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专的时间虽然还很短,但观南镜已经认识到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英雄” ——他们是为了保护弱者而拼死战斗的,就像那两个用生命保护了四个孩子的京都高专的学生一样。 觉悟,观南镜想到了开学第一课时夜蛾告诉他的话。他想,大家成为咒术师的觉悟,是为了成为超级英雄,成为听到呼唤时就会出现的超人吗? 五条悟难得没有嫌烦或打哈哈开奇怪玩笑糊弄过去,而是带了点认真教育他,捏住他的脸,捏成小鸭子状:“不用把自己代入普通人,因为我们生来就不是,这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很多时候,把他们当成会露出笑脸的花,会龇牙咧嘴的树就够了。” “前辈。”观南镜被他捏着,含含糊糊地说:“你以前也想过这件事吗?” “我的话,没有呢。”五条悟坦然地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虽然是一个物种,但其实又不是一个物种。这是根深蒂固的先天概念。” “这样啊。”观南镜立刻理解了。 这份反过来的理解反而让五条悟不解了。他眨巴着眼睛: “啊,镜虽然糊涂,但脾气还真是蛮好的。竟然没说我太没同理心,是个混蛋什麽的……” “前辈肯定不觉得我能理解你,因为对于你来说,我也太弱小了。但我想我确实理解了,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是一种冒犯?自顾自说这些话,真是抱歉。” 被捏成小鸭子,观南镜也还是嘟嘟哝哝地继续讲: “就和有人天生爱作恶一样,也有前辈这样的人天生乐于行善。所以前辈做‘英雄’,是不需要理由和认同的,不是因为被教了正论,不是因为怜爱弱者,更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他们的需要和认同。只是因为能做,所以就做了。真是非常了不起……” 五条悟不知不觉把手停下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绿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主人也许都不自知的,源自未知天赋的洞察:“但是这样的话,会有点寂寞吧。” “虽然我很弱小,还麻烦,总是惹前辈生气——” 让他头疼饲养的脆弱植物伸出小叶片搭到了他的手心上,苍白的指尖在灯光下变得莹莹的,和柔软的脸颊一样。 半透的玉。 “但我可以靠近你一点吗,前辈?如果你愿意的话。” “什麽啊,真不得了。”五条悟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眼镜是什麽时候滑落下去的,对着观南镜喃喃自语:“这是什麽报恩环节吗。” 观南镜刚想问这是什麽意思,就被忽然凑近的五条悟打断了。对方撑在他上方,几乎是鼻尖贴着他的鼻尖,墨镜早滑到最低点了,露出后面璀璨苍蓝,过度专注以至于显得高远无情的美丽眼睛。 观南镜倒是没被这个距离吓到,依然放松地躺着,一动不动,眼神和呼吸一丝不乱,只是单纯疑惑:“怎麽了,前辈?” “笨蛋小镜,不解风情。”五条悟一翻身躺在他旁边,手里哗啦哗啦地挥动着手里的漫画书:“你没看到书里吗,这些话可是女主角被救了后才能热泪盈眶地和超人讲然后热辣打啵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我表白啊。” 表白? 观南镜翻身侧过来,不解地问:“这些话……我要变成女孩子才能讲吗?” “啊!是啊——”五条悟也翻身面向他,随手甩开漫画书盖在两人的脸上,光线只能从书底的缝隙中漏进来,声音被放大,满脸认真地睁眼说胡话,反正观南镜又不可能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变女孩:“对嘛,这种‘接收爱意’的环节果然是收到漂亮女孩的话才算工作福利,你——” 虽然不懂为什麽非要女孩才对,但反正观南镜又不在乎这个,在五条悟的注视中几乎是转瞬间就变成了漂亮的小女孩镜,快到他都没捕捉清咒力流转的方向。他的头发瞬间长了,温柔蜿蜒地搭在两人中间,随着呼吸微微动着,更明显地散发着洗完澡后的馨香。变女孩的镜体型也会变小,一下子不再是像和他面对面对峙,而是近乎蜷在他怀里。五条悟瞳孔紧缩了一瞬,僵硬着没有动,看着变得更圆,更柔软的眼睛绿眼睛在温柔地盯着自己看,说出的话就和贴在他脸上的露易丝冒出的对话框差不多。 不,比漫画女主角的台词煽情多了。 “对前辈来说,我和一朵花,一棵树,一只小猫小狗,和世界上任何别的生命也并没什麽太大的分别,拯救我也不是因为需要我的感恩。可就算明明知道自己对前辈来说无关紧要,前辈对我来说,依然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非常特别的存在,是我的超人,我非常感谢你。所以我想要靠近你,想要让你不再寂寞。可以吗?” 观南镜认真说完,还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自我肯定了一下。坦荡到极点的样子显然完全不像刚说了一大堆怎麽听怎麽像恋爱告白的纯情学弟,而是小孩子看完浮夸电视剧后掰着手指头和他爹牙牙学语说“我爱你,强壮美丽的男人”。 突出一个感情十分真挚,表达完全错误。 说完了,见五条悟没有反应,他又解释了一下:“但我不能和你‘热拉打啵’啦,前辈,因为我不会。我可以变回去了吗?” “……糟糕透了……你这孩子……真是糟糕透了哇……别在这些用语轻浮的成人读物里乱学恋爱词汇啊,到底谁给你的漫画书,灰原吗?我要狠狠揍他一顿,我说真的……”五条悟瞪着眼睛,过了半天才把书扯了下去,在刺眼的灯光中用力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他崩溃地扯住被子把脸埋了进去:“变回去变回去,变好没?你要是让我一伸手碰到女生的胸你就死定了我告诉你!——” “好了好了。”观南镜赶紧说。 他不懂五条悟怎麽又忽然生气了似的,从被子里出来后就背对着他一动不动,是因为刚刚被捂到很难受吗?耳朵都红了。对方没有回应他的话,但是也没有丢掉他走开。 不懂是什麽意思,但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观南镜感到了安心,无所谓五条悟是什麽样的反馈,继续带着倦怠乖乖躺着,直到睡意再次袭来。 奇怪,感觉心脏跳得好沉……但是太困了,没法细想……他快睁不开眼睛了,无意识地呢喃着问:“前辈,我们可以关灯吗?” 没要他爬起来去动手,两秒后灯光啪地一声熄灭了,要是让咒术师们知道五条悟这麽咒力澎湃的家夥用手术刀级别的精妙咒力压缩和控制只是为了不下床就能关灯这麽奢侈的行为,估计会流下羡慕嫉妒恨的热泪。 原本这样的无边黑夜,对于观南镜来该是漫长孤苦的修行路。为了克制恐怖的幻想或回忆,他只能强行保持清醒,但现在因为身边有五条悟在,他暂时不用害怕任何人和任何事,包括他自己。 观南镜像是沉进了温柔的海水,失去意识前模糊感觉有人把他搂进怀里。他感受到了对方肌肉的力度,鼻尖没入淡淡木质香,仿佛没入森林。 刚说完就睡得像冬眠了一样沉,什麽理解我啊,不要寂寞啊,吓死人的大话,其实不就是在撒娇吗——应该就是在撒娇吧?仔细想一下,他表达的无非是“我想要和前辈做朋友”,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讲得这麽,这麽山盟海誓,情真意切,明天就要抓人领证似的! 在漆黑一片里,五条悟反而能把观南镜的脸看得更清晰了,睫毛微微颤抖产生的迷你气流,都显目得像一场刮在北美的飓风。这让他没忍住伸出手来把指尖放到了纤长浓密的睫毛下,被这种仿佛小刷子轻轻扑到的感觉搞得一下子就缩了回去,脸庞皱成了一大团。 咦,好恶心,脊椎通电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赶紧把观南镜放开了,嫌弃地在被子上擦了两下手,一翻身扯起自己的被子盖住脑袋,决心立刻睡觉。但过了两分钟后,他又哗啦一下翻了回来,理直气壮地搂住了学弟: 架胳膊高度正好,不抱白不抱。 — 两章加起来正好一万出头,写累了啊啊啊,希望妈咪们看得开心(紧张。明天见啦妈咪们,爱你们,啾咪啾咪
第23章 高专篇(11) 观南镜在天微微亮时被生物钟唤醒,呆呆地对着眼前出现的挺翘鼻梁和浓密纤长的白睫毛反应了半天,才想了起来这是前辈,好吃的(划掉),好看的。 昨晚前辈好心跑来陪他,原来真的没走啊。 他真好。 观南镜心中升腾起纯洁又温柔的感激来。 虽然来的时候五条悟很霸道,抱着他自己的被子把观南镜挤得好悬没掉下去,但真睡了一晚后他反而规矩体面得像个贵公子似的,很端正地侧躺在另外半边,银发柔软地铺散在枕头上,只伸出一只手来搭在观南镜的肩膀上。 他的呼吸很均匀,吐息中仿佛带着淡淡的香气,手臂也是温热的,睡衣袖子盖到手腕前,露出来的皮肤光滑发烫,贴在观南镜的肩膀上。比起昏睡前的状态,这一会儿香味变得更清晰了,雪松和檀香味混合在一起,还有别的复杂而陌生的寡淡香料气味,微妙而绵延不绝地懒散铺开在他手臂和床榻的狭小空间中,仿佛浸透了他的每一根发丝。 宛如在凛冽冬夜被装进了一个温度怡人的壁炉里,木头在他旁边无声燃烧。 五条悟的怀抱是一款更适合观南镜宝宝体质的香炉,他不困倦了,却依然疲乏,像是真的被装填进火中,噼啪噼啪地烤酥了骨头。天只是刚蒙蒙亮,屋内依然很暗,观南镜乖乖地一动不动,不想吵醒五条悟,让他再多睡一会儿才好,于是在心里念了早课的经,念完后无事可做,便开始数五条悟额头前落了多少根头发,数着数着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夏油杰。 不知道前辈睡得好不好呢? 夏油杰眼下依然带着淡青,在黑暗中按掉忘记关闭的闹钟,呜一声后疲倦地用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睛。室内寂静,只有檀香氤氲。咒术师普遍体温偏高,虽然春天的清晨温度还很低,在山峰上的高专尤其是,但他还是踹掉了大半边被子,得亏床够大才没有掉下去。 他还很累,可昨晚到现在的睡眠已经是这麽多天中最充足的一次了,被弄醒后他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好不容易酝酿了一会儿睡意,却在屋外的鸟鸣声中彻底破功,到底爬了起来。 窗边木架上摆着小香炉,还没燃尽,他披散着黑发,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把盖子掀开来看了看里头,又小心地盖了回去,把窗帘拉开。 外头精美空幽,除了鸟鸣无声可闻,夏油杰站在镜子前扎头发,洗脸,漱口,张开嘴巴转动着检查自己的口腔——这是他吞食咒灵的某种后遗症,总疑心自己的喉咙有没有在腐烂。他分不清是咒灵球还是他自己的肉正在散发可怕的气味。 看一百次也是没有,没有一百次也还是会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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