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二妹妹清婉被调去了廷尉司。 李斯见到了新换来的人,先是惊喜于廷尉司好歹有人协助,没有就此失去好用的工具人。但是定睛一瞧,这位二公主看起来也太柔弱了吧? 柔弱的清婉公主细声细气地说道: “不知长姐离开前可有事情未曾来得及做完?” 李斯摇头。 那倒没有,大公主是先把手头的事情搞定了才去找她大兄的。 清婉笑了笑: “既然这样的话……” 李斯心里给她补充了下半句: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去休息了,左右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有事你再来请我。 养尊处优的公子公主大多都这样。 之前他们一起修改律法时,这些王二代们就不怎么爱做事。一旦有机会立刻找借口偷溜,唯有阴嫚、公子高等少数几个比较认真。 这位二公主总是很安静低调,李斯对她实在没什么印象。记忆里她就一直温温柔柔的,比她那个装温柔的长兄真实多了。 清婉温柔地说完了下半句: “……那就带我去刑狱看看,我对你们审讯犯人的方式很感兴趣。” 李斯张口就来: “好的,那您就去休——您要去刑狱?!” 苍天啊,现在的小公主怎么都这么有好奇心?要是她在刑狱里被吓出个好歹来,王上不会治他的罪吧?! 清婉见李斯不动,也不和他废话。随口叫住一个路过的监理,让他带自己过去。 被叫住的正是准备去审案的曹参。 他愣了愣,看了一眼这位陌生的女子,又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李廷尉。 大概猜到这位就是新来的公主了,也没推辞。毕竟他就是个小小的官吏,没资格拒绝公主的要求。 而且曹参显然比李斯更会看人一些,他看见公主目光坚毅清正,觉得她不是像外表那般柔软的人。 于是果断地带路: “公主殿下请随臣来。” 曹参就这么把人带走了,莽得不行。 李斯眼睁睁看着,没有阻止。 他在想,人是曹参带去的,如果公主吓出毛病了,曹参负主要责任。而他,顶多被连带着责骂两句,应该问题不大。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以后让曹参来接待这位一看就很麻烦的公主殿下! 李斯错过了第一时间得知清婉真面目的机会,不过没关系,曹参会禀报给他的。 但这也引申出了一个问题。 李斯拿着难搞的案子去找公主求助。 清婉接过看完,淡然地点点头: “本公主知道了,李廷尉去忙吧。” 李斯不明所以: “公主,您这是?” 到底准不准备管啊?准备管的话为什么让他离开? 清婉行动力惊人,根本不解释废话,直接起身去招呼曹参跟上自己。 “走吧,随我去办一件案子。” 曹参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去给公主当跟班。 李斯:??? 这以前是他的活啊! 李斯追上去: “公主,还是让斯这个廷尉出面比较好,曹监理职位太低,恐难服众。” 清婉却道: “廷尉还有许多重要的公务要办,不必劳烦你了。况且有我在,身份已经足够,廷尉司随便来个人协助我即可。”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曹参就这么越过他在公主跟前露了脸,李斯觉得自己亏了。 再这么下去,这廷尉司他还怎么待? 李斯感受到了极大的竞争压力。 不行,他得努力往上爬了。后起之秀实在太多,这么下去他连廷尉的位子都保不住,更何谈相国! 得想个法子把王绾拉下来,取而代之。 章台宫中。 秦王政日理万机,对儿女们难免有些疏忽。再加上子女在他跟前一向都爱做出乖顺讨喜的姿态,很少暴露真性情,秦王政还真不知道二女儿是个外表和内心背道而驰的女强人。 他听闻太子将二公主调去了廷尉司,同样有些担忧。 秦王政对爱子道: “你二妹妹一向柔弱……” 话说道一半,莫名觉得十分熟悉,就好像他说过很多回类似的话一样。看一眼笑容玩味的爱子,秦王政忽然顿悟了。 儿女里擅长演戏的还真不少呢。 秦王政改口问道: “你二妹妹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况?” 扶苏赞叹: “妹妹们巾帼不让须眉,都很厉害。” 懂了。 秦王政十分满意,觉得这才是大秦公主该有的样子。他原还忧心女儿们被生母养得娇怯,只是实在没空亲自教导她们,只能暂且放任。 扶苏则道: “有阴嫚在,这些事情父亲无需挂怀。” 只要跟着阴嫚多玩几天,很快就会被同化的。 提起儿女,秦王政想起件郁闷的事情。 之前他和爱子做了不少亲子装,在咸阳是独一份的。结果后来这招先是被儿女们超了去,又流传到了宫外。 如今各种亲子、兄弟、姐妹、闺蜜、情侣装应有尽有,顿时显得秦王父子的打扮不突出了。再加上被误认成兄弟的事情,秦王政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亲子装分明是爱子为了讨他开心弄出来的,这群人学得也太快了。 扶苏见父亲不知为何情绪又低落下去,低声询问怎么了。 秦王政没答,这种事情说出来显得自己小心眼。 更何况他还为了维护爱子的心意,拒绝了其他儿女要和他做亲子装的请求。这件事情他不想让扶苏知道,免得臭小子越发得意起来。 于是秦王政刻意略过此事谈起其他: “齐国如今乱成一锅粥,消息传得断断续续,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齐王建回国之后并非一帆风顺,有些人其实并不想见到他回来。 所以归国并非高枕无忧,齐国已经陷入了内斗。郦食其显然是齐王和太子这一派的,最近忙着协助齐王斗法,抽不开身。 零星几封奏报都是吕雉代笔,但吕雉其实也不太能见到大忙人义兄。她写来的消息都是她自己通过各处细枝末节推测出来的情况,不清楚有多少谬误。 她毕竟还是个花季少女,也没怎么正式接触过朝政。能从细微处判断局势,已经十分难得。 扶苏知道父亲没说实话,但也没继续追问,而是顺势谈起齐国局势。 他想了想,说道: “齐王建不懂治国,以往都是后胜把控朝堂。如今后胜病重将死,那些齐人或许是觉得没了后胜,齐王建不足为虑。” 后胜的病情是郦食其搞的鬼,现在倒是成了替别人做嫁衣了。 不过也无所谓,后胜还在就得对付后胜了。那些齐国臣子总比后胜好收拾,否则之前也不会被后胜压得死死的。 郦食其只是手头的势力不足,不然靠着齐王的名分大义,也不至于这么忙乱。 想来应该是后胜的心腹不愿意支援郦食其,甚至可能还在添乱。吕雉提供的消息就是后胜一党左右摇摆,目前有两派正在争取拉拢他们。 是的,两派。 齐王建离开齐国之后,齐国除却代表齐王建的太子一党之外,其实还分裂出了两派。 一派是支持齐王长子上位的,他们觉得齐王爱妾生的幼子稚嫩且看不出有什么聪慧的地方,不配当太子。稚子甚至还被秦王使者把持着,不如让他这个长子取而代之,也免得齐国落入秦国的掌控中。 另一派是支持齐王之弟上位的,觉得齐王在位这么多年一直耽于享乐,不配为王。要拯救大齐就得换个英明强干的新主,免得齐国彻底亡国。 这两派势力都不算大,小打小闹而已,毕竟沉默的绝大多数已经准备随时跳船了。 没看见那个虚假的赵国都烟消云散了吗?就剩一个齐国,还挣扎什么呢。 现在挣扎就是浪费时间。 真正的摆烂党属于既不帮夺位的两边,也懒得帮小太子和齐王。反正他们自信自己能力足够,也不用着急给秦国示好。 积极进取的臣子早上了郦食其的船了,根本不用等到如今摆烂。 现在的局面就是齐王建的拥趸和郦食其的人在应对那两派夺位党的联手,其中齐王的拥趸都是奸佞,没什么本事。 好在奸佞干实事不行,排除异己很在行。 党争不就是奸佞最擅长的东西吗?他们积极地冲在第一线,简直堪称最能为君分忧的狗腿子。 郦食其:原来奸佞还能这么用! 学会了。 放他们出去狗咬狗,看着还挺乐呵的。 吕雉以为她义兄是纯粹忙得焦头烂额才不回府的,结果事情完全和她预料的毫不相同。 郦食其还真没那么忙,他是被齐王建强留在宫中陪伴自己的。 因为齐王建觉得离开了治安极佳的咸阳之后自己没有安全感,只能找个秦人放在身边,才觉得能喘口气了。 既然出不去宫,郦食其就干脆安心住下,顺便看看好戏,看得十分入迷。 这一入迷,就忘了要给秦王写信汇报的事情。 倒是还记得给府中的义妹报平安,但吕雉见不到人只能见到信,还以为义兄是报喜不报忧,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齐王宫中。 齐王建抱怨着: “寡人此前从未觉得国都如此危险。” 在秦国待着的时候,哪怕不是在都城咸阳,只要是关中,基本都很太平。 秦国的军事化乡县管理虽然对庶民来说有点喘不过气,但这样是真的很安全。大家没事都不会乱跑,在关中你根本别想见到流民乱窜,也不会有游侠晃悠。 哪怕是后来赶路出了关中,沿途经过的三晋之地情况也比乱糟糟的齐国好。秦国在三晋经营了许久,该收拢的乱民早就收拢好了,同样没什么流窜的人员。 各地都归置得井井有条,对强迫症来说万分友好。哪怕齐王建不是强迫症,他也觉得赏心悦目。 可是一进齐国境内,情况就急转直下。 来往的商队也就罢了,商人衣着富贵,携带的随从也约束得十分有条理,一看就是讲道理的人。 但那些提着刀剑随意行走的游侠、形容狼狈在道路间乞讨的乱民,就看得齐王建胆战心惊了。 前者能一言不合拔刀杀人,后者要是惹急了也能不管不顾化身暴民一拥而上。 齐王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秦王有多英明睿智。 他抓着郦食其的手哭诉: “寡人这一路回到国都都提心吊胆的,本以为到国都就好了。进入城中一看,天呐,城里也有人佩戴刀剑!” 因为秦国过于安全,以前出宫都会带大量护卫的齐王建早就改掉了这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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