该死在三千铁骑之下了。 姚朵背对那棵梅树看着李莲花,早已褪去了那一身轻灵活泼的少女模样,淡然得像一把冰冷的剑。 “灵玉姐姐死了。” “烟姐姐死了,崔大哥也死了。” 她把目光一横,好似在问李莲花。 ——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昨晚答应我,说等我救他出来。” “他从来不骗我,这是唯一一次。” “却将我骗的这么彻底。” “你说,他都死了,我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李莲花动了动嘴唇,一时间只觉得心绪格外复杂。 姚朵又笑了一声,她说。 “李莲花,如今三千铁甲卫已经围了宣城,不如我一把火将这里烧了,与你一同下去见他们?” 李莲花干笑一声,“姚姑娘说笑了,这雪都没化呢,怕是烧不起来。” 这宣城什么风水,怎么净出些不要命的? 这才说了几句,云层便遮天蔽日的笼罩起来,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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