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医理可不能不求甚解,要把方方面面都琢磨透了才行。难得有个这样危险性很低的疫病出现,不借此机会总结出疫病的规律,实在浪费。 医官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是,臣一定仔细钻研!” 不同的疫病不一定都有类似的发病模式,但世上很多规律都是共通的。 这种疫病有潜伏期,其他疫病是不是也有?这种疫病通过飞沫传播,那其他飞沫传播的疫病,是不是也和它存在相似的特征? 医官走后,塞外的探子也传来信息。 之前商队短暂停驻过的戎人部落确实在爆发瘟疫,染病的都是部落里的奴隶。 商队在部落借住时,部落以表友好,肯定不会让他们住在靠近奴隶的地方,商队也没在人家的地盘上乱逛。再加上戎人自己刻意隐瞒疫病的消息,因而商队并不清楚那个部落其实有问题。 只是戎人自己不懂消杀,恐怕整个部落到处都有病菌。伤员在他们那里居住时,即便没有接触生病的奴隶,还是被传染到了病菌。 这种事情很难避免。 戎人会担心自己部落出现瘟疫的消息传出去后,别的部落和商人就不和他们来往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会瞒得死死的。 商人都是短暂停留,又不可能查户口一样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所以出门在外莫名其妙被传染是很常见的事情,商队其实都有心理准备。 以前遇到的疫病潜伏期没这么长,于是幸运地就在大秦疆土外发病了。病人一般都会养好病再回秦,免得被陇西的士兵拦截,不许他们入境。 经此一遭,大秦的统治阶级都对这件事重视了起来。 始皇帝眉头微皱: “若以后再出现潜伏一年半载的疫病,如何是好?” 总不能每个回秦的商人都隔离那么长时间吧,这根本不现实。 隔离半个月倒是可以考虑。 扶苏想了想道: “应该不至于潜伏那么久,往后回秦的商队都隔离两旬好了。” 两旬就是二十天,相对来说比较保险。 扶苏还道,以后对商人的规范可以调整一下。反正出西域的商队大多都和大秦官方有点关系,朝堂可以直接整顿,受到的阻力并不会很大。 有些商人是自己孑然一身,所以愿意去危险的西域搏一搏,拖家带口的不算很多。 孑然一身的那些,对故土的留恋程度比较浅。如果以后直接安排他们一直在外面奔波,回秦也只在边塞城池活动,他们应该也不会有意见。 其实就是划分跑商范围,这部分人只负责境外跑商。商品带到边塞之后,交由另一批人接手,往境内售卖。 “如此一来,就可以控制内外接触了。” 商品的转交最好也安排一批人负责,尽量断开两边直接接触。 像是在边郡建造专门的库房,东西检查清点好就送进去。进行基础消杀之后,通知另一批商队来取货。 两边不要见面,由中间人转达。 扶苏还道: “商品的检查也不能轻忽,最好每个包裹都拆开看看。” 不仅是携带病菌的问题,有些商品不能外流,有些东西最好也不要让它们入境。 这个检查大秦一直都有,只是之前没这么严格。扶苏想着趁此机会一并提出来,有疫病这个大威胁吊在前头,商队想来也没底气发表抗议。 始皇帝仔细斟酌了太子的建议,与他细细商讨了个中细节,最后拍板定了下来。 调整过后的商队大多只负责境外行走,轻易不入境。允许入境的商人数量不多,每次入境必须隔离二十日,且半年内都不能离开陇西。 陇西一直是大秦十分重视的边郡,整个陇西的进出检查都比较严格,管理也不比都城所在的内史松懈多少。 寻常人不会时常出入陇西郡,所以陇西境内出现疫病的话,也不容易往外扩散。 正好那些有家小的商人为了方便和亲人团聚,大多也早就将户籍迁去了陇西。他们的亲人就在陇西定居,不让出陇西对他们影响不大。 扶苏把他和父亲讨论的内容一条条列下来,写了一大堆规范出来。 随即他又说道: “如今只有西域一条商道,所以只需陇西施行这样的新政。日后可就不好说了,东北或许也能开商路。” 始皇饶有兴致: “与东胡往来吗?” 很快他就否决了,毕竟大秦准备直接吞并东胡。不是东胡的话,那就是更远的地界了。 目前朝鲜半岛的争权叫做箕子朝鲜,一直要持续到公元前194年,才会被卫氏朝鲜取代。 箕子朝鲜的源于周武王灭商,商朝遗臣箕子率领五千商朝的遗民动迁至此,建立了箕氏侯国。到了西汉时期,这个国家被燕国人卫满灭国。 箕子是商纣王帝辛的兄弟,不过他抵达朝鲜半岛时,那里其实不是个无人区。当地是有土著的,因为箕子带来了商朝的礼仪和制度,他才被土著推举为了国君。 始皇命人取来舆图: “若是占领了东胡,箕子侯国便孤立无援了。” 朝鲜半岛在东北的南方,是一个延伸出去的细长半岛。如果切断它和大陆上其他势力的联络,再训练出一批海军,就能包围它。 不过这种地理位置也很方便当地政权偏安一隅,你不出海打它的话,它不高兴了就能切断陆路自立为王。 古时朝鲜经常反复横跳,一会儿投诚一会儿自立,很是烦人。 可惜始皇帝没有一张世界地图,否则他就能发现朝鲜半岛和扶桑离得挺近的。倘若可以把扶桑置为秦郡且牢牢掌控的话,朝鲜想跳反的难度会大很多。 毕竟那个时候朝鲜半岛就是真的被左右包夹了。 始皇有些惋惜: “此地不好管束,也不知后世子孙打下此地之后能不能令其臣服。” 扶苏出了个馊主意: “我大秦先祖恶来乃是帝辛的宠臣,大秦与箕子侯国算起来也有一些祖上的交情。先以这个名义去接触一下,降低他们的戒心。” 如果你乖乖听话,那我们就是祖辈的交情。如果你不乖,商臣姬发已经造反过一次了,商臣恶来的后人当然也不用给你们商朝遗民面子。 多少年前的交情了还拿出来说? 始皇帝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儿子,跳过这个话题。 他冷静地指出: “即便是箕子侯国,也开不出太大的商路。” 扶苏点头: “所以我的意思是,继续往东和北走。我华夏尚且不曾探寻过大陆东岸的尽头,不知那外面还有什么天地。” 往西的尽头已经靠着商队探寻过了,一直走到了西边海岸。非洲那边倒是没怎么过去,因为被大沙漠挡住了,商队没有作死到非要横穿撒哈拉。 华夏以北的高原他们没去过,东北那边往东走也没去过。那里到底有什么他们都不清楚,说不定又是一个物产富饶的西方呢? 反正先准备着,这些事情肯定都要交给子孙后代去做。他们当祖宗的把基础打好,制定出供人参考的制度和应对策略来,子孙只要照做就行了。 始皇帝对于完善制度非常感兴趣,这是他的强项。 在这方面,扶苏就远不如父亲了。只能给父亲打个下手,查漏补缺这样。 在咸阳忙着规范边境通商制度的时候,骊山那里迎来了许多颇有研究精神的医者。这群医者一来就是挑人,挑身体虚弱的刑徒过去,说是要做医药试验。 骊山陵这边的都是犯了罪的刑徒,还要服刑许多年。体弱之人在这里的日子非常难捱,毕竟修建陵墓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别说体弱的人了,身强力壮的常年干重苦力活也吃不消。脑子灵活的就打起了小算盘,想靠着讨好管事换去做更轻省的工作。 一开始这招是很好用的。 直到后来太子殿下全盘接手了骊山陵的修建工作,派来了自己的人手盯着这边。 那些以权谋私的全部被揪了出来,轻的只是受了点罚,重的直接就跟着刑徒一起干苦力去了。 不仅不能继续当管事,还沦为了刑徒。此事一出其他人都不敢再搞小动作,生怕步了他们的后尘。 太子殿下发话了,君上的陵寝乃重中之重,他决不允许有人在这里生事。 本来修陵的人手就不够,还把能干的调去干轻活。怎么的,耽误的工期你们管事能补上? 大家都发现,太子殿下确实缺人。他已经缺到会积极从管事里抓人去填空缺了,这谁还敢再给刑徒开后门。 太子的下属还重新分配了工作,把看起来能干的全部调去工地了。体弱的一并调走去做轻活,最大程度压榨罪犯的劳动力。 体弱者日子这才好过了一些。 这次的医药试验乍一听好像很可怕,但愿意去的人其实还不少。 因为消息早就传遍了,所有人都知道去了只是感染一下上回那个疫病。那个病根本不可怕,至少对于刑徒来说没有整日做不完的苦力活可怕。 当药人就不用干活了,还能吃到更好一些的饭食。听说药人都是跟着医官吃饭的,医官的伙食绝对比刑徒好得多。 不少身体强健的刑徒都很扼腕,询问为什么只要体弱的?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让他们这些体健的也能去占个便宜? 医官:…… 医官原还以为不会有人愿意来,毕竟他们以前在乡里坐诊时,偶尔需要有人试药,花钱都找不到乐意的庶民。 庶民当然不乐意,谁活得好好的想去试药。愿意的都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的,而刑徒里八成都觉得生活没盼头。 当然,也不是所有刑徒都肯报名参加。 胡亥沉默地搬运着石块。 他的嗓子被毒哑了,说不了话。但他能听见周围人的交谈,知道最近发生的大事。 他的工友全是大字不识的庶民出身,胡亥想靠写字和人交流都不行。久而久之,他就歇了心思,不再折腾了。 直到胡亥发现他们这个小队里多了两个人,这两人经常背着管事偷偷用写字交流。他们好像是兄弟两个,以前日子估计过得不错,一看就不是穷苦民众。 胡亥就知道了,这两人八成和他一样,是被太子处理过来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不杀了他们,他们又不是大秦公子,不至于让那个他那个好大兄不敢随便杀掉吧? 胡亥至今还以为自己是被太子授意弄来服刑的。 至于父亲,胡亥觉得父亲太冷漠了。扶苏这么对待手足兄弟,父亲竟也不闻不问。 胡亥偷偷打量那两人的动作被他们发现了,二人本就是背着管事悄悄交流的,自然担心有人告密。 兄弟里的弟弟立刻就要把胡亥过去,想法子折磨一番,警告这个刑徒不要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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