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玉为杆,上有金丝勾勒成的莲花纹路,笔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由笔杆末端到笔尖之间,毛色由黑到紫过度,神秘又美丽,哪里还有江停云初见时的寒碜模样? 他咬破左手无名指,右手执笔,以血代墨,脑中一切杂念都离他远去,就只有方才记住的那一套符篆。 提笔画符,如有神助,江停云只觉得顷刻之间,一套符篆就在他笔下诞生。 殊不知,在一旁观看的祝氏已经要急死了。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第三遍鸡鸣响起,大丫头只觉得有一股神秘的拉扯之力,从冥冥之中牵引到她的身上,却又在一瞬之间,被另一股力量斩断。 “成了!”江停云长长吐了口气。 祝氏那噎在喉咙里的一口气也终于换了出来,“公子,我女儿是不是没事了?” “嗯。”江停云笑道,“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鬼仆了,只受我驱使,就算是地府也管不了。” 这《养鬼秘录》是正一道祖师爷传下来的法术,使用这个法术,也就是相当于是在借祖师爷的势。 正一道的法术,可都是张天师亲传。若无特殊原因,地府不会轻易和四大天师交恶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所学甚杂,全真正一都学点,甚至佛道双修的弟子,天师们还肯不肯认? ===== 陵阳县城,朱府。 正在和朱尔旦喝酒的陆判突然顿住,一杯酒举在半空,不上不下。 好在朱尔旦神经大条,根本没有发现陆判的异样,依旧非常热情地劝酒劝菜。 “陆兄,来,咱们继续喝。” 朱尔旦举杯过来和陆判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嘿嘿笑道:“自记事以来,小生从未这般快活过。” 陆判若无其事地将杯中酒饮尽,似笑非笑地问:“哦,这又是为何?” “嗐!”朱尔旦摆了摆手,打了个酒嗝,神情低落了下来,“从小到大,人人都笑话我傻,连我都父母也对我恨铁不成钢。” 他吸了吸鼻子,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别人给儿子娶媳妇,都想着才貌双全,我爹娘却给我找了个丑妇,别人更爱笑话我了。” 他只是心里实在,脑子反应慢,不是真的一窍不通,长期被人孤立嘲弄,当做逗乐子的工具,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只是他知道,就算他闹了,也没人会在意,反而会引来变本加厉的嘲弄。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不在意,不去想。 作者有话说: 江停云:养鬼不科学,但日行一善很科学。
第47章 黑山老妖 听见这话,陆判不禁暗暗嗤笑:果然,人族最是贪婪,从来就没有满足的时候。 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有对朱尔旦隐瞒自己的身份,也就做好了朱尔旦会顺杆爬,从他这里谋求好处的准备。 只是他却没想到,一个傻子竟也会拐弯抹角了。 罢了,今日他心情好,就顺了这傻子一回意,权当日行一善了。 陆判心里数转,也不过转瞬之间。 他饮了一杯酒,随口道:“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烦恼?待我略施小术,替你给他们一个教训,出一口恶气如何?” 对于他这种掌管万类之死的鬼神来说,想要收拾几个凡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对下面的鬼差暗示一番,有的是鬼替他出手。 但朱尔旦却醉醺醺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满足的傻笑,“嘿嘿,不……不用了。如今我也有了陆兄这个知己,旁人如何看我如何待我,都已经不重要了。” 从小到大,无论是一起玩的小伙伴,还是书院里的同窗,都把他当作逗乐子的工具。 就算是相熟的人一起聚会喝酒,旁人之所以喊他一起,也是为了拿他取笑耍乐,没有一个人肯与他真心相交。 朱尔旦只是心眼实在,不是神志不清,还在正常人的范畴之内。 只要是个正常人,那就是群居动物,都渴望与人相交,最好再有三五知己,温酒过后,畅所欲言。 这些都是朱尔旦没有的,也是他越发渴望的。 但也正因如此,如今有了陆判这个知己,从前受的那些委屈,还有心头集赞的憋闷,竟都在他心头一笔勾销了。 果然,心思单纯的人比较容易获得快乐,但也容易轻信于人。 “来,陆兄,小生再敬你一杯,敬我们知己相逢。从今往后,我也有好朋友啦!” 见他言辞真诚,神态也十分恳切,陆判不禁微微动容。 陆判于上古时期便在地府任职,兜兜转转数万年,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不知经历了多少。 这许多年来,像黑山大王这种一时之雄,来来去去不知出现了多少,他也不知拉拢利用了多少,手中收揽了不少势力,身边也聚集了许多人手。 基本上只要他想做什么,就很少有做不到的,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方设法地巴结他,就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这样那样的好处。 对于这些人,陆判从来都是冷眼旁观,看他们就像在看耍猴戏一样。 偶尔被他们的愚蠢或自作聪明逗乐了,就从指缝里露出一些好处,就能让对方感恩戴德,同时也会引出对方更多的贪婪。 只要那些人的贪欲还在,就永远要扒着他,为他所用。 像朱尔旦这样,只是假做平常地与他说几句话,陪他喝一杯酒,就将真心交付,且完全不求回报的,还是头一个。 陆判动容之余,也不禁生出几分怀疑: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面对金山银山送到眼前,真的有人能忍住诱惑,分文不取吗? 这时,朱尔旦又傻笑着给他倒酒,“陆兄,来,咱们继续喝!我可是陵阳县最好的酒,我家里也只有几坛,轻易不拿出来献客的。” “朱兄也请,咱们满饮此杯。” 陆判又饮了一杯,若无其事地说:“刚才听朱兄所言,似乎苦于无红颜相伴?” “红颜不红颜的倒是无所谓。”朱尔旦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几分温情,“其实我娘子挺好的,长的丑也不是她的本意。” 刚才之所以抱怨,是因为他父母给他择妻弟时候,就从没想过给他娶个漂亮媳妇,话里话外都是他守不住。 试问哪个孩子被亲生父母如此低看,心里不觉得委屈? 哪怕妻子性情温婉,又能勤俭持家,想起当年之事,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抱怨父母几句。 陆判笑道:“你我知己,朱兄不必顾忌。若是朱兄有意,我这里还认识好几个相貌美艳,但命途多舛的好女子,改日我送两个来给朱兄红袖添香如何?” 以己度人,他觉得男人嘛,不管嘴上怎么说,哪一个真能扛得住美色? 就连他自己身边,也有几个美妾侍奉,根本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权当谢朱尔旦这顿酒了。 朱尔旦但却连年摇手,“不不不,不必,不必了,不必了,娘子肯定会不高兴的。” 正在此时,朱尔旦的妻子苏氏,用红漆小茶盘端了两碗醒酒汤送了进来,亲手奉汤与客,并柔声劝朱尔旦少饮,以免酒后头疼。 朱尔旦也笑着答应,夫妻二人言语间亲而不狎,颇多温情。 陆判略略扫视了一番,见苏氏身量虽然苗条,但肤质粗糙,颜色也不够白皙,嘴巴略大,眼睛却小,组合起来竟连中人之姿都没有。 想到自己房中侍奉的几个美妾,陆判不禁暗暗同情朱尔旦。 又见苏氏言行举止十分知礼,对丈夫关怀,对自己这个客人也很关照,暗暗点了点头,心道:虽然貌丑,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等苏氏出去之后,陆判便道:“我见嫂夫人性情颇为温婉,是个贤良淑德之辈,不像是善妒之人呀。” 朱尔旦点了点头,说:“娘子当然不是那等妒妇,前两年她自己也提过,要替我纳一房妾室。 只是我感觉得到,她表面上虽然不露,心里却并不高兴。 自父母去后,娘子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若是为了一个外人让她不高兴,我才不要呢。” 说到最后,他撅着嘴皱着眉,将近而立的人,神态竟像个小孩子一般。 看得出来,苏氏将丈夫照顾甚至是保护得极好。 见他态度坚决,陆判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了后半夜,就和朱尔旦告辞了。 “今日十分尽兴,若朱兄不嫌弃,日后每隔三五日,我便来与朱兄相会饮酒如何?” 和朱尔旦这个憨货在一起,根本不用费心防备,对他来说,也是多了一个相处起来难得放松的人。 再者说,他并不十分相信,朱尔旦明知他的鬼神身份,会真的不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好处。 既然如此,就让他拭目以待,看朱尔旦这纯真澄澈的赤子之心,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回到判官殿之后,早有一个鬼差在门口候着了。 看见他回归时的阴气,那鬼差急忙低下头,不敢仰视,“属下拜见主公。” 很显然,这是陆判的嫡系。 对于自己的嫡系,陆判还是愿意给几分好脸色的。 “起来吧,自己人,不必多礼。” 毕竟,若是不显出区别来,这些人又怎么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继而更加抱紧他的大腿,并自动自发为他的势力添砖加瓦呢? 对于一个活了无数元会的老狐狸来说,收揽人心这一套,他早就玩得溜熟了。 正因深明人性之恶,他才不愿意相信,世上有真正的赤子之心。 果然,那个鬼差神色微微激动,谢恩时的声音都明显高亢了几分。 “多谢主公。” 陆判微微点了点头,一边啜饮侍女递上来的香茶,一边淡淡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那么着急,连我回来都等不了?” 他和朱尔但喝酒的时候,之所以顿了那么一下,就是因为这个鬼差突然出现,说是有要事禀报。 鬼神对于自身的安危都会有所感应,陆判最近并没有感应到自己有什么灾祸,便知道这鬼差所报,不是什么大事。 至少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他就以神识传音,让这个鬼差先回来等着,他则继续与朱尔旦饮酒作乐。 鬼差神色凝重地说:“主公,那个何姓女鬼,被一个道士拘走练做了鬼仆,没有回来。” “没回来就没回来吧,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陆判嗤笑了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歪着,“急需那女鬼魂魄的是黑山,又不是我,你着什么急?” 那鬼差微微一怔,随即恍然,急忙请罪,“是属下莽撞了,还请主公恕罪。” 陆判摆了摆手,“无妨,你也是一心为我,才会关心则乱。” 这句话满是亲近与肯定,可比任何赏赐都让那鬼差激动。 他当即跪倒在地,对着陆判深深叩首,“主公如此厚待,属下无以为报,愿为主公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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