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仁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但是他总觉得,比起复活,多多良或许更想要还活着的人好好活着。 这种心情,他有没有理解错呢。 雾仁能感觉到归属于无色之王的力量慢慢在自己的身体中积蓄,但是任务失败的创伤又以不可逆转的方式对他的灵魂造成冲击,明明肢体充满了力量,但是精神却虚弱得难以支配,这种矛盾的违和感充斥着他的每个细胞。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一眼湛蓝的天空呢,雪后初霁,阳光该明媚地轻盈吧。 雾仁不着边际地想着,在心中询问系统,“任务失败导致的灵魂完全衰败还有多久?” 这个答案在总部的前辈口中完全无法达成一致,有些说任务失败后立刻就被送离了世界,有些说还能再撑两三天,甚至有些传说级的前辈能在这个世界再待上整整三年,不过最后的说法可信度实在太低,不在雾仁的考虑范围中。 系统犹疑着就要回答,石板之间本就支离破碎的大门被再度轰开,来的人却不是周防尊或者宗像礼司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个子小小,穿着西装三件套的正太,他一头银灰短发,在两侧各扎一束小辫,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镰刀。 正太的眼睛扫过比水流、御芍神紫和磐舟天鸡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失力半靠在德勒斯顿石板的雾仁身上,他的眼神相当锐利,雾仁竟然有种被完全看透的错觉。 虽然这个世界的年龄不能代表任何东西,但这真的是一个小孩会有的眼神吗? 雾仁莫名觉得危险。 但这种危险感只存在了一瞬,因为下一秒正太就将视线投向了比水流,“小流,这就是你开后门也要招进来的人。” 声音清亮又脆生,完全是少年人的心态,更让雾仁怀疑刚才自己的警惕只是捕风捉影。 “小须久那,”回答他的是御芍神紫,“你不是说不想做这个任务吗?” “哼,小流把更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了,游戏点数比你手上这个更高。”少年赌气似的叉腰。 比水流无视氏族们幼稚的争论,表情诚挚地看向雾仁,“雾仁君,本来不想用这个方法胁迫你的,实在很抱歉。” 话音刚落,石板之间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被推搡着走了进来,雾仁凝神看去,神情陡变。 是毛利亚子! 女人穿着并不便利的和服,发髻本该高高束起,此刻却有几缕狼狈地散在脑后,精致的妆容没有完全掩盖她疲惫的神态,但她不哭不喊,只是无声地注视倒在一旁雾仁,秀丽的眉头紧皱。 难怪比水流并不全力制止雾仁异样的行径,他早就留了这一后手! 雾仁吃力地撑着石板起身,不知为何,他眼下的精神状态比之前要好上不少,但是仍然不足以从比水流的手中救下毛利亚子。 至于帮对方解开石板封印......以他目前不知何时会脱离这个世界的状态,并不能保证有百分百的成功率。 犹疑之际,被正太打断的系统突然上线,但回答的却不是刚才雾仁询问的问题。 【检测到特殊剧情点,请宿主继续完成本世界工作任务,强制剧情失败惩罚将在本世界结束后重新清算。】 峰回路转!
第90章 虽然不知道所谓特殊剧情点究竟为何, 但是既然一向抠门的系统给出了这个选择,牢牢抓住才是道理。 雾仁这么打算着,却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与这些人之间的矛盾或者恩怨, 不该波及毛利亚子。 他暗中提气,将胸腔中隐隐升腾的怒意压下, 有了系统的默许, 他的灵魂停在了开启销毁流程的初始阶段, 随着第七王权者的力量逐渐充盈四肢百骸, 只要不仔细感受, 可以暂时忽略肉/体与精神的不协调感。 也是因此, 他有了冷脸斜乜比水流的底气。 “放开她。”一字一顿如刺骨的冰渣。 “很遗憾, ”比水流在轮椅上正襟危坐,长串的敬语却听不出一丝抱歉, “在雾仁君将德勒斯顿石板的封印解开之前,毛利夫人暂时不能交还给你。” “刚才的动静可能已经惊动了黄金之王, 所以为了保障我们这些‘小偷’的安全, 雾仁君, 你的时间不多了。” 雾仁的眼神变得危险,“我也可以先杀了你们,再带她走。” 王权者的序列只提示初代王诞生的顺序,并不表示强弱上的压制。 话音刚落,雾仁足尖一点,身如离弦之箭, 刺向比水流的方向,行进途中他劈手夺过御芍神紫的长刀, 急速出鞘的刀刃在与空气的摩擦中竟然发出一声凝重的翁鸣。 太刀过长, 雾仁来不及在攻袭的过程中翻转刀身, 将锐利的刀刃对准比水流,只能以一个酷似武技居合中“振刀”的姿势,将刀柄怼上比水流的下颌。 比水流平静无波的神情有了裂痕,雾仁一瞬间的突袭让他久违地多了危及生命的错觉,他一手虚虚拍向地面,顺势而出的绿色闪电充当了推进器的作用,让他得以朝反方向躲开雾仁的攻击。 雾仁不甘示弱,又快速疾走几步跟上,直到把比水流逼至石板之间的墙上,退无可退。 “放人。”黑发青年俯下身,用刀柄挑起比水流的下颌,另一只手按住了对方的颈侧,但这具躯体竟然比他想象得还要冰冷,完全不似一个正常活人的温度。 继承了无色之王的位置,御芍神紫已经不是他的对手,雾仁需要留心钳制的对象,理所当然只剩下了比水流。 “我还是那句话,很抱歉。”比水流的命门被拿在手中,神色却依旧不改,这种有恃无恐的作风令雾仁皱眉。 他这算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动手吗? 雾仁冷笑一声,近日累积的不愉悦感终于达到了巅峰,背手执刀上移,将刀刃卡在了比水流的喉结上,只要对方一做吞咽的动作,就免不了受到切割。 汩汩新鲜的血液顺着太刀的刀槽流下,四方的空间中逐渐有一股血腥气弥漫。 “小流,”眼见自己的佩刀弄伤了效忠的王,御芍神紫却只是浅浅地拨弄着纤长优美的指甲,好看的眉头轻蹙,似愁非愁,“【过】可是很锋利的哦,请小心。” 比水流快速瞬目三下,竟然郑重地点头回复,“谢谢提醒。” 随后他偏头看向磐舟天鸡,这个小幅度的动作又让颈部的皮肉更深地嵌进了太刀中,血流不止——他根本完全没有将御芍神紫的提醒放在心上。 “磐叔。” 语气工整规范,但磐舟天鸡的回复却透着一股宠溺的无奈,“呀,怎么还用上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灰袍牧师一边抱怨一边走进雾仁,还颇有点亲切意味地对他笑了笑,雾仁不知道这三人打得什么哑谜,眉头抽动。 就在这两三步之间,原本空空荡荡的石板之间不知从何处起了浓雾,短短片刻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雾起之后,雾仁突然觉得小臂一痛,像是被什么坚韧的东西狠狠敲了一下,下意识肘击横扫,桎梏比水流的长刀一歪,刀刃下肌肤的触感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视线被遮挡,雾仁无法确定比水流的方位,只能靠本能进行斩击,太刀很快在虚空中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却因为无法掌握准确的力道被对方狠狠弹回来,武器的碰撞声中混杂着磐舟天鸡玩世不恭的吐槽,“这么大力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顺着声音的方向,雾仁再度挥刀,这一次阻碍他的却是一枚子弹,子弹的动能卸下刀势,甚至还扯着他的手臂前倾。 慎愣的功夫,又有几颗角度刁钻的子弹袭来,雾仁只能听声辨位,难免左支右绌。 “第六王权者,灰之王,凤圣悟,别来无恙。” 双方胶着时,浓稠的雾气中,毛利亚子的声音响起,不可视物的环境中陡然听到如此清晰的声音,不必多想,所有人的目光必然集中在一处,雾仁心如擂鼓,现在情况不在他的控制下,不知道比水流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 但听到“凤圣悟”三字,不断游走于雾气中的磐舟天鸡却停下了脚步,“哎呀,本来以为故人都死光了,没想到还剩下一个啊。” 恼人的雾气散去,雾仁看见灰袍牧师正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露出一个羞赧的笑来。 “灰之王早就认出我是谁了吧。”而一旁的毛利亚子,竟也无视了绑匪的胁迫,慢慢站直了身体。 “毕竟故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认识的人早就在心里盘算了何止白遍,怎么会忘记呢。” “是啊,”毛利亚子附和,“不过要不是你展开【圣域】,我还真不敢相认。” “所以我现在叫‘磐舟天鸡’嘛,哈哈哈哈哈哈,和‘凤圣悟’这个人当然差得越多越好。” “当年的事,一直没有当面向你道谢。”毛利亚子轻轻弯腰欠身,仪容虽然落魄,但风度丝毫未减,“迦具都事件一事上,多谢你的帮助。” 说到这里雾仁终于理清了二者之间的关系,十年前毛利一家是在第六王权者凤圣悟和他的氏族Cathedral的协助下才得以进入陨坑的核心地带,援救毛利雾仁,毛利亚子是承了凤圣悟的情。 “就算没有我,这个孩子也会平安无事的吧。”磐舟天鸡侧过身体没有受毛利亚子的礼,摸摸满是胡渣的下颌,抬头远望,“德勒斯顿石板对他的偏心胜过我们所有人啊。” 毛利夫人垂下清丽的双眸,在那场救援中第六王权者失去了所有的氏族成员,所谓“偏心”二字,他确实最有发言权。 收起回忆往昔不经意流露出的沉痛心情,磐舟天鸡心情颇好地拍拍被他从雾仁刀下逮回来的比水流的肩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嘛,你的孩子有石板偏袒,我的孩子就只能我来纵容了!” 话音刚落,磐舟天鸡突然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支正好对上毛利夫人的胸前,“砰”地一声枪响,子弹裹挟着巨大的势能,穿梭狭长的枪管跃入空气,如一团凭空出现的尖厉火焰。 这一幕深深震慑了雾仁,他瞠圆双目,目眦欲裂,姣好的面容扭曲变形。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细想,雾仁本能地纵身跃出,试图阻止那枚射出的子弹,但是人体的速度确实难以与火器媲美。 “雾仁,最近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雾仁,不要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对身体不好。” “雾仁,在那边辛苦的话......随时回来吧,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雾仁雾仁雾仁雾仁,四个短促的音节咒语似的盘旋在黑发青年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最后却如海棠初歇,只留下满地狼藉。 “不要!” 短短二字,嘶哑地让人难以相信发自人类的声带。 扑向毛利夫人的中途,雾仁混沌的心思却被另一奇怪的画面扑灭,那颗小巧但是迅猛的子弹没有破开毛利亚子的皮肉溅出鲜血嵌入内脏,而是在距她毫米之外被一层泛着红色幽光的屏障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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