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嘻嘻地起身靠近康煦帝,揣着他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道,“都怪阿玛勾起我的思念之心。”然后他怪声怪气,“孩儿怎么闻到酸不溜秋的味道?” 殿下这般娇蛮的德性,却偏是康煦帝喜欢的。 他瞪了保成一眼,“是是,全都是朕的过错。” 允礽耍赖皮地蹭在康煦帝的身旁,看着水面飞起的鸟类,听到皇帝嘀咕着,“朕的赐婚可是赏赐,还要不要,听着可真是……” 阿玛这嘟囔,可真叫太子瞪大了眼,大笑着说道,“那是因为阿珠有心上人了!”他乐不可支,在康煦帝的身上打滚。 康煦帝揪住乱滚的臭崽子,冷着脸说道:“站好!” 就好像刚才的吐槽不是皇帝说的一般。 等太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定后,皇帝这才流露出少许探究和好奇之色,“是哪家的姑娘?” 谁说皇帝不爱八卦? 就算是皇帝,那也是极爱八卦的。 一说起这个,太子可来劲了。 “之前是阿珠说漏嘴有个心上人,给我知道后,我灌醉他问过,可他嘀嘀咕咕了一晚上,一个名字也没说出来。后来我就让人去套话,只能知道是个不该喜欢的人,我寻思着这不是和他朋友秦少尚是一样一样的嘛,我拍着胸脯与他说,就算他喜欢上别人家的夫人,我都能让阿玛给他赐婚,结果阿珠看起来像是被我猜中般惊慌失措……”太子兴高采烈地说着,还没说完,就被康煦帝从后脑勺甩了一巴掌。 太子一个踉跄,差点滚下船板。 “阿玛,你作甚?” 允礽捂着后脑勺抱怨,他方才可是差点真的下水了。 康煦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当你阿玛是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这句古话没听说过?” 允礽嘀嘀咕咕,看起来是不服气。 旋即他眯着眼看向康煦帝,“阿玛,你将我方才说的话忘掉。” 康煦帝背着手往回走。 “你阿玛还没到老眼昏花听不清楚的时候。” 允礽在皇帝后面跳脚,气恼地说道:“不成,阿玛你快忘掉!您什么都没听到!我都和阿珠保证过了,肯定让他能娶心上人,肯定要阿玛赐婚的,您不能让保成丢这个脸啊!” 康煦帝走路的速度更快了,那叫一个嗖嗖。 可怕。 这些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呢? 阿珠看着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别家夫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再听允礽在身后不依不饶的话,康煦帝捏了捏鼻子,后悔方才提起这个话题了,他可不想到时候和哪个爱卿大眼瞪小眼,便是为了强拆他的婚姻。 荒唐啊! … “哈湫——” 第九日,从考场走出来的贾珠,几乎是软着脚被两个书童搀扶着上了马车。他接连打的两个喷嚏,叫郎秋他们担心得要命,不住地给他加衣服。 贾珠甚至没来得及探究这莫名其妙的恶寒,也没顾得上回府,就在归去中途睡着了。 他一连睡了一日半,醒来的时候饥肠辘辘,饿得几乎能吞得下一头牛。厨房的人早就时刻准备着,等院子里传声,便立刻都送了上来。 贾珠感觉自己吃下了比以往要多一倍的食物,方才有了饱腹感。 郎秋道:“大爷,府上已经派人盯着呢,保准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会送回来。”他看着贾珠停下动作,连忙伸手递过去帕子。 贾珠摇了摇头,感觉绷着的弦有些放松,倚靠在椅背上出神了一会,才喃喃说道,“殿下有书信来吗?” 郎秋这才一拍脑门,“啊”了一声,忙转身去边上的屋子取了什么,再递给贾珠,“大爷,这是昨日到的,不过那时你还睡着呢,便暂时收起来了。” 贾珠拿着书信起身,回到屋内。 他读允礽的书信,总是爱在私下读。 只是这一回,贾珠看着太子的开头,便有些不妙的预兆。 允礽写信从来都是提笔就写,这种在开头就染着少许墨渍,看着犹豫的时候可是少有。贾珠不由得坐正了腰板,仔细地看了起来。 半晌,贾珠将信纸捂住脸,绝望地呻/吟了一声。 老天爷…… 他没想到太子居然如此在意这件事,甚至都捅到康煦帝的面前去了! 自从贾珠在太子面前说漏嘴有过心上人后,他就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再次泄露。可是太子殿下那般古灵精怪的性格,总是会想出一些难以形容的招数来。 贾珠见招拆招,为了保住这秘密,有段时间连酒都不敢喝。 可没想到,有一天秦少尚居然会找上门来,气势汹汹地与他说,“阿珠,从前你帮我良多,若是你有什么心上人和为难处,自当要与我说,怎么能藏着掖着?” 贾珠彼时正在读书,被秦少尚唬得有些迷茫,半晌才说道:“……谁与你说的?” 秦少尚气势更甚,“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吧?” “……是。” 贾珠向来不喜骗人。 “那是谁家的姑娘?”秦少尚乘胜追击。 “不是哪家的姑娘。”贾珠有些心烦意乱地避开他的视线。 “比你岁数大还是小?” “……小。” “是不是身份贵重?” “……对。” “是不是规矩多,不能时常相见,总是要避嫌的那种?” 贾珠听着秦少尚的问话越来越奇怪,狐疑着看了他半晌,勉强觉得他说的有理,“……对,不是,你问我这么多……” “天啊,你是喜欢上哪家的夫人,你是昏了头吗?” 秦少尚叹息着大喊,险些将外面的书童都引进来。 贾珠:“……” 他为何要和秦少尚说这些? 真就是自找麻烦。 他提起墙上的佩剑,将上蹿下跳的秦少尚横扫了出去,亲自将贾府的大门拍在他的脸上。 在赶走秦少尚后,下一封太子的来信上,“夫人”这个猜测就悄然出现了,这让贾珠差点揉皱了这信纸,堪堪花费了足够的忍耐,方才压住那爆笑的冲动。 他早该知道,若非有人故意,秦少尚怎可能知道这件事? 以贾珠的人际关系,能信得过的,也只有秦少尚了。 罢了,贾珠认为太子殿下似乎将这当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频繁地琢磨着贾珠的心上人是谁,反倒是让太子忽略掉贾珠对他的过分关注,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贾珠已然能淡定处置这份心思,总不会叫他影响到日常。 ……可他错了。 他不该。 他不该在明知道太子的兴致被引诱起来的时候,还将这当做是有趣的事情;他不该放纵太子的好奇心,让其肆无忌惮地蔓延,侵蚀着贾珠周身的一切;他更不应该在意识到事情有些乱套的时候没有阻止,反倒让这荒唐的猜测如脱缰野马,直接传到了康煦帝的面前! 别的也就罢了,可骗骗是这等猜想…… 贾珠捂着脸,万分后悔。 他怎么不从一开始就阻止太子殿下那些猜想? 贾珠不能说自己没乐在其中,可要是知道最终会是这般结果,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阻止殿下的游戏。 就在他的手掌下,在那压在太子书信底下的、是属于康煦帝的字迹。 这一次的来信不只是太子的,还夹带了皇帝御笔。 贾珠回想着皇帝循循善诱,温和从容,却字字句句都在劝他回归正途的书信,简直想将这信件糊在允礽的脸上。 这可着实丢脸,难为情得要命! 他没想亵渎哪家的夫人…… 贾珠委屈吧啦,愁眉苦脸。 他喜欢的,想亵渎的,可是堂堂太子殿下。
第80章 贾珠时常怀疑太子殿下这么滥用职权,会不会有朝一日被皇上发现继而生气? 但一想到这一次康煦帝夹带在里面送来的书信,贾珠又觉得,皇上这怕不是明知道却还是在纵容太子的行为。 他不知道要不要给皇上回信。 毕竟康煦帝通篇并未涉及到什么,除了几句劝慰外,贾珠捏着皇帝陛下的墨宝,一时间也拿捏不住皇上到底是什么看法。 但要是生气的话,也不至于写来这一封信。 贾珠叹了口气,打开太子的书信。 他刚才看到皇帝的书信吃了一惊,后半段还没看完就先去看了康煦帝的信。 希望太子殿下可别说什么话来吓唬他了。 ——糟糕。 贾珠瞪大双眼,看着上面属于太子的来信,那上头每一个字迹他都认识,可是组合起来,却是让贾珠头晕目眩的答案。 他几乎捏碎了这张纸。 赐什么婚? 他现在就想掐死太子殿下! 老天爷啊! … 秦少尚近来的日子过得可美。 娶了自己喜欢的媳妇,每日连去上值都非常兴奋,不再是之前颓废的模样。秦府上见秦少尚这前后的反应,如何不知道他这位新娇娘就是此前让他情绪起伏的缘由? 众人好气又好笑秦少尚居然瞒了这么久,好在是个好结果。 就在秦少尚志得意满要出门的时候,一封拜帖连带着一个人,守在了他家门外,给秦少尚硬生生绑架到了明桥街。 他堪堪落座时,茫然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贾珠。 “……我要上值。” 他下意识从嘴巴里蹦出这句话。 贾珠的微笑犹在,“方才已经有人去给你请假,只休半日,午后你就回去。” “什么?不是,贾珠,你怎么突然,不对啊,这不是你平时的行事风格。”秦少尚二丈摸不着头脑。 贾珠慢悠悠说道:“是,要是我平日,肯定是不会将你带出来。可恰好今日,我非常、非常不高兴。” 秦少尚谨慎地观察起贾珠。 他知道贾珠最近为了秋闱埋头苦读,在前两日刚好参加完秋闱,难道是……他下场考试的结果不是很好? 尽管结果要在几天后才出来,可秦少尚知道,如贾珠这些有天赋读书的人其实在写完文章后就大致知道自己会获得什么评价。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贾珠,只是一次落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贾珠挑眉,“不是这事。” 他简单粗暴地打断了秦少尚接下来的安慰。 不是这件事? 秦少尚到底是茫然了,不是这桩事还能是哪来的事情? “我最近可也没得罪你吧?”秦少尚非常有自知之明,最近他新婚燕尔——好吧,其实他和妻子已经成婚一年还是你侬我侬,感情甚笃,根本无心去折腾贾珠,“还是旁人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贾珠慢吞吞地说道:“你当初为何莫名其妙闯入我府上就为了问我心上人的事情?”他这么一口气说下来,语气虽是不紧不慢,可秦少尚却幽幽觉得自己背后布满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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