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应该活下去,”乌丸莲耶平和地说,“而我应该得到安眠。” “您会的,”琴酒的眸光平稳极了,“您做得已经够多了。” 他如此努力如此痛苦地让自己活下去,也不过是为了让组织对世界的伤害小一点。 乌丸莲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安心的笑,他再度像是休憩般地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这具身体,就像之前那些一样,也烧了吧,之后……最好是像之前一样洒进海里。” 乌丸莲耶“死”过两次,他甚至曾经亲手将自己的骨灰洒进大海中,如今安排起后事来可以说是很熟练,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死后的事情,就算会有不少人对这具身体感兴趣,但有琴酒在,总不至于落到其他人手上。 “好的,先生。”琴酒点头。 “你也很熟练了,是不是?”乌丸莲耶轻笑,“但这一次可不是演习了,事情会比之前麻烦得多,我还没能给aptx4869找到出路,组织的培训也根本没法停下来,还有Rum和Whisky……” “这都不是您需要操心的事情了。”琴酒说。 boss的话语停住,他缓缓点头,像是对此很信服,然后老人转头向琴酒,他浑浊的双眼对上那双镇定的眸子,一瞬间有些出神。 老人缓缓地转过头,没有再去看床边的人,他有些出神地望着面前的虚空,声音飘忽:“我曾经想过……要是能看到你为我落泪就好了。”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死亡的边界在线挣扎,一时生一时死,就连自己都变得麻木,当然更不能强求本就对生死很不敏感的琴酒,可是他仍然会这么想,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希望“自己的死”这样的刺激足够强大,能激发出琴酒更深的情感,但他同样得承认,或许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渴望着从自己认可的同伴那里得到一些感情上的慰藉。 但是…… “但是,”老人缓缓地说,“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他没有去看琴酒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总是认为……拥有感情对你来说是很必要的,但其实谁能保证呢?就算没有情感,你在这世上还是活得很好,那么我何必要让你落泪呢?” 他说出来的话语已经有些模糊不清,逻辑也变得混乱,但老人没有停下来,琴酒也没有打断他:“说不定是我错了,谁也不能定义正常是什么样的,同样不能妄言美好,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的话……” “先生,”琴酒很轻地开口,“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的。” 乌丸莲耶停下了述说,发出轻缓的叹息:“你当然不会,你一直都是那个……最包容人。” “我想没人会同意您的这个说法。”琴酒微笑。 boss缓缓摇头,他整个人已经开始因为疲惫而有些呆滞了,但那些话语还是本能似的流泻而出:“如果不爱所有人,那么和爱着所有人又有什么分别呢?强求特殊并非什么好事。”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包容,只是您从未真的强求过我而已,”琴酒回答,“而我确实觉得这些变化很好,否则我又怎么会接受您的馈赠呢?” 乌丸莲耶似乎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琴酒干脆站起身,弯腰凝视着他:“我不知道这会让您考虑那么多,但是。” “我喜欢您带给我的这一切,包括所有特殊的部分,”他说着,伸手合上老人的双眼,“无论我是否会落泪,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没错,贝姐在兔子洞的代号是美人鱼
第128章 大暴动 乌丸莲耶走得非常安稳,但安稳的大概也只有他本人。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间里,这位腥风血雨了一辈子的男人竭尽全力地寻求着安稳和平衡,但即便是他自己,也很清楚这并非长久之功,而尽管如琴酒这般的少数人早有所感,但对很多人来说,boss走得有些过于突然了。 乌丸莲耶已经存在太久了,他几乎像是一个永恒的符号,挂在组织的夜空里,未必所有人都崇敬他,爱他,但所有人都习惯他,就算近年来他直接参与的项目已经逐渐减少,只要知道这个人还在某个地方注视着组织,心情便大不一样。 自然,大家都知道boss的身体一向不好,也有少部分人知道他在预备着自己的死亡,可并非所有人都能像琴酒一样以纯理性的思维面对这一切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当乌丸莲耶像是永生一般地送走了无数故人,当他以强硬的姿态走出组织的堡垒,这个人就仿佛仍然会守护他的组织另一个十年。 因此当他死亡的消息传出的时候,在一时之间,比所有的阴谋和野心更早生发出的竟是茫然与震惊。 就像一颗星星突然坠落,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流星只是自然现象,但还是会为之惊讶叹息。 同一时间,琴酒按照遗嘱将乌丸莲耶的遗体火化,带着骨灰乘船出海,将一切可能的动荡与混乱都抛之脑后。 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人们就开始了行动,这是无人愿意错过的机会,即便大家都知道琴酒的离开非同寻常,但横亘在组织之上的大山突然消失,能够拒绝这样机会的本就只是少数人。 琴酒离开了足足十几天,组织的内乱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到燎原之势的膨胀则只用了五天,即便已经有人意识到了情况的不正常,但在这片混乱的裹挟之中,没有几个人能够独善其身。 首领死亡,监察者音信全无,二把手倒是有心限制一二,但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疯子在追着咬,短短十余天的时间里组织就像是要走向末日,就在许多围观者都开始心动的时候,琴酒终于回到陆地上。 几乎是在踏上陆地的同一时间,他便开始杀人。 琴酒总是在杀人的,这段时间只是尤其多,多到一些老人想起了十几年前,琴酒还没和研究所沾边,也没有管理档案馆的时候。 于是他们意识到——乌丸莲耶的死不仅让组织失去了保护,也放出了其中的野兽。 这十余天的放纵果然并非疏忽,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钓鱼,甚至没有刻意装扮鱼饵,上钩的猎物数不胜数。 被琴酒选择杀死的人几乎无一例外,是趴在组织那早已腐坏的躯体上吸食营养的蛆,或是腐肉本身,一旦剜下就是切肤之痛,会给组织带来阵痛,且足以致死。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乌丸莲耶活着的时候,他出于对自己一手建立的组织的不舍,一直不曾动手,但他死了,琴酒从来不是个会不舍的人。 每个人都能想到,boss的死亡会带给组织很大的动乱,但依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料到琴酒会以此为契机出刀,这下没有任何人能想象之后的组织会变成什么样子,然而,无论是毁灭还是新生,都至少与哪些被剜掉的部分毫无关系了。 这样的作为,实在会令人想起乌丸莲耶尚未老去时的样子,那时从无一人敢于挑战他的耐性与权威。 没人知道这是否意味着组织将迎来又一位钢铁般的首脑,但很多人至少知道,自己并不愿意看到这件事发生。 琴酒回到陆地上的第十天,一直围观的某些人终于忍不住向他发出告诫,杀手斩下最后一人的头颅,宣告自己将会收手。 狂欢续接着恐慌的骚乱终于平息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并未结束。 而琴酒回到日本。 安排这样庞大的一场战斗,即便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他接连不断地杀死了太多人,就算没有人警告,他也会在不久之后停手。 琴酒的精神倒是还很好(说实在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在boss死后一直紧绷的情绪舒展了很多),但身体已经开始感到疲惫,尽管存在后患,但这样大规模的镇压之后组织想必会有一段时间的安稳,让他可以放松一段时间。 至于外界的猜测和质疑,向来不是他会考虑的事情。 当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正在为巨大的变动奔忙的时候,琴酒在自己的住所里足不出户地休息了三天,倒也不是完全躺着,顺便看了点资料,还开始整理日后要移交的文件,只是没怎么上心,做得断断续续。 琴酒原本是居无定所的,组织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哪,偏偏这个地方因为种种原因用了快三年,到现在也称不上非常秘密了,这几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不过好运总是经不起念叨的,第四天的时候门铃就响了。 会不打招呼就来这个住所,但又会按门铃的人并不多,琴酒走到客厅没动,等了几秒钟之后,大门就打开了。 真是奇怪,他没什么情绪地想,我为什么没有换门锁? 把所有东西都清出去之后,这间屋子的客厅现在非常空旷,那虽不算大但也不小的空间里空无一物,像是个毛坯房,来人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他沉默地走进这个屋子,关上门,再回身向着琴酒的方向走近几步。 琴酒有大白天拉窗帘的习惯,遮光窗帘几乎把外面的阳光完全隔绝,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灯,映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和雪白的墙壁,让这地方像是一间审讯室——审讯室起码还有桌椅。 降谷零被自己这无厘头的想法逗笑了,这笑容在他唇边一闪而逝,但已然令金发男人决定改变自己这次上门的态度,他脸上那种带着一点阴翳的面无表情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轻松的神色。 “怎么想到换装修的?”他以这个话题作为开场。 “大概就是因为不想在这里见到你吧。”琴酒毫不留情地回答。 波本显然不觉得这个回答有什么冒犯的,他看起来甚至感到荣幸:“那么只是这样可不够——你应该换锁。” “是啊,”琴酒承认,“我忘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Gin,”波本露出一点微笑,“再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会连自己杀的人都忘记?” 琴酒眉毛都没动一下地反问:“谁说我现在记得?” “说得也是,”波本笑得意味深长,“毕竟那么多人,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前不久发生的事情波本当然是知道的,并且他还是极少数从头到尾都没有做什么过激举动的人之一,因此琴酒回归带来的风暴也完全没吹到他身上,此时足以置身事外地调侃。 事实上,这次的事件中学员受到的影响本就是最少的,一方面他们往往有任务在身,会更加谨慎,另一方面朗姆好歹还是努力过的,这回除了少数几个被送走的学员之外,大多数人还在好好地混日子。 只不过,除了波本这样大胆的之外,都被琴酒吓得不轻就是了。 琴酒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直接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当然不是,波本摇头,但一时没有说什么,他在琴酒的注视下短暂地沉默片刻,才抬眸与之对视,那眼神中有一丝隐约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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