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性别相反、此前毫无交集、年纪远超高中、职业也和学生背道而驰的局外人,来打这通电话。 这种做法确实安全,但不确定性也非常高。 假如不是他自己不会伪声的话,西奥多根本不想把外人拉扯进来。 ——他自己戴顶假发,换上女装,亲自来打这通电话,不是更隐蔽吗。 丽娜又笑了起来。 “所以说,还是寄信吧,起码信件他们会在白天看。我知道一个可靠的渠道,可以代你匿名寄信。” 少年人审慎地打量着她,仿佛在评估丽娜此时的情绪,还有她话里的真假。 过了一会儿,像是验证了她是“可相信的”,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给她。 “中间人的酬金。” 然后,两个人呆在小巷子里,等着西奥多拔开笔帽,把一封匿名举报信写完。 丽娜:“你不是哥谭人?” 西奥多:“刚来不久。” “我就说。”丽娜点点头,“你这个做法,一点也不哥谭。” 她看看西奥多现在的动作:男孩正用自己的左手,生疏地写出一长串狗爬般的单词。 “不过,这种小细节上的谨慎,又太哥谭了。” 等信件写好,西奥多把白纸遮起来放进怀里。女人在他前面引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到手的钱又还给他三分之二。 “喏,中间人不用这么多酬金。” “你还是收下吧。”西奥多没有伸手去接,“就当我惊吓后的补偿,还有耽误你这晚上的……生意。” “什么鬼生意,我才第一天做,没开张不说,还等来一个小男孩。” 丽娜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算了,我不干了,明天就去找个酒馆当服务员。” 西奥多有点震惊地看着她。 丽娜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她们说做这个来钱快——我母亲,一个无可挽救的毒虫,和别人共用针管,感染上了血液病,需要一大笔医药费。总之,你懂得,类似的事在哥谭每天都发生。” “我没有办法,只好穿上最短的一件衣服,找个最臭的小巷子,一边等着有人过来找我,又想着千万不要有人过来。” “结果,我等到了你。” 丽娜假装摇头,但西奥多没错过她眼眶里甩去的两滴亮晶晶的液体。 哎呀,一定是互不相识的距离太安全,各自藏着满腹心事的状态又太平和,她才会把自己积累的情绪,朝一个至少比她小十岁的孩子倾吐而出。 “所以我就觉得,算啦,反正我都这么倒霉,生意也一定不会好的,还不如找个班上,拿点固定的工钱。” “然后,可能某一天,就像你正好看见提姆一样,正好也有人看见了我呢。” 丽娜拭过自己的眼角,朝西奥多明媚地一笑。 “生活并不总是那么糟的,对吧?” 蝙蝠洞里,蝙蝠侠摘下了他的头盔。 身后,罗宾正在换掉制服,就忽然听见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我看见了西奥多·格林。” “谁——哦,西奥多。” 提姆反应过来,敏捷地换掉短裤,走近蝙蝠侠身边。 “怎么样,你觉得我的判断有道理吗?他看起来究竟更像超人,还是我们都知道的另一个人?” 蝙蝠侠沉吟了片刻。 “都不太像。” “怎么会。”提姆有些迷惑,“说起来,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会在外面?你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做什么?” “……” 短暂的、深渊般的沉默以后,蝙蝠侠冷冷地吐出一个词。 “买春。” “…………” 蝙蝠洞里,世界第一侦探和第二侦探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第四章 你被阔佬找上门了! 当然,没人相信西奥多真的在买春。 但三更半夜、自己的同学位于无人小巷,手持易拉罐威胁他人……这怎么听都像是违法犯罪预备役。 再加上“这只是一个玩笑”的经典语录…… 提姆:动了,DNA动了,蝙蝠家特属DNA动了。 “听起来,真有几分绿头发的影子,是吧。” 罗宾鸟撇撇嘴。 是的,他从入学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西奥多的俊美轮廓,或许与超人有几分共通之处。 但是,每当西奥多·格林低下头去,脸上浮现出阴郁的表情,以某个固定的角度看去,他的神态会非常肖似—— 乔瑟夫·科尔。 这名字听起来很陌生。 但在掉入化工厂的化学加工物以后,他就变成一个绿色头发、血红嘴唇、在哥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经病大名远扬的怪人。 ——小丑。 “我跟你说过,B,之前我以为,西奥多在遭遇校园霸凌。” “于是我去找了学校里比较出名的几个校霸,和他们聊了聊。结果你猜怎么着?” “校霸们一听见他的名字就神色大变,有几个当场冲进厕所里疯狂呕吐。最后,只有一个人愿意跟我描述他和西奥多的经过。” “他说,他的头被不断摁进干冰桶,而整个过程中,西奥多一直在安慰他:‘嗨,为什么不放轻松点呢?我们只是……’” 蝙蝠侠眼神凌厉地转过头来。 “‘……做个游戏。’——一字不差,那家伙就是这么跟我复述的。” 迎着长者的目光,提姆摊开手。 “实验室干冰、配上一个密封胶桶,升华后的高浓度二氧化碳,带来的窒息感和水刑差不多,但对肺部的伤害比水刑更小。如果以审讯的标准判断,这确实只是一场‘游戏’。” 蝙蝠侠冷静地指出问题所在:“你说的那群人,他们原本想对西奥多做什么?” “听起来,他们本来有个计划,关于怎么把西奥多的头摁进马桶里。” “所以相比之下,西奥多还是有分寸的——我真想跟你这么说。” 提姆耸耸肩膀:“如果那个晚上,他没有用抽鬼牌的方式,挑选下一个进行‘小游戏’的对象,一次又一次。” “……”蝙蝠侠的下巴绷紧了。 对同学施行校园霸凌的青少年们,当然是一群天生的人渣。 但能一遍遍把校霸的脑袋摁进干冰桶里,还用抽鬼牌的方式增加对方的心理压力,无疑是一种清醒而彬彬有礼的残忍。 提姆叹了口气,敲下蝙蝠电脑的回车键。 下一秒钟,西奥多入学时的半身照,就呈现在电脑屏幕上。 “光是这么看,你觉得他像谁?” 提姆后退两步,捏着下巴打量了一会儿,自己忽然先声音上扬,发出一声狐疑的惊叫:“谜语人?” 照片上,那种斯文冷淡的劲儿,居然还跟年轻时的谜语人有点像。 真是见了鬼。 蝙蝠侠制止罗宾继续联想。 再这么下去,西奥多脸上将汇聚着整个阿卡姆的投影。 蝙蝠侠接手了电脑,调出今晚的监控,把画面集中在那个被易拉罐顶住的女士脸上,然后进行放大。 “丽娜·维特。”提姆凑过去,念出电脑上的资料。 “资料库里没有她的犯罪记录,从人生轨迹上看,完全是个普通人。她有一个身患血液病,正在治疗的母亲……哦,她平时跟大灰狼帮有点接触。” 提姆抬起头:“我记得这个大灰狼帮,十八线小帮派,破坏力也不高,主要业务是……” “匿名送信。” “对。”提姆若有所思,“bat,你觉得,西奥多今晚有多少可能,是想送出一封匿名信?” 如果能够穿越时间,提姆一定要回到前天晚上,握住自己的肩膀,告诉自己: 百分之百! 西奥多想要寄出匿名信的可能,是百分之百! 但现在,他只能木着一张脸,身上披着小毯子,面前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以及咖啡对面眼神和蔼的心理医师。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孩子?” “我有。”提姆问,“所以,有人通过匿名寄信的方式,举报布鲁斯虐待我,是吗?” “亲爱的,关于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三次了。” 心理医师怜悯地看着他:“你知道吗,反复进行强迫性提问,也是创伤后的应激表现之一。” 提姆:“……” 提姆闭上眼睛,不想睁开。 ——家人们,谁能想到啊。 匿名信兜兜转转,最终寄向哥谭儿童保护协会,西奥多反手掏了布鲁斯的鸟巢。 被虐待的小可怜儿童,竟是提姆自己! 联系到西奥多跟小丑略有一丝相似的容貌……整件事的黑色幽默程度,已经快满溢出来了。 整件事可谓槽点无数。 而且只要理一理整个过程:关于西奥多是用多么崎岖的手法、各种踩线的灰色手段,最后进行了这场匿名举报,提姆就很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 这是多么合理、对司法多么心存敬意的搞事方式! 就好比小丑某天跟蝙蝠侠说:嘿,小蝙蝠,我有一个彻底摧毁你的计划。 正当蝙蝠侠提高警惕的时候,第二天早晨,他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小丑联合一千名网友实名举报,控诉韦恩集团偷税漏税! 可以说,这两者在感觉上给人的离谱程度,是差不多的!!! 在速溶咖啡蒸腾而上的袅袅香气里,提姆感觉些微的恍惚。 时隔数日,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那天在洗手池前,关于“忍耐”和“得寸进尺”的谈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西奥多在对自己发出隐晦的求救信号。 那是西奥多以为,自己正在对他发出隐晦的求救信号! 提姆:“……” 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黑色历史的洗手间了。 不然由韦恩集团捐款,给学校重建一座新教学楼吧。 然而罗宾鸟的超出常人的勇气,就在于他绝不逃避现实。 睁开眼睛,提姆露出温和的微笑,语气坚定。 “不管那封匿名举报信说了什么,我都不觉得你们要采纳它。” “布鲁斯从未伤害过我。我喜欢武术,练习时偶尔会受伤,但那和布鲁斯无关。” 虽然整件事里,充满了各种无话可说的要素。 但不得不说,提姆其实暗中松了一口气。 你的同学观察到你的身体情况后,采用匿名寄信的方式举报给儿童保护协会,总比得知他深更半夜对着镜子化小丑妆强。 相比之下,连他反击校霸的手段,都显得那么有分寸而健康。 虽说此刻,在城市的另一边,布鲁斯肯定也在经历着令人烦恼的调查流程。 让人不能忽视的是: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哥谭孤儿,西奥多宁愿为了一个平时没有多少交集的同学,举报韦恩集团的首席执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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