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晚上回来还吃点什么吗?” “太晚了,我也没什么想吃的。” “嗯好,等你。” 今天晚上看来是没办法熬夜了。许行之的父母虽然不怎么管他的作息,但是他还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毕竟他们总是根据你在家里待的某一天推测你的日常作息。 “前两天来我这拿钥匙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这两天会时间充裕一点。” 段宜看起来也就四十上下,虽然眼角已经有掩不住的细纹,但是漂亮下颌曲线和薄唇给这个女人一种没有年龄界限的理性美。 “嗯,其实这次也是临时加的任务,本来这个假期是没什么事的。” “哎?你新打了个耳洞?” “哦,对,前两天刚打的。” “医院里?” “嗯。” “对,还是要去医院,比较正规,也比较安全。” “对了,你的那个答辩结果怎么发到我私人邮箱里去了?我看了看,应该是通过了,你知道吧?” “嗯,备用邮箱我填的你的,当时申请的时候我的邮箱不是出了点问题嘛。” “哦,你知道就行了。”段宜一向不在儿子做的决定上作过多干涉,“你定好了?” “其实还没。”许行之接过段宜递过来的坚果,“我爸不是昨天回来?” “是,别提了,他去开会的地方有他两个老同学,非要留下来玩几天,没跟学校的人一起回来。” “哦。”许行之低头看着脚下木地板的花纹,顿了两秒钟,然后用叙述的语气说,“妈,我有男朋友了。” 段女士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里面不多的水刚好没洒出来。 儿子的取向问题她早就已经能接受了,但是这么直接提及“男朋友”的概念,还是相当于强化了这个已经快被淡忘了的概念。 就好像她从来了解和支持LGBT群体的存在,但当得知自己儿子是gay时内心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嗯……咳咳,挺好,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 “哦,”段女士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信息量,指指许行之右耳上的耳洞,“所以这个,是因为……他吗?” “嗯,是。”许行之干脆利落地回答。 “你们同学?” “啊,不是。” “别的学校的?” “他……现在没在学校。” 可不是么,岂止是现在没在学校,没在都多少年了。 段宜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工作了……社会人士?比你大多少?” “不是,和我一样大,也不是每个人都读研啊。” “哦对,”段宜恢复了温婉的笑,“我这一阵子过得也是有点糊涂,早八上得有点多,学生们迷迷糊糊的都把我给传染了。” “哈哈哈,”许行之跟着笑了笑,“他……人很好,很善解人意,性格和我挺合适的。” 他喜欢什么样子的段宜不会插手,但内心毕竟还是会有好恶之分。 “有照片吗?我能看看吗?”段宜握着杯子敲击着桌面,开着玩笑,“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嗯……”许行之没有拍照的习惯,手机里李炎的照片真的不多,想了想还是打开图库,在里面挑了一张尽可能符合段女士审美的。 落地窗前,看起来略显清瘦的男孩坐在垫子上撸猫,金色的碎发挑起一抹光线,怀里的肥羊眯着眼睛,与柔和的阳光一样一片餍足。 “嗯……长得倒是挺干净挺秀气的,就是……总染头发对身体不太好。” “……我告诉他。” 或许是作为科学工作者的严谨,段女士总是能从图里看出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比如: “嗯……这是在你家里?” “哦,对,他家不在B市。”许行之说。 “不在B市?”段宜眉毛挑了挑,“你们不会是从社交软件上认识的吧?” 社交软件安全度偏低,段宜一直都有点抵制这个东西。 “不是,你放心,我们认识挺长一段时间了。” “哦。”段宜圆睁的杏眼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大小,然后又睁大,“他来的这几天一直住在你那吗?” “……差不多吧。” “那你们两个……嗯,性行为一定要有保护措施,这个你知道吧。无论和谁,都必须用安全套,这个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们买了吗?” “……我有。”许行之有点尴尬地转了转手中的杯子。 “那就行了。”段宜叹了口气,“你喜欢的话就先这样吧。” “不过”段宜顿了顿,“你那个申请,是不是明年就走?” “……对。” “那你们两个那时候……他和你一起吗?你不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去那个学校,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走吧?” 许行之咬了咬下唇,没回答。 “你去年争取那个名额花了不少力气吧?毕竟你们这个领域本来国内的竞争优势就不大。我记得郑老还因为你综合成绩特意关照你有这个机会。就这么放弃了?” “你应该是个对自己人生至少有中长期规划的人,对自己放弃的是什么有概念吗?” “行之,”段宜意识到自己可能话说得太快了,“不管你喜欢的人的性别是什么,性格怎么样,我都不干涉,但是妈只有一个要求——别让别人拖住你往前走的脚步。” “别让自己以后有遗憾,懂么?” “……嗯,我知道。” …… “今天挺晚了,我陪你在这睡吧。”许行之说。 “行。反正你房间一直收拾着呢。” 许行之关上了基本在家里不怎么关的房间门。 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惯了,正常大小的房间竟然有些显小,给人一种小小避难所的安全感。 许行之指尖在“李炎”两字上徘徊了一会,手机突然想起来,吓了他一跳,定神看了看,是李炎打来的视频电话。 许行之笑了笑,按下了绿色通话键。 “哈喽,想我没?” “刚想给你打电话。” “哈哈哈,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忙死,所以10点半给你打过来。” “对,今天是事情有点多。” “怎么了,今天情绪不高啊,要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噗。”许行之上一秒心事还有点沉重,下一秒就被逗笑了,“好啊,比如说……我们今天看了二十多个病理切片,个个都长得不大一样,我就在想,原来正常人都是一样的,精神病人各有各的神经法。” “啧,不愧是高材生,总结精辟啊。” 高材生三个字如同空气中的沙砾,艰涩地划过耳膜,让许行之心里莫名一痛。 “……李炎。” “嗯?” “以后能不能别再这么叫我……我不太习……” “不喜欢?不习惯?” “嗯……可能吧?不过你要是喜欢这么叫的话,我……” “那我叫你什么?”视频那头李炎微微一笑,“草哥?” “学长?” 李炎长得嫩,和没毕业的本科生没什么区别,穿着白色睡衣压在枕头被子上。略显轻佻的微微上扬的尾音穿过耳机线挑逗耳膜,简直让许行之受不了。 “……别……” “嗯……学长……学长,学长,学长……” 李炎终于忍不住扑在面前的被子上笑个没完没了,整个人都笑到脱力。 别让自己以后有遗憾,懂么? 会吗?许行之问自己。 笑声还在通过电流传过来,应该,不会吧。
第26章 二十六 “刘叔。” “嗯,今天还在这儿啊?” “没什么事儿,过来逛逛。”李炎冲刘立笑了笑,自打顾飞把杂货店盘出去,小店就被扩了一圈,现在已经是个小超市的规模了,有人经营毕竟还是和放任不管不一样。 李炎还像以前那样经常往店里一坐泡一天,一来二去跟刘立混得挺熟。刘立曾经提过给他发份工资让他在这顺便看店,李炎不要,说是来去自由。 一没留神让烟呛了一口,李炎偏过头,咳了半天。从十二岁起他就没怎么让烟呛到过,这两天却不知道呛到自己多少回了。 于是发微信给许行之: “妈的,老子是不是让你给传染得连烟都不会抽了。” “怎么了?”许行之连打的字都透着一种轻笑的意味。 “今天一天让烟呛两回了。”李炎说,“我之前抽着烟跟人接吻可是都没呛着过。” 许行之回复两个字:哈哈。 后面跟着一句:那你就别抽了呗。 李炎刚要发语音,忽然想到现在是早上10点,于是换回键盘,问:你们现在没在上课? 然后手机就响了起来,吓了李炎一跳,是许行之的视频申请。李炎盯着那个界面看了一会儿,同意了视频邀请。 “喂?能听清我说的话吗?”许行之那边虽然戴着耳机,但是还是有一点乱,身后晃过去几个人影在说话。 “能。你现在没在上课?” “我们刚刚下课,从教室出来了。”许行之那边的阳光很好,被镜头一打磨整个人都亮得晃人眼睛。 “哦,我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微信了啊。”许行之笑笑,“每天其实也都没什么事情啊。” “我这不是怕你正在上课吗!能不能体恤一下底层劳动人民望子成龙的心情啊!” 许行之仰头叹气:“辈分好乱。” “你别他妈在意那么多细节行吗!”李炎在屏幕里翻了个白眼,“我这要是会形容我还用那个词啊。” “我看你不也挺明白的么,”许行之笑,“一点不吃亏。” “怎么样?”许行之又问。 “什么怎么样?” “你在那边,怎么样?” “就那样呗,挺好的。”李炎在墙上把烟头摁灭了,“这几天闲下来可能找点事儿干,要是能找到就忙一阵子。” “不过……”李炎接着说,“就算是不忙咱们俩也得有一阵子见不了面了,你当从这到B市的车票便宜啊,离那么远,我也不能三天两头往你那跑。” “那……我去找你?” “找个屁,”李炎回答,“我记得你说你没熬夜的习惯,前两天还不是熬到半夜两点,你还说没耽误时间啊。你最近时间又紧,算了吧。” 许行之笑笑,问:“你怎么知道我熬到半夜两点?” “要不是你快两点了给我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我能知道么。” “那时候刚一点多啊。” “滚你妈的,一点五十也叫一点多。” “你那时候怎么也没睡?” “看片儿来着。” 许行之早就料到李炎不会回答什么正经东西:“你现在有男朋友了,还看片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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