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熟悉。不过,”悠仁指了指那株长势喜人的枫树,语气颇有种孩子大了的感慨,“这株树比较特殊,是我亲手种的,印象自然深刻一些。” 苍蓝色眼眸微微睁大了。 果然还是少年时期的老师,藏不住心绪。悠仁任由五条悟的目光在自己和枫树之间来回扫荡,还嫌这药不够大似的,又指了指山石后的几株灌木花,拉着孩子出来认亲戚似的,一溜儿指过去,道:“那株,还有那株,假山后面那棵,也是我种的。” 五条悟:“???” 悠仁又回到这株枫树,道:“当初我种下这株树时,在树下埋了一件东西。五条老师你在它面前试探我,也算一种……因缘际会吧。” 五条悟原本只是拿手指一下一下捅窗户纸,没成想一指头捅开了闸,悠仁直接放水泄洪,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悠仁猜得没错,线索摊开眼前,五条悟近乡情怯似的,反而止了劲头。 “先去找你的线索吧。”五条悟深深看了眼那株枫树,千年老树盘根错节,根基甚至衍生出一丝丝灵脉,它守护了树下的东西千余年,不应暴力相对,想挖开还需慢工细活,急不得一时半刻,“关于你的过去,我在未来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探究。你的未来,才是我眼下的首要大事。” 他说得既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悠仁不禁道:“为什么?” “为什么?诶,你确定你要问吗?好吧,这可是你自己要问的,你之前叫我什么来着,再叫两声听听。” 五条老师……悠仁咬着下唇,心里默念着,转过身去,也不装了,径直迈开步子向着林园深处走去,身后是五条悟戏虐的声音。 “我的学生去哪里学坏了,在老师面前明知故问。哪个老师不是将学生的未来视为首要大事,你都叫我五条老师了,怎么还问我为什么,看来是唤五条老师的次数少了。以后再明知故问,那我在回答之前,先听十声五条老师不过分吧。” 似石似贴的大门挡住去路,这场毫无反抗之力的逗弄才告一段落。 五条悟以五条家的术法解开门上封印,大门发出一声陈年哀吟,伴随扑簌簌掉落的尘埃,缓缓向两侧开启,露出直通地下的阶梯。 “台阶。”五条悟一手提着灯,另一手伸向悠仁。 悠仁想起之前踩空台阶的糗状,一时没动,重申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在同样的台阶摔两次。” 伸过来的手五指修长有力,向上摊开掌心,指骨分明,柔中带硬。 “那,老师提你下去?” 悠仁拗不过,将手递给五条悟,被他拉着步下阶梯。两侧石壁在他经过时泛起莹蓝光芒,石壁上的防御咒文字字亮起,咒力几乎要破壁而出,却又在悠仁身外寸许停住。 五条悟拉着悠仁,将他整个人半环入臂,五条家主的咒力形成另一道屏障,罩住侵入这方禁地的外姓人,护着悠仁一步一步安安稳稳走下台阶。 “乖一点,待在老师摸得着的地方,剩下的交给老师。” 五条悟的低语近在耳畔,热气抚过悠仁耳垂,留下一点黏腻的微冷。 他指的似乎是石壁上的防御咒文,又似乎不只是防御咒文。 防御咒文时明时灭,前路也跟着明灭不定,但是那已经无所谓了,虎杖悠仁不需要知道阴影里藏着什么危险,那与他已经不再相干,他只需要稳稳走在五条悟强行开辟出来的通道,稳稳地步下每一层台阶,然后就能抵达他想去的地方。 虎杖悠仁心想,如果他仅仅只是五条悟的学生,想必会拥有一段非常幸福的学生生涯。 “到了。”五条悟松开手。 地下空间开阔,占地面积至少有大半个五条府邸,建筑结构仿照现代图书馆,看样子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维护翻新。这里没有任何索引指示,最外面的藏品夹摆满珍惜咒具,再往里是数百列两米高的书柜,一眼望不到尽头。 索引都在每任家主的心中。 “你要找的线索,能描述更具体一点吗。” “平安京时代,关于五条香治小姐。” 五条悟点点头,没再多问,引着穿过层层叠叠的书海,在靠里面的几栋书柜停下。 “平安京时代的典藏都存在这里,你说的五条香治我有印象,她作为家主的时间不长,与她有关的记载很少,大多都是在晚年。这位前辈,晚年极喜欢绘画,她目不能视,但是生就天眼,留下的画作既不能当咒具,也没有什么研究价值,风格却很诡异。” 五条悟指尖游走重重书脊,在一扎线装本前停住。 先扎本封面简陋,就是一张泛黄的纸,纸页却很厚,牢牢压住下面的画纸。 “据说她的画作会令人心生恐惧、厌恶,有传闻记载,曾有贵女不慎目睹一二,当晚就生了梦魇,本以为只是普通胆小,谁知一连数日叫不醒,后来阴阳师唤醒了贵女,那名贵女却从此疯疯傻傻,再也好不了了。” “也有武士不信邪,特意寻人求来一观,那之后一身胆气全无,再也无法执刀。本是青年才俊,虽没有同贵女一般疯傻,却从此浑浑噩噩混迹市井,成了个庸人。” 五条悟修长的手压在封面,压住那并不太厚的几张画纸。 深受影响的都只是普通人,阴阳师、咒术师等异能力者精神强韧,五条族人观过香织的画作,虽没有传闻那么大的反应,也都会感到一些不适,毕竟造成了传闻中的影响,为了不再误伤他人,后辈将香织的画作收集起来,做成画册统一收管。 五条悟幼时只对咒术密卷感兴趣,这扎画册他翻出来过一两次,都随手扔在了一边。如果不是虎杖悠仁,他完全没有兴趣翻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26 23:20:32~2022-10-31 22:5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濂、臣妾永远服侍你、虎杖悠仁俺爱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臣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哪位老师 ◎就有点受伤,好像还有点自作多情◎ “悠仁, 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你不是一个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看透的人,因为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隐藏过动机, 作为回报,在你自己想要开口前, 我都不会去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虎杖悠仁想要线索, 五条悟就带他来了, 哪怕这里是外人禁止踏足之地。 明明现在已经不是师生, 却在不自觉间又恢复成了久远的相处模式。 悠仁:“那么五条先生,你需要我做什么?” 五条悟:“在你得到想要的线索之后,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 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不可以欺骗我。” 他说完, 移开压在封面上的手。 虎杖悠仁要先找到自己的答案, 才能回答五条悟的问题。 封面纸张已经有些许硬化,在挪开这页老骨头时, 悠仁感受到远超于纸张的沉重,封面松开怀抱,露出尘封千面的禁忌。 浓稠如血的颜料几乎要溢出纸页,深的浅的红叠出了怪物的轮廓。 祂的触须狂舞蔓延, 漂浮于血色天际。 红色的水母,红色的天空, 红色的太阳,在铺天盖地的血色压迫下,右下角的人影渺如尘埃, 可这微不足道的黑影又是整幅画面唯二的色彩, 尽管他的周身镀了一层朦胧的血色光晕。 人影约摸少年身形, 在画面中是回望的意识。 虎杖悠仁看着画中少年,眼前浮现离开平安京时,香织小姐叫住他的模样。 在他回过身的时候,那位小姐仿佛看见什么恐怖景象,面露惊异之色。 而那个时候他刚刚吸收了从两面宿傩身上抢过来的灵魂碎片。 “这个人是你吗。” 悠仁:“这算是你的问题吗?” “当然不算,不管你承不承认,不管这件事情多么匪夷所思,我会有认不出你的时候嘛。” “……”虎杖悠仁一时哭笑不得:“那你还问。” 五条悟一本正经:“我的意思是,这位前辈画工没我好。” 悠仁想起那些五条悟半梦半醒间的涂鸦,又听对面人颇有几分嘚瑟。 “还是我画的比较像你。” 这突如其来的攀比,比的甚至是两种抽象画谁更写实,五条老师总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幼稚,于是悠仁道:“半斤八两,都不如我画的好,下次我给你画一张。” 因为悠仁终结了比赛,五条悟只好放过这茬,他又翻过一页。 画面中的光线呈涡旋状,所有物像跟着卷看不见的黑洞,整个世界都变在龙卷风中身不由己。所画之物奇形怪状,并不存在于人类的常识认知,更像是五条香治的一场狂想。 越往后翻,越是难以描述。颜料与画纸均无异常,所描绘的内容过于禁忌,五条悟已微感不适,更遑论心智不坚定的普通人,而作画者的心理状态,更让人忧心。 可她一直在画,以一种近乎自我折磨的姿态,最后甚至战胜了疯狂。 因为她的最后一张画,线条又恢复了清晰,挣脱了不可见之力强行施加的扭曲,将她最后所见的真实如实记录。 画中第一页的少年身影有了明确的五官,琥珀色眼眸无悲无喜,只倒映一片决绝的坚毅,樱色长发披肩,腰悬漆黑长刀,他独身一人,画面却塞得满满当当。 血色触须漫过他的肩头,巨型水母绵软的躯体在他身后悬浮,左右两名童子,一黑发红眸,一雪发鸟瞳,各自攥住少年的手腕,那名雪发童子脚边还有一条黑蛇游走。背景漆黑无物,仔细辨认才能看出,那并非是黑色颜料大片涂抹,而是轻纱一般的黑雾,将少年盖在永夜的帷幕之下。 “香织小姐……” 悠仁看得仔细,他甚至看出了画到最后,作画者落笔已不复初时稳定,笔墨时轻时浅,到最后就像落了水般彼此融连。 “嚯,你吓了我一跳!”五条悟正参悟这最后之作,不防备对面的人突然站起来向这册泛黄画作深深鞠躬,他见悠仁面色凝重,道:“你找到线索了?” 悠仁笑容惨淡:“啊。香织小姐以惊人的意志记录下她所见之真相,为了完整勾勒出这张画,我无法想象她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岂有白费她心血的道理。” “你不必过于自责,她并非全然私心,驱魔镇邪是咒术世家基本的责任,她以非议之人继任家主之位,却并没有愧对家族荣耀。”地下空间阴暗闭塞,不是一个疏解心情的好地方,五条悟合上画册,“既然你已经找到线索,那我们先离开这合理吧。” 悠仁奇怪:“我以为你会问我线索是什么。” “我是想问,可现在不是有比线索更需要在意的事情。”五条悟将画册放回书柜,却有一张纸掉出来,他接住扫了一眼,瞳孔蓦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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