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面前的。” Hie把碗递了过来。 Will很快吃光了碗里的馄炖,然后把一旁的盘子递给Hie,示意他吃里面的蟹肉。 他不是非用这种方式验证才肯相信食物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他能从Hie脸上看见一种类似于忍让的态度,这令他想去探索Hie的底线。 “你把我请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话?”Will问。 “Graham先生,”Hie用餐布拭了下嘴角,“时间会告诉你我的目的。” “可是我的时间并不太多。” “对于我来说,很够。” “你在我身上看见了什么特质?” “我看不到,”Hie说,“除非你接受我,我才能进入你。昨天你已经拿走了我对时间的感慨。” “不,”Will摇了摇头,“我不可避免要进入你对过去的感受,这是我希望了解的,但是我不想被你进入。” “你为什么要理解我?东方人让你感到好奇吗?” “不,我只是对你感到好奇。”Will说,“我想知道你如何保证自己不在‘移情’中变得疯狂。” “也许我已经疯了?” “我认为,你还没有。”Will问,“你有酒吗?白酒。” 酒被摆在桌子上。 Will倒了两杯酒在两只特别小的酒杯里,让佣人把其中一杯放在Hie面前。 “Hannibal告诉我,你们喝酒的方式是敬,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敬酒吗?” “你想让我敬你一杯酒?” “是的。” “在敬你这杯酒之前,”Hie捏起酒盅,“我要说‘我不会喝酒,而我们是初次见面。’我必须这么说以彰显诚意,然后我说‘我想敬你一杯酒,’”他把酒喝了,搭上一只左手用食指托住,盅口朝向Will,以示干杯,“我最后说,‘你随意’。” “哇喔,这真是好看。”Will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前闻了一闻,但是没喝。 “Hannibal认为,心理罪犯是以蛇的种类划分的,眼镜蛇或者黑曼巴。” “对于我来说,他只是个传闻。”Hie问,“如果你愿意,我想知道他相关的更多传闻。” “他和你一样在初识一个人的时候,显得非常有诚意……谦卑,好看。但是他会在一些事情发生时突然变得凶残,他的礼貌和诚意都是伪装。”Will说。 Hie说:“为了猎食,他不得不那么做,我对他的‘诱捕’手法非常感兴趣,即是让猎物自主接近他,最后猎食到对方极度的恐惧,猎物在绝望中死亡,他享受整个过程,但快感在最后一刻爆发。” “他有完整的理论体系,他有他的道德观,而一般人无法理解。” “在你们之间,道德是否也起到了约束作用?” “道德约束我,而他欣赏打破它时我的破碎。”Will说。 “他打碎一个人的道德观,使之受到伤害,但如果他自动复原了,那么受到伤害的就是Hannibal。”Hie说,“当道德破碎,他对你寄予了希望和感情,进入一种频临爆发的状态,当你复原,爆发的就是他内心底部的痛苦。你使他痛苦,这才是你们之间的真实理由。也许,你让他心碎多次后,他已沦为你的追随者。而他反抗的过程,就是试图杀死你的过程,如果你在最后获胜,那么Hannibal将沦为你的囚徒。” Will用奇怪的眼光看着Hie。 Hie接着说:“你不能总是思考一个人,否则他就成了脑中漩涡,Hannibal被你吸引,说明他的脑子里有一个以你为名的漩涡,他爱你而白首不渝,怨你成殚诚毕虑,两者俱是对你的效忠,但愿你能达到的深度,你已经达到了,Graham先生。” “他也达到了。”Will说,“我……效忠于他。”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互相效忠是不能达到的状态。而你们注定互相效忠,可能在认识彼此之前已经感觉到引力,你总想象过如何戒除孤单,你在意念中设计的对象,像不像他?” “他具有我潜意识里需要那个陪伴者的一切特质。” Hie说:“在我祖国,贡嘎山地区,有一种双生树,就是两颗树相互依靠、缠绕,到一方死亡,另一方悄然腐烂。” “你相信从一而终的忠诚?” “我所受到的教育迫使我相信,是的。”Hie说,“我相信许多东西,而我难以信仰它们。” “你的‘谜底’是什么?”Will这次没问Hie犯罪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他不会让自己的话变成呈堂证供。“为什么不试着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Hie用通红的眼睛看着Will:“曾经拥有的底线,一旦被‘注定’打破,那么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注定的了。” 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追溯到发生之前——他的话很抽象,有意避讳提起什么,但Will明白:如果获得一种能力的代价是折磨,那就是他为何而产生控制的欲望,就是他不可回顾又无限追悼的时间,是他对“犯罪”毫无忌惮的真实原因。 “注定”是不存在的,他不是不能追溯到发生之间,而是不想忘记一段时间,他遵从着走上一条发起于当时的惯性之路。 Will皱了皱,问:“你经历了什么?” “一些使我必须相信自己是生而如此的事情。迫使我必须相信我注定如此。” “也许Hannibal的谜底和你一样。所以你们不停强调着生而如此。” 煎锅内,肉类发出“吱吱”的响声,Hannibal用铁铲和餐刀将一片分割进Misaki面前的盘子里。 “按照维也纳煎牛肉的方法,应该加入黑胡椒,但我更喜欢保留肉类本来的味道。”Hannibal在桌子一头坐下来,用嗅觉品尝手边的波特酒。 Misaki切了一块肉放进口中:“有松露的味道…还有酸味。” “不,那是人死之前腺体分泌的物质。”Hannibal说,“猎物如果没有经过麻醉,也没有经受过度惊吓,腺体是不会胡乱分泌物质的。” “哦,对不起,我可能让他受了一点刺激。”Misaki把目光投向桌面上被蔷薇花环绕的脸。 这是一位英国绅士,他的追求者之一。 他非常英俊,没有蓄胡子,睫毛浓密。Misaki猜他每天仔细清理胡茬,并且用松柏木混合型香水点缀自己的荷尔蒙。 淡粉色的芙蓉静静绽放在樱枝上,他们用插花的方法,使用四五种花来装饰死者的头颅。那些花把他的脸衬托得白皙而干净,颈部刀口经过清理,周围已经没有血迹。花环簇拥着暴露的大脑,烛台插入脑沟回深处。蜡油顺着白烛淌下来,流进脑髓里,再沿沟回凝固。 被切断的两只手搭在银托盘的两面,他的指甲非常干净,每个经过仔细修剪。 Misaki时不时用眼睛看着这个人,如同看一个与他们共同进餐的绅士。 “我从没这么仔细观察过他的美丽。原来残酷和艺术是有着关联的。”Misaki说。 “没有。”Hannibal说,“如果你在创作时认为自己是残酷的,那么艺术品就沾染了罪恶的气息。” “你对艺术理想的虔诚大于对生命。” “不,那恰恰是我对他的虔诚。他走出生命,停止呼吸,而在这里,以最完美的姿态回归自然。” “大多数人认为这也是残忍。” “一切残忍停留在他生命结束的瞬间,死者是没有感觉的,处理死者尸首的形式,根据生者的心理需要产生,也包括火烧和土葬。”Hannibal喝了一口酒,把杯放下。 Misaki把手伸向盘子,摸了摸那只断手的手背。 “我想吃他的头。”他忽然说。 “抗生素和激素类护肤品使面部肌肉变得难吃。”Hannibal说。 Misaki有点沮丧地说:“我本来能找到更好的肉质,但他长得更英俊。” “已经足够了。谢谢你带给我的肉。” “Doctor Lecter,你刚刚说使肉质带来上等味觉体验的方式,你能否告诉我,怎样才能不使用麻醉剂杀死一个人,同时不令他感到惊恐?” “Hie也许能做到。”Hannibal说,“而我对目标更有耐心。” “比如……Will Graham?” Hannibal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Will不希望被我杀死,而我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不期待终结。” “我想知道他会不会在临死前感到恐惧。” Misaki的大胆简直令Hannibal想杀了他,但他还是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人的恐惧会刺激你我的味觉产生厌恶感,Will,我希望他散发出腥味甜味,或者两者皆有。那是他意识残骸的味道。” “哦,这真是迷人。”Misaki用崇拜的眼神望着Hannibal,“Will的眼睛会对你流露出依赖和畏惧两种神色,保持迷乱,直到意识消失。Doctor,性是否也和杀戮有着共性?” “我惊讶于你提问的大胆。”Hannibal笑了,“两者皆带给人恐惧。一些人同时拥有对快感和对疼痛感的恐惧,比起后者,甚至更畏惧前者,其实他们真正恐惧的是自我的丧失。” “那么……他的恐惧会令你萌生出杀死他的念头吗?” “一个人的崩溃不值得欣赏,那是不礼貌的。我只是让他看清他自己。” “你给过Will离开的机会吗?” Hannibal放下餐具,轻轻叹了口气。 “在佛罗伦萨。我离开美国之前告诉他我的初衷,如果他拒绝回应,不论依赖还是仇视,如果他对我的执着达不到必须了结的程度,那我会放开他,但是,Will并没有给我任何放弃他的会。”Hannibal不由想起Will在雪夜冲进他的家门——Will在被动的境地里触动他每一根神经,反噬每一种感觉。 “我不明白你们,”Misaki说,“想听听我的看法吗?我尊贵的Doctor。” “当然。” “让吸引和仇恨停留在表面,才不会使人落入漩涡,该深刻的是脑,行为也许不必深刻——这是Hie对我说的。Will对你的步步紧逼,你在佛罗伦萨的徘徊等待,使你们更深地沦落于对方,这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为什么不在他来的时候逃离佛罗伦萨呢?” “我永远不会逃离Will。”Hannibal说,“就算看到了结果。” “你也永远不会放弃Will,就算杀了他,或者被他杀了。他随时发出邀请,你随时和他玩,就算杀了他,或者被他杀了。你们符合了理想中的致命吸引。” Hannibal问:“在我们谈话时,你是否带入了我的角色?” “不,我带入Graham先生的角色。”Misaki说,“我希望自己引人注目,而我永远吸引不到Hie。是的,我必须得到他的眼光,而事实上得到者是Will。”Misaki有些悲伤地说,“我在不知情的情形下介入了他的家庭,他给了我很多我想要的东西,他很有钱。我引诱他,希望和他发生关系,但事实上和我上床的是Max。” “你说过,他认为M和他是一个人。” Misaki说:“精神不可被触及,肉体却能够,他把执行力交给M,甚至是性……而他充当旁观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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