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叹了口气,托着小下巴,软软地说道:“可还是很烦躁呢。”今儿他不是不想和允礽说话,可不管是围着太子的师傅,还是格图肯他们,似乎都比贾珠更有上前的理由。 贾珠不至于因为这样难过,加上今日零零碎碎的事情,到底有点烦闷,才会顺着曹珍的话先行离开。 但殿下那会的反应,是不是让小太子有些不高兴呢? 他揉了揉小鼻子,又揉了揉小脸。 好吧,明日趁着师傅还未来,第一桩事情,便将今日纠结之事告知太子殿下罢。 小孩打定了主意,总算卸下了不快的事情,高高兴兴地上床了。 … 翌日,下了雪。 贾府的马车到了宫门外,贾珠出来时,就跟裹了球似的,狐皮袄子将他的小脸掩没一半。 他实在是怕冷,光是出来马车的这一小会,已经从脚底冻到膝盖骨。 呼吸间都是大团大团的白雾。 天冷,贾珠的小脸很白。 那是一种如同瓷器般的冷白,带着病弱之气。 在细细碎碎的小雪里,他靸著沙棠屐,踩着雪,在小太监提着灯笼的接引下,正慢吞吞地往宫道走。 贾珠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读书如此,就连走路也如此。 在到了上课的地方时,小太监已经打扫好了内里,弄得暖暖的,让得贾珠刚进来,脚趾便一阵发痒。被冻得难受的地方到了温暖的室内,便有些受不住了。 贾珠苦着小脸跺了跺脚,缓了缓,这才迈进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人,却没想到,那里头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小身影。 ——堂堂太子殿下是也。 他正蹲在窗边,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无,小胖团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殿下?” 贾珠唤了一声。 允礽下意识回头,看到贾珠,大惊,回头又左右扭着,似乎捣鼓得更快。 贾珠心生疑窦,几步上前,就看到允礽正在抢救的是昨日的功课。不知怎的这些纸张沾了水,已经晕成一团,不能看了。 “殿下?” 贾珠又叫了一声,允礽的小身子猛地僵住,委屈地转过来,“保蹭完成了的。” 都怪大风,都怪这里的一滩水。 贾珠也跟着蹲下来,看着已经没法抢救的功课,认真地说道:“我相信太子殿下。”他抿着嘴角,异常真挚。 然后。 他伸出胳膊,用力抱住小胖崽,再搂紧,好一会,才软糯地叹。 “昨日便想这么做了。” 哼哼,就算是贾珠,也是有点小私心的。能这么抱着太子的伴读,也只有他一个呢! 允礽瞬间高兴起来,哼哼地蹭着贾珠的脸,冰冰的,软软的,“阿粗昨日好坏。” “是啊,好坏呢。”贾珠也跟着一起小声谴责,还是抱着太子不撒手。 允礽哼哼得更大声了。 看吧,就知道阿珠离不开他,真愁人。一边想着,允礽一边扭着小身子和好阿珠贴贴。 贾珠碎碎念昨儿就想说的事。 等曹珍出现到殿前时,便是看到太子殿下和贾珠这俩小孩抱在一起,正在咬耳朵说小话,挨挨蹭蹭,小脑袋碰小脑袋,膝盖碰着膝盖,亲密得很。 曹珍:“……” 可恶啊,嫉妒!
第19章 在曹珍来之前,贾珠已经和小太子说了许久的话。 允礽抢救功课无果,便将这问题丢在脑后,窝在贾珠的怀里拽着他的毛毛,听着贾珠说话的时候都皱着小脸。 但贾珠抱着他,就好似抱了个小火炉,还挺舒服的。 “阿粗为什么想那么多?”小太子困惑,奶乎乎地问道。 贾珠:“许是因为身体不好,长久在家,便多了些胡思乱想的时间。”他认认真真地说道,那声音软软的,听得小太子直拧着小眉头。 “不过,保蹭也不喜欢他们常跪着说话。”允礽坐在贾珠的膝盖上晃悠着小短腿,哼声说道,“一个个跪得摇摇晃晃,保不准明儿就病了。” 贾珠回想起昨日那位含笑观摩着这一出的康煦帝……或许,即便发生这样的事情,万岁也不会怪罪太子的。 “阿粗,不要担心家里的事情,阿粗要一直在保蹭身边。”小孩肉乎乎的手捏了捏贾珠的脸蛋子,忽而惊讶,“阿粗的脸好软!” 贾珠傻乎乎地笑起来,也捏了捏允礽的小脸蛋子,“殿下也好软。” 两个小孩嘿嘿地对笑,就是在这个时候,曹珍来了,后脚,格图肯也来了。再紧接着,今日授课师傅也来了,在众人坐下,而授课师傅开始讲课的时候,允礽随意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大臣,“师傅便坐下罢。” 汤斌看了眼太子殿下,也不推辞,老神在在地便坐了下来。 今日授课,先行是背诵,而后是检查昨日的功课。 几个伴读自是完成了,但他们完成与否算不上重要,要紧的是太子殿下。面对授课师傅的眼神,允礽略带气恼地说道:“昨儿已经做完了,今来时,被水糊了。”小太监取来那些抢救无果的纸张。 汤斌依稀能从上面看出原来的模样,从这字迹来看,的确是做了。可是这最终的成果并未完成,却也是事情。 这位老大人的目光从几个伴读的身上掠过,随手选中了贾珠,“殿下虽完成了,但也没有完成,便稍作惩罚。” 伴读便是这个作用,陪伴皇子读书的同时,倘若皇子功课出了差错,被师傅教训,那自然是轮到伴读来惩罚。 贾珠从晨起听到太子那般说时,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这伴读怕是有人要挨打,听得授课师傅点了他的名,也不觉得奇怪。 他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站起身来,而汤斌已经从小太监端着的盘子里取来板子。 允礽的小脸露出怒意,“孤分明完成,只是落了水,为何还要责罚伴读?” 汤斌似乎早就猜到了太子殿下会开口,平静地说道:“殿下,其上字迹确有痕迹,却非完全,按理做不得数。只是臣信任殿下已经完成全部,然这信任也是担有风险,臣罚伴读,是因为太子的功课。而其他失责的宫人,臣无权处置,但也会禀报万岁。” 贾珠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汤斌,没想到这位老大臣一眼猜出来这起因过程。 那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功课,倘若太子殿下在时,这殿内有人伺候,当然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又或者窗边花瓶换水的时候更仔细些,而不是落了些水,也不会有今日之灾。 贾珠欠身行礼:“师傅教训得是。” 他主动伸出了小手。 允礽见状,小脸怒意更甚,“汤斌,你敢!” 他说话前,汤斌已经一板子敲在了贾珠的掌心。 而这时候,允礽已经气势冲冲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贾珠的左手,看着上面的红痕气得像是一头炸毛的小兽,凶恶地看向汤斌。 有那么一瞬,贾珠仿佛从允礽的身上看到未来那个暴戾男人的身影。 ——他怒视着汤斌的眼神无比恐怖。 若是争吵起来,皇帝压根不会认为是自家儿子的错。他只会将这些责任怪罪到汤斌身上,继而诱发更大的矛盾。 可贾珠认为汤斌没错。 万岁爷一开始就将太子殿下架到高高在上的地位,高处不胜寒,环绕之人皆为仆奴,毫无亲近之人,那将来的允礽会变成什么模样? ……会是系统说的,可怕的未来吗? 贾珠尚小,还不明白这种森冷的寒意是为何,却仍然因为那一刻的冷意又颤抖了起来。 贾珠反手握住小太子的肉手,“殿下!”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很紧,两只不同的手几乎要捏到一起去。 那很疼。 允礽一惊,那可是阿珠受伤的左手。 当他回头的那瞬间,那戾气也随之一散,小胖崽心疼地看着贾珠的伤痕,气得鼓起了脸。 贾珠欠身说道:“殿下,师傅说得有理,还望殿下莫要担忧。”然后,他快速又小声地说了一句,“阿珠没事,不疼的。” 他觉得汤斌做得对。 清晨他来时,看到太子孤身一人,便已经心生担忧。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后面太子那一连串的小麻烦。自然,也不会有功课的问题。 不管是什么原因,在贾府,都不会让几岁的小主子一个人呆着。 只是汤斌无权处置宫人,这才先惩处了功课的问题。 在贾珠的安慰以及其他两位伴读你一嘴我一嘴的劝慰下,允礽的怒火勉强压制了下去,只是接下来对汤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挑刺。 汤斌前头遭过万岁爷的指教,已经清楚这位帝王对太子出阁读书的态度。 他并不希望这些授课师傅将来当真对太子殿下产生什么影响,甚至希望太子只将他们当做是教书的工具。 一旦清楚这些,汤斌就没打算让自己涉及其中太深。 汤斌是皇帝从京外调回来的大臣,当地百姓得知此事,连着数日拦下汤斌的马车哭求他莫要离开,足以见得此人的秉性高洁,独具才干。他只打算本分教书,可偏这疏忽之事撞到了他手里,他也不能装作看不着。 等今日结束,他也会面见万岁爷把今日的事说个清楚,重重责罚太子身边疏忽的宫人。 不过,允礽的挑刺却是屡屡切中要害,倒是让汤斌生出几分感慨。 当年康煦帝要将允礽立为太子,许多朝臣皆有担忧,生怕小小年纪便定了位,往后若是个昏庸无能的,那便是天大的麻烦。 而现在的小太子殿下所表现出来的优秀,倒是宽慰了汤斌的心。 这位殿下的这悟性与天赋,却是罕见的。 ……就是小孩脾气大了点。 想到这里,汤斌这位老大人忍不住笑了笑。 允礽:“……”这白发须须的老头儿怎么还冲他笑? 捏紧拳头! 晌午歇息的时候,小太子不顾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拉着贾珠就跑了。 允礽:“阿粗还说不疼!” 他盯着贾珠手心淡淡的红痕,超大声。 贾珠的小脸白得好似瓷玉,黑得出奇的眼眸雾蒙蒙的,好似有一层淡淡的水雾。他抿着嘴角,软软地说道:“现在不疼。” 允礽瘪着嘴,还说不疼,都快掉泪豆子了。他让人取药,又亲自给贾珠上药。 冰冰凉凉的,非常舒服。 贾珠犹豫了一会,慢吞吞地说道:“殿下别生气。” 如果今日惩罚的人是格图肯或者曹珍,允礽虽然会觉得丢面子,但绝不会像这般生气。 允礽当然清楚,“坏老头!” 但生气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贾珠忍不住笑,“我觉得授课师傅还挺厉害的,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他瞄了一眼小太子,“殿下还小,就算是不喜欢他们,身边还是得跟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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