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眼前被一层水壳遮挡,就连面前神情恍惚的小池屿闲都看不清了。 他好想真正地抱住眼前的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抱着对方安慰?为什么? 温润的青年是自七岁眼盲之后第一次感到无助,无能为力,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大一小两个人眼中都盛满了泪水,却无法正在地看到对方。 小池屿闲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情,他是埋怨父母的,可是他却不敢表现出来,就像他似乎知道父母是爱他的一样。 此事之后的三天,花满楼总算是明白了,自己似乎是在池屿闲的记忆里,又或者是现身到当时的场景。他能看到对方,对方却看不到他。 这个世界似乎也不是他熟知的那个世界了,可以发出声音的矩形,可以行驶的坐骑,他都没见过。 花满楼旁观着池屿闲的曾经,他看到了对方的父母,对方的弟弟。 从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他能看出来对方的父母心里是爱着池屿闲的,可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会伤害到池屿闲的行为? 年幼的池屿闲不知道,在一家出去散步时,他。妈妈问出那句“几天前妈妈打你,你心里是不是恨妈妈”时,一直有一个人在看着自己。 风吹过年幼的池屿闲,他低着头违心地回答: “没有。” 这句话宛如一道利刃,死死地刺进了花满楼的心里,生疼,比他七岁时眼睛受伤的那次还要疼。 他好想对眼前尚年幼的池屿闲说: “你可以恨她的。” 可是对方却听不到,一如根本看不到他。 * 花满楼发现自己似乎不能离开小池屿闲的身边,一旦离开对方超过一米就会被一道看不见的墙给遮挡住。 他看着对方去学堂,沉默地像是丢了魂似的。 他看到对方为什么对于爱那么的不安全,他亲眼看着对方在父母争吵的时候躲开房间里不敢出声。 对方的经历像是一场悲喜交加的话本一样,花满楼有时看到对方因为生辰看到父母回家之后开心,有时又看到对方望着父母外出许久之后才回来的路口发呆。 就当花满楼以为自己要看完爱人的一生时,他眼前猛地一花,等眼前再次恢复正常时,看到的却是拎着包站在外面的少年。 和之前看到的相比,眼前的池屿闲似乎尚处在少年时期,身形已经开始抽条了,像是一颗纤细的竹子似的。 又发生了什么? 花满楼扯了扯嘴角,抬手虚虚地摸着对方的脸,眼中满是疼惜。 眼前的少年依旧沉默着,隐隐有了花满楼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模样。阴沉不说话,眼中满是对一切的漠然。 从少年池屿闲的视角看,花满楼这才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 原来是对方父母离婚了,却都不想要他。 花满楼沉默着,像是之前那样跟在少年的身后,他看着对方回到没有一个人的家里——倘若这可以称为是家。 少年在桌子旁坐下,翻开一个本子在写着什么。 花满楼就站在对方的身后,清晰地看见了对方在写着什么,大部分的字他都看不懂,只能大概猜出来对方是在写的是什么。 这让他想起和池屿闲认识的原因,因为他听到了对方写的日志。原来,对方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没有家了,像是外面流浪的小猫小狗,我只是一个拖油瓶。” 花满楼看到了这一句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温柔,也没有了笑。 那颗柔软的心此刻仿佛是在被凌迟似的,好疼,好疼。 他恨不得替少年体会这些。 “你有家的,”花满楼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但还是半蹲在对方的身边,抬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的家。” 少年合上笔,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来,随后眼中显露出些许的温和。 花满楼瞥见之后微微一愣,看着对方翻开了之前的纸张。 他顺着少年的视线去看,只见那一页出现了两种字迹,他大部分都看不懂,只能凭借着个别的字词猜出大概的意思。 有人在安慰对方——一如以后的他。 花满楼发现这一点之后并没有吃味,而是庆幸。 还好有人安慰对方,那怕只有短短的几句,至少不会让对方陷入无边无际的孤寂和冰冷。 他只想让眼前的人好好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在乎。 花满楼总算是露出一抹笑,看向对方的眼神温柔至极——可惜少年感受不到。 可事实证明,花满楼放心地太早了。 那些他熟悉的纸张被粘贴在外面,他心里疼惜的少年站在一群同龄人之间,表情冷漠,但他却能看出来对方眼底的难过和悲愤。 分明都是一群少年,却满怀恶意地发出了嘲笑,那种神情让花满楼心里难得涌现出怒意。 生性温柔的人尚且如此,何况上年幼的少年? 少年抬手冲过拥挤的人群,撕下上面的纸转头就走,背影孤寂,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发抖。 周围是同龄人的笑,有的没有充满恶意,有的满是嘲讽。 花满楼脸色苍白,他现在即想快些回去,又舍不得看到曾经的少年孤身面对这些。 虽然对方看不到他,但花满楼一个人知道,也算是无声的陪伴了。 * 眼前再次一花,花满楼似乎都快要习惯了。 他扯了扯嘴角,视线下意识地去找熟悉的人,环顾四周,最后总算在身后看到了对方。 眼前的人看起来和他刚认识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身形消瘦了一些,看上去并没有他熟悉的那么健康。 坐在桌子前的青年有着一头短发,眼睛紧紧地盯着铺在桌子上的画稿,手里拿着笔不断地在上面画着。 花满楼站在他的身后,抬手抚摸着对方的头。 意料之中,对方感受不到,正埋头苦干着。 拿着笔的手苍白,苍青色的青筋在手背上蜿蜒,直直地没入袖口。 眼前的这双手并不是花满楼所熟知的那双手,但他知道,眼前的青年就是他爱着他那个人。 花满楼无声地站着,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山,阳光都没了,房间里也不点灯。 青年放下画笔,只凭借着放在面前计算机的光来审视着放在桌子上的设计稿。 他眼下一片青黑,脸上的表情隐隐显露出几分的烦躁。 见状,花满楼开口: “又不开心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根本碰不到的青年的头,目光温柔,脸上的表情也是柔和的。 许久,他再次开口,看着眼前坐了很久都没有动弹的青年,声音无奈: “还不吃饭吗?怪不得这么瘦。” 花满楼轻叹一声,眼神担忧,心里有些担心眼前青年的身体究竟能不能吃得消。 恐怕就算是吃饭,眼前的青年也吃不了多少吧? 他想起刚认识那段时间的池屿闲,对方每次吃饭都吃一点,几口之后就放下筷子说吃不下了。 外面起了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发出了一阵声响。 表情憔悴的青年抬手捂着脸,周身的烦躁仿佛都快要实质化了一般。 又要改!这已经是第十版了! 池屿闲在心里骂了片刻,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手,随后冷着脸回复着老板: “好的,我马上改。” 他根本不知道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直到深夜他才起身去吃饭休息。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花满楼无奈,自顾自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抬手似乎是在拍对方的背。 吃完饭之后,花满楼看着青年回去休息,睡了还没三个时辰又起来了。 外面的天亮着,照亮了躺在床上的青年,那张和花满楼记忆里相似却又不相似的脸上露出一抹疲惫。 青年睁着双眼看着雪白的房顶,浑身散发着一股孤寂的气息。 这工作谁爱上谁上吧,他真的不想干了,还不如在学校门口卖煎饼果子。 在心里怒骂了一通老板之后,池屿闲总算是起床了。 花满楼对于周围没有太多的解,看青年的模样,似乎是在工作,从早到晚,直到月上枝头才回家。 回到家之后也只是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吃饭,吃完饭之后翻出几个他不认识的瓶子倒出药吃了。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又坐在了桌子旁边不知道在忙着什么。 花满楼的心早就因为看到这些而千疮百孔了,他好像真正地触碰到眼前的人。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还是说,他永远都回不去了? 一想到这里,花满楼就觉得外面的寒风直往心里吹,冷冰冰的,让他浑身都有些发冷。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外面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宛如鹅毛一般。 可眼前的青年好像没有发现,只顾着低着头忙碌。 对方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 花满楼皱起了眉头,眼里满是担心。 这样身体怎么可能吃得消?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想必是的,因为花满楼发现对方的脸色苍白极了,精神极差,有时候晚上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睁眼到天亮。 池屿闲再次抬头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手里的工作还有几个小时就要交了,他都快加班一周了。 在家加班和在公司加班他都快变得麻木了。 青年疲惫地闭上双眼,随后就打开了放在手边的手机。 花满楼只看见对方拿起放在手边的会发光的东西看了一眼,随后一直是寂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分惊讶。 紧随其后,他听到青年喃喃自语了一句: “下雪了?” 池屿闲头疼起来,或许是好久没好好地睡一觉了,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转过头望着窗外,有些模糊,看得不是很清楚。 “好久没有堆雪人了。”他说道。 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池屿闲呼出一口气: “等忙完了就堆。” 一边说着,他一边站起来准备去打开窗户看一眼外面的雪。 可当他刚站起来眼前就一片发黑。 青年身体猛地一晃,随后连忙扶住了身边的桌子,低声说道: “低血糖了?” 可不像,他之前也低血糖过,为什么心脏这么疼?还怦怦地跳个不停?比他平时的心跳都快了不少。 “池屿闲!” 花满楼表情一变,抬手想要去扶眼前的人,可伸出的双手却从对方的身体中穿过。 青年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吓人,面白如纸,就连嘴唇都没有颜色了。 突然,站着的人猛地倒下,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惊响。 花满楼连忙蹲下身来去看,眼前却猛地一花,和之前的两次一样,等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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