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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与路垚无关。 没有出现在乔楚生的葬礼上，没有继续担任巡捕房的侦探，尚未痊愈的他租了新的公寓，回到沙逊银行，从办公室助理开始做起。 窗户半掩，路垚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自二楼向外看，看世界万物复苏，看心底一片荒芜。 拉着一张脸，沉默寡言，路垚埋头做事，不出五个月晋升为股票部经理，重新成为股票操盘手。偶尔像以前那样，做空股票，赚取差价，或者教人炒股，拿点小费。 办公室里的景象与去年迟发工资的梅雨季节一模一样，只是这回所有人都知道路垚沉闷的原因：青龙帮分崩离析，白老大自顾不暇之时，其女儿白幼宁得不到路家的认可，彻底惹怒曾经的一方霸主白家，直接强迫两人断绝关系。彻底失恋的路垚，只能寄情于工作，拼命赚钱，早日摆脱路家的控制，获得白家的认可。 林小白是这么说的，其他人，尤其是赌输过的那些人便对此深信不疑，毕竟整个沙逊银行最了解路垚的就是林小白。 不知怎么回事，林小白的猜测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整个上海滩街坊邻里闲聊，八成是在给这个故事增添新的情节。 唯有巡捕房的警员聊起曾经的乔探长，才会满脸疑惑，路侦探是什么时候喜欢的白小姐，不是一直和探长谈恋爱吗？难道是暗度陈仓，通过探长接触白小姐？不应该啊，想再细细谈论时会被各种突发事件打断。 尤其新来的探长性情暴戾，数次在警员面前对乔楚生在任时处理的案件表达不满。帮乔楚生说话的人不是挨骂就是被辞退，渐渐的，再也没人敢提起“乔楚生”三个字。 还有几分钟下班，路垚正收拾桌面，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三土，晚上跟我回家吃饭！”白幼宁弯腰喘气，她生怕来迟见不到路垚，所以一路跑进来，直接拦住门口，“……不许拒绝。” “理由。” “我爹说，晚上有聚会，要你必须回去一趟。” 路垚整理完文件，“白小姐，你家的聚会，我凭什么参加。” 走上前拉低路垚，按耐不住兴奋，手还在抖的白幼宁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超级小声地说：“你姐，要来。”说完不好意思地松开，假装看不到办公室里其他人八卦的眼神。 眼睛蓦然亮了，路垚直勾勾地看向白幼宁，努力分辨话的真实度，似乎在求证什么。 白幼宁笑着用力点头，肯定他的猜测，再次发出邀请，“所以我家的聚会，你来不来？不来我可就自己回去了。” “来来来，走走走走走。”话都说不清楚，路垚胡乱拨了几下头发，跟上白幼宁的脚步。 林小白躲在门后，全程围观。等两人出来，目光盯着紧张到险些顺拐的路垚，愈发觉得自己了解这个人。于是，在他的版本里，故事终于有了完满的的结局：通过路垚不懈的努力，摆脱家族桎梏，得到白老子的首肯，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是可喜可贺。 以后这办公室里，可以摆脱梅雨季节的阴郁了。
第50章 49 白家大宅 路垚扒着铁艺大门的栏杆不放手，压低声音祈求道：“等会儿！我再检查一下。”他紧张，紧张到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撒手，都到门口了。”白幼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努力拽着打扮半小时比她还磨蹭的路垚往里走，“再不松手，我叫人了。” “你先放手，我就松。” 语气愈发暴躁，“松开！” …… 僵持了不下十分钟，白幼宁崩溃地仰头喊道：“乔楚生，你男朋友脑子瓦特唔……” “姐，姐我错了，姐，别喊。” 立竿见影。 白幼宁饶有兴致地瞧着那张瞬间涨红的脸，轻拍路垚捂在她嘴上的手，命令他松开。 路垚摇头，“要是松开你再喊，我岂不是很丢面子。” “汪” 一只极其健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背边叫边朝两人跑过来，打断两人的拉扯。 听到近在咫尺的狗叫声，下一秒仿佛就会咬在他的腿上，路垚吓得浑身一激灵，慌乱中转而抱住白幼宁，紧紧闭上眼不敢看。 白幼宁微微偏头，视线在男人的脸色和两人的姿势之间来回转了几圈，挣脱不开，只得尴尬地向牵住狗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挥手打招呼。 “你俩，”男人的伤还未愈合，蹲下的动作有些缓慢，故意不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专注地搓揉黑背的脑袋，嗓音沙哑，漫不经心地调笑道，“背着我谈恋爱啦。” 坊间的传闻，在路淼不怀好意的示意下，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的乔楚生有幸从医护人员口中了解到很多。不管八卦离谱到什么程度，都是围绕路白二人展开的，而他，要不不出现，要不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基本没什么戏份。 说完全不在意，肯定是假的。然而在意也没用，怪他“死”的太早。 而要他“死”的人正是主人公之一，路垚。 清醒时，他已经躺在海宁路家了。浑身上下缠满绷带，像是一具中国版的木乃伊，别说动弹，就连开口吃药都特别费劲。 医生长得慈眉善目，嘴比路垚还毒，处理伤口的动作疼得乔楚生总怀疑路淼安排的医生是想让他真的死。 熬到能下床自由活动，距离葬礼已过去整整三个月。 三月没见，不知路垚的伤势如何，乔楚生等不及，迫不及待想站在路垚面前，想问清楚路垚后悔什么，更想将路垚拥入怀中，静静地抱一小会儿，几秒钟就好。 不得不等下去。 计划尚未收尾，如果当时他回上海，极有可能导致路垚前功尽弃。 所以忍耐。 结果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乔楚生没有生气，一点儿生气的情绪都没有。只是好奇，好奇第一句话路垚会对他说什么。是解释为什么抱幼宁？应该是说想他了欢迎回来之类的吧？表白的话应该不会说，毕竟幼宁还在，路垚脸皮薄当面肯定说不出口。 根据他对路垚性格的了解，心里默念，“三、二、一……” “老乔……” 开始了。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乔楚生揉揉狗头，期待着路垚的后半句话。 熟悉的调侃传入耳朵，路垚鼻头一酸，睁眼，往那抹熟悉的背景走近几步，又因为害怕不敢继续往前，喉咙泛起苦涩，他试探地问，“你能先把狗牵走吗？”
第51章 50 黑背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原来人类的情绪波动比夏天的暴雨来得还要突然。 前一秒满目春风温柔地搓它脑袋的人，下一秒笑容僵在脸上，扭头咬牙切齿地对另外一个人威胁道：“路三土，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我小时候被狗咬过……”路垚委屈，他又不是故意拒绝靠近的，“特别疼。”被咬的地方特别疼，被箭扎过的地方特别疼，乔楚生身上为了保护他而受的伤肯定更疼。即便乔楚生非要在他的面前逞强，不做复杂的动作，可还是掩盖不住一举一动皆会疼到颤抖的伤势。 原来是在担心激动之下碰疼他，乔楚生垂下头隐晦地笑笑。 真好。 如果说路垚是一本晦涩难读的书，那他就是世间最幸运的幸运儿，不仅有幸翻阅到这本书，而且极为走运地读懂了书中的每一个字。 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将书捧在掌心，细细呵护。 给狗套上项圈，让白幼宁牵走，乔楚生站起身时脸色已恢复平静。既然处理完狗的问题，他站在原地向路垚敞开怀抱，“来，我看看有多疼。” 仅仅因为一句话，路垚没出息地湿了眼眶。 这段日子的煎熬和烦闷一扫而空，他整理好刚才拉扯间弄乱的衣领，表情严肃得像是走在教堂的红毯上，一步一步，走向思念的人，“你欠我一顿早饭。” 夏夜凉风习习，忽明忽暗的萤火虫落在路垚肩头，被乔楚生轻轻吹走，他认真地思索解决方法，“那怎么办，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过的。”路垚没有用力，手臂虚虚环在怀中人的腰间，“不能反悔。” 红润的唇在眼前开合，乔楚生忍不住微微踮脚，吻落在路垚鼻尖的痣，然后是人中，最后是唇，收敛着不敢放纵，担心吓到对方。 额头抵着额头， “这事先欠着，慢慢还。”乔楚生喉咙发干，难得紧张，“请问路先生，今晚可否愿意陪在下共进晚餐。” “……我愿意。”止不住喘息，路垚笑了出来，在第三次邀请时欣然应允。 向白启礼和路淼打过招呼，两人一前一后落座。 路垚瞥见对面黑背正亲昵地蹭白幼宁的腿，往后仰了一下，低声问乔楚生：“这狗到底是谁的？” “青龙帮的，平时跟着六子。他……走得急，帮里的人也散了，狗没人管，所以老爷子接过来亲自养着。”提到这件事，乔楚生眼神黯淡了些。没想到老爷子真的会舍弃一切，将他们全部安排出去，并且利用他受伤的契机解散帮派，从零开始。 他的适应力不算差，但仍旧无法接受一梦醒来物是人非的现实。 偷偷在桌面下握住男人的手，路垚蹙眉，想了想小声继续问：“你的伤恢复得怎样了？” 跟不上路垚的思维跳跃，乔楚生同样压低声音，“还不错。” 突然联想到什么，他轻咳一下，确定另外三人低头吃饭并未关注他俩后才凑到路垚耳边，一本正经地说：“小别胜新婚之类的我还是可以的。” 这话超出路垚的承受范围，瞬间瞪大眼睛。 他猛地拉开两人距离，胡乱把手心里惊出的汗擦在乔楚生的衣服上，声音随之拔高几度，“我是想问现在的你能不能控制住那条狗，如果它追着咬我，我跑不过它……” 惹得另外三人终于忍不住纷纷抬头看向一直窃窃私语的两人。 “噗……哈哈哈哈哈哈……”白幼宁笑得毫无形象，边笑边抚摸黑背的头，“乖，咬他。” 黑背跃跃欲试，路垚差点跳起来，坐立难安。 乔楚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耳根一热，“我以为……”一打岔，之前的低落暂时忘到脑后，重新握住路垚的手，十指相扣，安抚路垚的情绪，笑眯眯地保证，“放心吧，你先跑，我殿后，绝对不会让它咬到你。” 事实上青龙帮的狗训练有素，从未主动咬过人。 没必要解释。 看得出来路垚是真的害怕，那他将人揽进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好即可，其他的不重要。 路垚松了口气，他这张嘴，有时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幸亏脑子好使。 “楚生吃完饭到书房找我。”白启礼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边夹菜一边随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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