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上一世桥松是被他爹欺负狠了,起了逆反心理。 他爹怎么做人,他就彻底反过来。他爹是个笑面虎、他就要当死人脸,他爹懒散不羁、他就端正守礼讲规矩。 坚决不和亲爹一个样,这才没学坏。 ——最终荣获“大秦教导主任”这一外号,那就是后话了。 这辈子大约还得有个学宫祭酒和桥松争夺这个外号的归属权,而桥松或许在祖父的教导下可以摆脱这个花名也未可知。 章台宫里的小风波到底没传出去。 保住了蒙毅的好人缘,也保住了太孙的形象。 臣子们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被太孙殿下评价为“小人得志”过,这属实是冤枉人了。 官场里对下属态度差的人确实不少,但也有很多人左右逢源,或者生性严肃对谁都一样,不好一竿子打死。 扶苏花了点心思狠狠教会了儿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只能憋在心里,当君王的可不能口无遮拦。 桥松现在年纪还小,大家可以对他宽容一些。再过两年,他要是还这样,那可就不成了。 在扶苏忙于教孩子的时候,陈县那里六国旧贵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 赵高原本收拾他们只是顺带的,随便出口恶气。他主要想报复的还是王绾一党,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夭折了。 他连是谁出的手都还没打听到呢,线索只隐约指向王绾,并不确定真假。结果陈县被迅速换了一批士兵驻守,后续再想探听就成了奢望。 赵高发现这批人异常地铁面无私,根本没办法拉拢。 先前拉拢的那些士兵算是白拉拢了,而且他赵高还成了瓮中之鳖,闭目塞听,再没办法把手伸到外头去。 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赵高思索许久,也拿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是太子和敌党的争锋引来了秦王出手限制彼此,还是太子为了“保护”他才撤换人手的,都不好说。 远离朝堂中心确实安全许多,可消息也最为滞后。赵高甚至无法判断朝中如今的局势,不清楚当今秦王对太子的信任度到底有多高。 可现在想这个也没用了,他一个只能缩在陈县的宦官,就算知道得再多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警惕地防备了好几天,也没见这些士兵露出獠牙。而且除却往外递信之外的事情,士兵们都很配合。 赵高放下了心,认定他们是太子派来的人。可能是太子不希望他和外界有联络,才出手限制。 不能往外找仇人的晦气,那就只好把气都撒在六国旧贵身上了。 赵高开始把全部的精力放到贵族那边。 新士兵按照君上的意思,默默盯着赵高的言行举止,将这里的事情一一记录下来上报咸阳。 扶苏原本的打算就是让赵高去陈县做得罪人的事情,事后再为了平息群愤把赵高推出来处决掉。 现在赵高怒气上头行事有些不管不顾,正合他意。 反正被收拾的也都是不服管教的旧贵族们,这些人无法为大秦所用,又不能全部处死,正愁怎么处理呢。 赵高最好把他们的锐气都磨掉,下手狠一点也不要紧。这样还方便他们收集赵高的罪状,以便日后翻旧账。 哪怕是要处决赵高,也得有充足的理由才好。否则显得他赵高好像是个什么商鞅第二似的,他配吗? 秦王政看看赵高的所作所为,摇了摇头。 “地位低微时能小心蛰伏,一旦掌权却管不住自己,能力又有限,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同样是容易飘的性格,李斯的实力摆在那里,所以李斯能当丞相。 赵高空有野心,实力却不足。那么他必然会被性格拖累,成就止步于此。 上辈子赵高得势后就犯过一次重罪,差点被处决。因为受过这一番的打击,他才重新蛰伏了下去。直到他自认为能镇压他的人不存在了,于是再一次嚣张得意起来。 如今赵高虽然也遭遇了一次打击,却因为“太子的庇佑”躲了过去。而且太子还不像上辈子的始皇那般威严十足,赵高和太子接触太少,对太子的了解还处在原主的“仁善”风评中。 基于这点错误的印象,赵高认为太子是个对外仁善的伪君子。有一定的手段,但远不如王上有威慑力。 没有了这层伴君如伴虎的提心吊胆,之前的打击显然对赵高影响不大。再加上赵高本就目光短浅,才没有继续在陈县维持谨小慎微的形象。 反正周围的士兵都是太子派来的,太子能不清楚他赵高是什么人?根本没必要装模作样。 扶苏照例叫人把陈县的信件都收好,和之前的证词放到一起。 而后他看向父亲: “明日是高弟大婚,父亲还是决定只过去坐一小会儿吗?” 秦王翻开奏折,状似随意地答道: “寡人没那么多空闲全程观礼。” 其实是爱子当初大婚时他忙于国事,不得不缺席了许久,只在关键时候匆匆赶去全了礼仪。 如今其他儿女大婚,不好越过太子这个长兄,而且秦王也不想叫爱子觉得自己的大婚典礼不如弟妹们的圆满。 无法,只能委屈所有儿女了。 扶苏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我那次又不算大婚,只是纳妾而已,父亲何须如此?” 他没有正妻,纳妾的典礼比不过弟妹们的大婚典礼理所应当。他日后也不会娶妻,没有对比的对象,其实父亲完全可以不顾忌这个的。 秦王政还是拒绝了: “旁人会说你闲话的。” 有些臣子就是闲得无聊,什么都要拿出来比一比,最爱在太子和弟妹们之间挑剔。仿佛太子只要有一个小点上不如其余弟妹受宠,就代表太子地位不稳,迟早会被取代。 秦王政很烦这个,但他又管不了所有人的嘴,更管不了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扶苏见父亲态度坚决,也没有再劝。拉着父亲去库房给弟弟挑了一件新婚礼物,便算是补偿了。 次日依然是扶苏替父亲参加了婚礼。 公子高并不在意父亲只来一小会儿,毕竟前些日子加冠就是这样的。父亲能来他就很满足了,而且父亲还亲自给他挑选了礼物呢。 李斯作为老丈人,在席上倒是谦卑得很。 不谦卑不行,太子在旁边杵着呢。 这家伙一般只在君上不在的情况下飘一飘,一旦王上和太子有一个在场,立刻会老实下去。 有人来给太子敬酒,都是李斯主动挡下的,他替太子喝了不少杯。 不过毕竟是他女儿的婚礼,而且太子身份尊贵,敢过来敬酒的人不多。大部分还是其他公子公主,想趁此机会灌醉他们的魔鬼大兄。 结果李相公也太不识趣了,居然替大兄挡酒。要不是婚礼的主人公之一是他女儿,李斯能被他们拖出去套麻袋揍一顿。 扶苏就笑吟吟地看着李斯和他们斗智斗勇,然后不知不觉间被一群人拉远了。 果然,李斯被拉走后,公子高就带着妻子过来敬酒了。 都是算计好的。 这下不喝不行了,总不能还让女方的父亲替他喝。而且李斯也不在附近,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 面前的公子高明显没有放过兄长的意思,虽然他是被将闾怂恿过来的。 扶苏看向二弟: “高弟是自己想来敬酒,还是当真只因为弟妹们起哄?” 公子高因为喝多了酒脸有些红。 可能是酒劲让他胆子大了一些,他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 “有将闾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我想把大兄灌醉。” 公子高哪里能不明白,自己娶李氏女代表着什么。李斯不可能转而支持他的,所以父亲给他挑这个妻子,就是彻底断了他夺位的路。 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没有嫡子,第一顺位就是居长的大兄。大兄之后是他嬴高,而父亲为了消除这个威胁,利用了他的婚事。 虽然他还挺喜欢他这个妻子的,但这并不能掩盖婚事背后的算计。公子高偶尔也会觉得有些落寞和酸楚,可他是个冷静的人,也不爱争什么。 所以平时他并不会表现出来,反而积极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有在喝醉了酒的现在,才敢大着胆子把他心里那点微弱的不甘告诉兄长。 他也不要求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只是,能不能不要防备得这么彻底呢? 扶苏看着弟弟眼里的一丝水光,叹了口气。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才说道: “父亲倒也不是为了这个才给你许配李氏女的。” 公子高不说话。 扶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就算李斯不支持我,他也会这么做的。” 这次公子高开口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见大兄一杯接一杯地喝,好像并不介意方才的冒犯,心情有点复杂。大兄似乎比他以为的更在意他们这些弟妹,看他难过还会努力安慰他。 其实公子高不信扶苏说的这些,但他愿意听大兄哄他。 扶苏倒不觉得自己这是在说谎安慰人,他比弟弟看得更透。 扶苏喝完最后一杯酒,让人去再取一壶来,而后解释道: “李斯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父亲要保他。所以他的子女全部都会与宗室联姻,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李斯的长子李由早就娶了宗室女,后续的儿女日后也将与王室联姻。 只有这样,这位大一统的最大功臣之一才能保住未来的安稳。哪怕太子出了状况无法继位,其他人上位也不能动他李斯。 李斯目前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性,那是因为扶苏在刻意压制他,不让他飘起来做出蠢事害了全家。 但这不代表李斯的光芒真的被其他臣子压下去了,能完美跟上始皇帝文化政治经济等全方面大一统脚步的臣子,只有他李斯。 李氏女安静地坐在夫君身边听着。 她不敢开口,因为她听到丈夫似乎对这桩婚事有所不满。心里不是不难过的,明明平日里两人相处得很好。 但渐渐的,她也听出来了。丈夫不是对她有意见,只是单纯的在吃醋难过而已。 李氏女稍稍松了口气,结果又听见太子的这番话,被震惊得不轻。 她迷茫地看向公子高,感觉自己好像在梦里。 原来她父亲这么重要吗? 公子高也很意外。 但他没有多问什么,过了好半晌,他才反问道: “不是为了大兄,而是为了李斯才联姻的,不也是在利用我的婚事吗?” 扶苏看出来弟弟是醉了。 如果他清醒着,肯定不会说出这么傻的话。王室成员想要婚事完全不被利益左右有些天方夜谭了,秦王政自己当初还要为了拉拢楚国和华阳太后纳大量的楚女为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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