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宗室大多不愿意自己花钱定琉璃,更希望能白拿。 白拿就可以说成是君上的赏赐,也可以说他们是自家人太子才不收他们的钱。这样一来比“能买得起琉璃”要更加体面,自己买反而显得和皇室不亲厚了。 扶苏理他们才怪,喝了几杯酒啊这么不清醒? 始皇可不会被扶苏这点小伎俩带偏,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朕和你说阴嫚的事情,不许转移话题。” 扶苏“唔”了一声,只好实话实说: “阴嫚最近越发像个大姑娘了,不如小时候天真可爱。我逗她玩玩,阿父你看她方才多有活力啊。” 事业上春风得意,后院男宠也贴心。阴嫚确实越发成熟稳重起来,在父兄面前也不怎么表现出小女儿情态了。 作为兄长,扶苏当然会欣慰妹妹的成长,但难免也会有一点老父亲那样的心酸。 谁不喜欢自家小棉袄永远长不大呢? 长兄如父,扶苏有时候看阴嫚也跟看女儿似的。 独生子女一般都对兄弟姐妹有误解,觉得哥哥肯定都像小说里那样会永远温柔地照顾妹妹。 其实不是的,很多兄妹间的相处就是哥哥“欺负”妹妹,逗哭了再手足无措地哄。主打一个犯贱,毕竟男人都这破毛病。 这方面始皇帝可太有经验了。 扶苏小时候和阴嫚基本就是这么相处的,毕竟一开始扶苏只对父亲有感情,其他弟妹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起初是看阴嫚长得漂亮性格讨喜,比别的弟妹好些。而且阴嫚是唯一一个可以时不时跑来章台宫找父亲的同辈,扶苏和她相处多了,也就不那么排斥了。 然后两个小家伙就玩到了一起,接着出现了经典的手欠兄长惹哭妹妹。 刚开始扶苏只是觉得好玩,惹哭了也不去哄,还要接着伸手去揉乱妹妹心爱的小发髻。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小姑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他被气急的阴嫚一口咬在了手上。 小孩子的牙是真的尖,当时就给小扶苏咬出血了。 始皇赶来劝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口是血、红着兔子眼瞪哥哥的小女儿,和捧着受伤的手可怜巴巴抹眼泪的儿子。 场面一度非常吓人。 要不是阴嫚因为哭急了眼眶红肿,光看这个架势还以为是她欺负哥哥呢。扶苏从小就擅长颠倒黑白,由此可见一斑。 始皇也没有办法,只能各打一大板。 先教育儿子,以后不许欺负妹妹。又教育女儿,生气了也不能随便咬人。 阴嫚到底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她看哥哥手都受伤了,而且哥哥也哭了(虽然是为了让阿父心疼才趁着阿父过来掉两滴眼泪的),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而且哥哥伤得比较重,她也就不计较了。 她还跑去关心了一下哥哥疼不疼,给他呼呼。 小扶苏悄悄撇了撇嘴,心想不要你给我吹,我等阿父给我吹痛痛呢。 但是阴嫚坚持要给哥哥吹手,怎么都赶不走。最后小太阳还是打败了一切,成功赖在了哥哥身边,混上了大兄心里第二的位置。 这个位面的阴嫚小时候就没经历过这些坎坷了。 鸡飞狗跳只属于上一世,这里的扶苏在幼时就很有长兄风范。基本上没有经历过熊哥哥的阶段,一直是完美好大兄。 所以阴嫚猝不及防遭遇大兄的逗弄,完全没意识到大兄是嘴贱逗她玩的。等回过味来,就是又无语又好气。 大兄到底什么时候学坏成这样的? 真幼稚啊! 下一回扶苏再故技重施时,就遭遇到了妹妹的冷处理。 阴嫚公主面无表情: “哦,好,可以,随便。” 扶苏:…… 进步得这么快吗?果然长大后的妹妹就没有小时候好逗了。 阴嫚还反问大兄: “要把我的马车收回去吗?收吧收吧,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 扶苏:居然连马车都不要了?! 扶苏怀疑是自己把妹妹欺负太狠了,给小公主气出了个好歹。为了赔罪,只好绞尽脑汁回去想了半日要怎么将人哄回来。 始皇就静静地看着他折腾: “你这又是何必?” 但凡之前别嘴贱,就没现在这么多事了。 扶苏在白纸上写写画画,还不忘控诉父亲: “阿父怎么能看我的笑话?” 这个时候不应该积极帮他调解兄妹矛盾,让他们俩重归于好吗? 扶苏学着阴嫚的口吻: “唉,我已经不是阿父最爱的小太子了。” 始皇:“……闭嘴。” 扶苏:“好的。” 嘴上答应得好,过一会儿又嘀嘀咕咕: “小时候父亲从来不会对我这么不耐烦的,果然长大了就没好事。大太子就不如小太子受宠,更何况我还是个老太子。” 语气颇像是在说自己年老色衰,已经不得帝心了。 始皇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 “好好画你的画,哪儿来那么多话!” 方才是跟阴嫚学的口吻,这次又是跟谁学的?好的不学净学坏的,什么话都敢乱学,上次口无遮拦说昭襄王的那个教训还没吸取到是吧? 当过皇帝的儿子就是不好教。 别的君王还知道谨言慎行,哪怕大权在握也会注意言辞。 扶苏不一样,他以前也是注意言辞的。直到那次用御驾亲征威胁了群臣之后,他尝到了甜头。 原来不顾别人死活是这么地快乐。 之后秦二世就一发不可收拾,每每朝会都能语出惊人。 嘴贱习惯了,他又是个皇帝别人拿他没办法。二十年来扶苏一直这么过的,重生才几年就指望他改掉坏毛病,根本没可能。 更何况这辈子他也是太子啊,只要顾虑父亲一个人就行了。所以依然可以我行我素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想改。 像上次对御史说的“你嘴太欠才招人恨”都是小意思了,前世那会儿扶苏还问过要撞柱死谏的御史大夫是不是在作秀。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二世陛下死活不肯给自己修皇陵,非要给始皇帝陪葬。 说他觉得葬在骊山陵附近就挺好的,以后的大秦皇帝都可以跟他学。大家一起簇拥着始皇帝,让老祖宗九泉之下也能儿孙绕膝。 始皇帝本鬼:大可不必!!! 可惜没有人能看见始皇帝陛下,只有臣子被搞得焦头烂额。 说实在的,扶苏刚登基那会儿他们就开始催皇陵了。可是陛下左一句“骊山陵还没完工”,右一句“玄宸宫也还在建”,反正就是抽不出人手来给他自己修陵。 偏偏扶苏陛下又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大家都担心他下一刻人没了,这皇陵当然是越早修越好。 不然也得和始皇一样,遗体都送进地宫了,匠人还在加班加点地赶工。闹得始皇帝在地底下也不安生,毕竟遗体隔壁不远处就是在建的工地,整日里哐啷啷的。 好不容易骊山陵和玄宸宫都修完了,总算可以给二世陛下修陵了吧? 扶苏:朕!不!修! 谁劝都不好使,铁了心要给父亲陪葬。 别说臣子了,始皇帝在旁边也看得着急上火。 不修皇陵不仅是帝王脸面的问题,寻常陪葬坑太不安全了。没有地宫的话陪葬品很难护住不说,遗体都有可能遭到盗墓贼的凌辱。 这让始皇如何能够接受? 老臣要死谏时,始皇虽然很腻歪这种以性命相逼的谏言方法,但不得不承认有些法子是有存在的必要性的。 始皇帝在精神上支持这位御使大夫。 然而他的好儿子却不为所动。 道德绑架只能绑架有道德的人,而扶苏他没有道德。 他坐看臣子老泪纵横,还问人家: “爱卿要撞柱子吗?来,你们都让开,给爱卿一点空间。” 扑过去拦住御使大夫的其他臣子一下子就尬住了,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看大家僵住了,扶苏还疑惑反问: “不撞了吗?朕还想看看史书上写的撞柱死谏是个什么场面,是不是真有人会撞上去,还是只装装样子吓唬君王。” 群臣:…… 始皇:…… 最尴尬的是,御使大夫确实是在做戏。倒不是为了在史书上留个死谏的好名声,而是想用这招逼得陛下改变主意。 其他臣子也很配合,所以一个两个动作非常迅速,立刻就把人拦住了,没让他撞成。 现在陛下直接挑明,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皇陵的修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而且因为这次的事情,从此以后死谏都在大秦行不通。 二世在位时,大家都记住了他那混不吝的性子,知道没用。其他皇帝在位时,有了二世的经典案例,也跟着有样学样。 第一个跟着学的是桥松。 那时扶苏才刚刚驾崩,桥松初登基,大家开始讨论二世遗留下来的那个最让人头疼的问题——陛下葬哪儿? 彼时始皇帝还没重生。 他依然以魂体留在人世,而且因为没见到儿子的魂魄而着急上火。本来他还以为儿子死后自己能和儿子想见,结果到头来还是只有他一只鬼。 寂寞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他儿子到底去哪儿了?别不是人死魂消,彻底魂归天地了吧? 这件事始皇之前也担忧过。 他飘荡了二十年就没见过别的清醒鬼,李斯等人去世时他也过去围观过,想看看能不能多个鬼陪他说说话。 结果没有,那些人的魂魄浑浑噩噩地缩在躯壳里,没有任何反应。始皇把他们捞出来,他们也木愣愣的,两眼无神。 直到下葬时,魂魄们开始自发地向墓中飘去,拉都拉不住。等飘入墓中,他们就都消失不见了。 那时候始皇帝拿不准他们是消散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现在想来可能是去黄泉地府了。 他自己约莫是仗着自己是第一个皇帝的关系,能够停留人世。 总不能真是吃那些毒丹吃的吧?或者修炼修的?始皇那会儿已经彻底不信这个了。 他于是就琢磨着,这可能就是皇帝的特殊待遇。以后驾崩的皇帝,或许也能停留在人世。 结果扶苏的情况和他、和旁人都不一样。 始皇伸手想从遗体里捞魂,没捞到。扶苏的魂魄凭空消失了,身体只是一副空壳。 为此始皇有些着急上火,担忧爱子是不是因为身体太弱、牵连得魂魄也不稳固,这才会消散。 恰逢朝堂上开始讨论把扶苏葬在哪里,他才压下心头的焦急。想着下葬之后会不会有转机,比如黄泉能够温养魂魄,把人养回来。 始皇于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臣子提议: “先用冰块等物防腐,在宫殿中停灵。然后加紧时间修建地宫,争取早些将先帝的遗体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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