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扎尔问道,目前这个问题他最为关心。 在一道几乎不会愈合的伤口上,造成这道伤口的缘由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大概好一点了。” 赛尔特小声道,目光闪烁。 拉扎尔揭开纱布,在揭到第二层的时候就看见了纱布下露出的血色,不由的黑了脸——这道伤口根本就没有丝毫愈合的征兆。 赛尔特拍了拍拉扎尔攥紧的手,将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或许只是愈合的慢而已,”他小声安慰道,“而且这道伤口很浅,只是划破了表层的皮肤,也流不出多少血,没关系的。”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钻入了被窝中。 天色逐渐暗下。 拉扎尔不想打扰赛尔特休息,忧心忡忡的看了他一眼,离去了。 海边的城邦相当繁华。 在其他城邦天色一暗市集就散去的时候,这儿仍旧有着喧闹的夜市。 夜市中烛火长明,星星点点的点缀在街道巷陌之间,像是天穹的银河于地面上的倒影。 夜市的尽头人流量最少,就连灯火也更为黯淡,大片的黑暗如晕染开的墨水,只有零落的烛火点缀在其间,照亮小小的几块地面。 在一处有照明的地方旁边,一个身着漆黑斗篷的人影盘腿坐着。 他的面前放了一张毯子,毯子上货物凌乱的堆放,都是些寻常、甚至称的上简陋的东西,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放在正中,盒子表面装点着珍珠宝石,开口处却被一把精巧的锁锁住。 明明是商人,却不叫卖,也不吆喝,只是垂首坐着,兜帽遮住面容,显得他像是一抹无处可去的幽魂。 也偶尔有客人逛到这边来,在那称得上简陋的摊位上扫了一眼,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看上去最精致的盒子上。 “这个多少钱?” 客人问道。 摊主却摇了摇头,声音滞涩。 “不卖。” “你买不起。” 那个客人似乎家境富裕,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一声嗤笑,“多少钱?” 摊主却仍旧是这一番说辞。 客人觉得这人不识好歹,冷哼一声离去了。 接下来,摊位前又来了几个人。 一个人似乎家境清贫,目光在那华贵的盒子上一扫而过。 一人家境一般,询问了盒子的价钱、并得到自己买不起的回答后,并未多问。 只有一个人,衣着华贵,显而易见的家境殷实,他同样询问了盒子的价钱,得到摊主如出一辙的回答后,不屑的笑了笑,随后报出了一个让人咂舌的数字。 摊主摇头,“你买不起。” 客人加码。 摊主依旧摇头。 “这个价格购买三百个这样的盒子了!” “这个盒子没有这么值钱,里面装着的东西才值钱。” “是什么?”客人难得被勾起了好奇心。 摊主轻轻拨动了一下盒子上小巧的锁,微微抬头,昏黄的灯光落在眉宇间,却显得那双眼睛泛着些许冷意。 “一样难以用金钱估量的宝物,但是你付不起这个价钱。” “如果我用全副身家来买呢?”客人报出了一个高到吓人的数字。 但是摊主依然摇头。 此刻距离夜市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摊主却已经打算收摊回去了。 之后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披着斗篷的人在一个没有多少人流量的地方,漫不经心的卖着货物。 对于那个盒子,无论是谁来问,都说买不起。 也有人嘲讽他是装模作样的小丑,或是玩弄把戏的骗子。 各种流言不一而足。 但是那人全然不放在心上,每日在同一个时刻到来,在同一个地点摆摊,又在同一个时刻离去。 他的话很少,有时候沉默的近乎于一座雕像。 倒是对这个盒子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 摊主的回答无疑勾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心,或者是好胜心,他们并不一定真的会斥巨资来买这样东西,只是单纯想知道到底多高的价格能让摊主松口。 以及—— 这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于是询价的人越来越多,报出的价格也一个赛一个的高。 某一日,一个富商模样的人拨开人群,盯着那华贵的盒子半晌,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摊主摇头。 富商不忿,“哪怕是这个城邦的国王都不一定能拿出这么多钱。” “也许不一定是要钱,”摊主似乎轻笑一声,“但这个代价,显而易见,无论是您还是这个城邦最尊贵的人,都支付不起。” 富商离去了,当这个价格被拔高到一个程度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虽然仍旧时不时有人询价,但没人再相信摊主所说,说出的数字也一个赛一个的夸张。 但是摊主仍旧每天都来到此处。 直到几天后,道路尽头走来了一个身形高挑的人。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护卫,宽大的斗篷遮住了她的相貌,却在行动间,仍旧能看到她缀满宝石的衣襟。 那人径直走到这个摊位,头一抬,在灯火下露出了一张秾丽的脸,漆黑的长发微卷,如海藻垂下。 “这是什么东西,连这个王国最尊贵的人都买不起?” 她捻起那个盒子,在耳边摇了摇,又上下抛了抛,琉璃珠似的眼睛定在对面摊主的脸上,眸中几分轻嘲,几分傲慢。 “难道连我都买不起吗?” 摊主笑了,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温和的脸,脖子上的绷带惨白,几缕血色从中透出。 “不。” 他轻轻伸手,将那个盒子笼在对方手中。 “在您到来的那一刻,您就已经拥有它了。” “多琳殿下。”
第51章 阿波罗 拉扎尔站在赛尔特的房间门口。 此时还未到午夜。 但是随着夜色渐深,街上的人流量已经很小了,只有零星几盏灯火挂在街边的房檐上,朦胧的光晕透过沿街的窗户溜进来,明明灭灭照亮了拉扎尔半张脸。 其实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了。 尤其是这几日赛尔特的事情弄得他心力交瘁,连日的担忧之下,其后果就是在某一时刻积攒的疲惫突然如海水一样漫了上来,拽着他倒在柔软的床铺之上。 但是拉扎尔睡的并不安稳。 或许有几个小时陷入了意识全无、昏天黑地的深沉睡眠,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 他的意识仍旧保有一定程度上的清醒,如同一条细线般链接着一墙之隔的他的小主人,以至于在隔壁传来些许动静的第一时刻,拉扎尔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时间有些分不出现实和梦境,直到隔壁重回寂静,他才恍然般意识到,自己已经清醒。 但这也使得他错过了追回赛尔特的最佳时间。 拉扎尔立刻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却只来得及看见消失于拐角处的衣摆。 他又将赛尔特跟丢了。 没错,“又”。 这不是拉扎尔第一次发现赛尔特夜晚出去了。 前几次拉扎尔听到隔壁传来些许动静,只以为是赛尔特早上睡太多了,夜晚反而睡不着,或者是一些起夜之类的动静,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日他晚上失眠,听到隔壁开门关门的声响,然后寂静了好一段时间,开门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才意识到,是赛尔特晚上出去了。 拉扎尔曾旁敲侧击的向赛尔特询问过这件事,却总是被对方岔开话题。 于是他打算直接在晚上跟着赛尔特,弄清楚他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干嘛。 然而赛尔特出乎意料的敏锐,拉扎尔只跟了短短一段距离,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这次拉扎尔同样失去了赛尔特的踪迹,但是他决心要与对方好好谈一谈——他是真的很担心赛尔特陷入未知的危险中——于是这次他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来到了赛尔特的房门外,静静等待。 拉扎尔计算着时间。 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弄清楚赛尔特的目的,但是起码搞明白了对方出门的规律。 在月亮移动到树梢的时候出去,然后隔一段时间回来,所花时间基本都在一个小时左右。 而依照现在的天色,赛尔特很快就能回来了。 拉扎尔听到了楼下门被打开的声音。 随后一个人影踉跄着走到了他面前。 拉扎尔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赛尔特,从来都面带纵容的脸上难得的严肃下来,眸色沉沉,像是有乌云堆积。 “赛尔特……” 他说,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沉凝。 然而刚开口说了三个字,便见眼前之人无力的扶住门扉,然后骤然晕倒在了地上,黑色的兜帽散落,露出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赛尔特双眸紧闭,脖颈间的绷带上渗出了大片红艳的血迹。 拉扎尔瞬间变了脸色,他颤抖着扶起赛尔特,却在触碰对方的那一剎那身躯骤然一僵。 ——怀抱中的人身躯冰冷,气息已经趋近于无。 阿波罗坐在神殿之中,聆听群众的祈祷。 作为司掌光明、预言、音乐、诗歌与医药的神祇,阿波罗在人类中向来很受欢迎。 毕竟光明寓意着希望。 医药让人远离死亡。 而音乐与诗歌则能将有限的生命点缀的热烈而烂漫。 就某种情况而言,太阳神也可以看做是人类的保护神,因此阿波罗的神殿可谓遍地都是。 神殿中圣火永不熄灭,虔诚的信徒跋山涉水而来,于神殿之上诉说着自己的请求。 或许在对于生命的追求这一方面,即便过了几千年,人类的要求也不会有太多改变。 因此阿波罗耳中听到的内容基本都大同小异。 祈求神明降下庇护。 祈求神明消灾弥难。 或者向身为医药之神的阿波罗祈求健康,远离病痛——为亲人、为自己、为友人。 或者…… 阿波罗睁开了眼睛。 在如海水般汹涌而来的祷言中,他突然抓住了一个名字。 ——赛尔特。 倒不是这个名字有多么稀奇,在广袤的大地上,找出几个姓名相同的人类不是难事。 若非之前哈迪斯嘱托他留意叫这个名字的人类,阿波罗不会对此投以特殊的关注。 但是他记得,当时哈迪斯向他嘱托这件事的时候,还特地划出了对应的范围。 哈迪斯是要找一个——身处海域附近城邦的、名叫赛尔特的、相貌温和的人类。 阿波罗留意了一下说出与赛尔特相关祈祷的人的位置,发现是在一个名为库赛尔的城邦的神殿中。 而库赛尔的位置恰好是在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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