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同桌问他。 “上个厕所,顺便看看医疗室的队伍排了多长。” 西奥多眼看着提摩西离开教室。 不怪他如此密切地关注着对方的动向。这场体检的背后,西奥多正是幕后推手。 身为孤儿,西奥多没有能力给全校安排一场大体检。但他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首先,西奥多肯定,学生会长是个善良热情,很有行动力的姑娘。 其次,当同一个信息在短时间内,反复多次出现在人类面前时,人类就会加深对于此事的印象。 学生会长永远不会知道,儿童慈善保护机构“随机分发”在她桌上的传单、中午食堂吃饭时,旁边两个人关于校园暴力的对话、自己鞋柜里被人投入的求助信、以及放学路上可怜兮兮,手腕红肿着向她讨东西吃的小孩子,都是出于某人的刻意安排。 传单——西奥多早起放在她桌上。 中午时邻桌进行的对话——西奥多专门坐在两个校霸旁边,等学生会长拿着餐盘路过,就主动离开,给她空出桌子。 鞋柜里的求助信——他用左手写的。 放学路上的小孩子——西奥多孤儿院里的一个小崽子。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西奥多用街头的不记名投币电话,打给哥谭高中的校长,问他是否知道,他的孙子在小学里被两个孩子欺负,每天都要上交保护费。 会得知此事,还是上次被派去打扫孤儿院阁楼的时候,正好撞破两个小孩的分赃现场。 被发现后,两个年纪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西奥多的男孩,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恐惧,反而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哥谭特产儿童,自由野蛮生长。 校长惊觉,自己的孙子竟然一直在默默忍受着校园欺凌。就在这时,学生会长上交了一份相关提案。 两者一拍即合。 于是,才有了这场全校范围内的大体检。 但从提摩西的表现来看,他是想……找借口逃避? 西奥多凝神想了想,也随后离开教室。 …… 提姆从卫生间走出来,用纸巾仔细擦干手指间的水珠。 他绕了个圈路过医疗室,平静地从门口领取一张体检表格,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拔开别在衬衫胸前口袋上的笔帽,熟练顺畅地填写了一连串数据。 如果有人此时拿着提姆的体检单,与刚检查过的同学进行对比,就会发现,这两张报告单上,诊断笔迹竟然一模一样。 医疗室门前乱糟糟的,人流熙熙攘攘。提姆的这串小动作,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做完这一切后,提姆流畅地把笔放回胸前口袋,将体检单折了一折,准备返回教室。 在路过走廊拐角时,提姆的目光在墙壁贴着的镜子上停留片刻,不太确定地回了一下头。 他刚刚,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西奥多·格林,他的同班同学。 这个男孩性格安静冷淡,在班级里相当没有存在感,但提姆却一直很在意他。 特别是在几次偶然的瞬间,西奥多微垂下脸,高耸的眉骨间快速闪现过一丝阴郁时,提姆会本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从见面的第一天起,提姆就意识到:西奥多的长相,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第二章 那个阔佬,他对提摩西做了什么? 提姆拿着体检单回到教室,落座之前,朝靠窗的方向看了一眼。 西奥多正在座位上,单手支着下巴,冷淡静谧地看向窗外。鸦羽般浓黑的头发垂下,遮住他矢车菊色的眼睛,流畅的侧脸线条完美如大理石雕琢,配上他凝神思索的神情,仿佛一尊象牙材质的人像。 阳光照在西奥多的脸上,提姆预想中的影子,如冰雪般从西奥多的脸上消融。 在这一刻,他俊美精细的面部轮廓,竟然更像提姆认识的另一个人。 超人,大都会的英雄,那位人间之神。 “……” 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西奥多转头,向他投来冷冷的一瞥。 不知是否是提姆的错觉,看到他拿着的体检单时,西奥多的眼神,就像看见一只被剪去翎羽的飞鸟,无声地死于阳光与阴影的分界线相交处。 “你居然已经检查完了!”同桌发出一声惊呼。 提姆收回目光,简单地应了一声。 “医务室门口排队的人很少,我顺便检查了一下。” …… 提摩西在说谎。 西奥多对此非常确定。 他看过对方的后背,以那些伤痕的严重程度,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消褪。 假如提摩西真的让医疗人员检查过他的身体,那他现在就应该坐在某间办公室,接受热气腾腾的咖啡、软绵绵的毯子、以及心理咨询师的安抚,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回到教室。 真可惜,他应该进行体检的,西奥多静静地想道。 学校、医生、儿童保护组织的人员都在现场,不抓住这个机会,就很难第二次凑齐这么多的助力了。 但提摩西退缩了。 西奥多能理解他的反应。 就像卧床已久的病人,肌肉因为太久不用而萎缩,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在金丝笼里被禁锢已久的雀鸟,因为双眼被蒙上太久,也将无法再直视自由的太阳。 西奥多感到遗憾,却并不会特别失落。 他提供了他能提供的帮助,而提摩西做出了提摩西自己的选择。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他也不会再插手了。 西奥多半阖上眼睛,后脑仰在椅背上,唇角浮出一丝自嘲般的冷笑。 毕竟,除了蝙蝠侠和他的罗宾,谁会在哥谭连续管两次闲事呢? 是啊,在哥谭,哪个蠢货会连续管两次闲事? 西奥多阴沉着脸,洗手间的镜子里,照出他含着一丝暗怒的面孔。 ——小丑竟是我自己。 西奥多的眼神一直很好。 所以在体育课上,他瞬间就发觉了提姆在吊单杠时,小臂上露出的蹊跷。 哪怕对方在第一时间拉下袖口作为遮掩,但也不妨碍西奥多把它们尽收眼底。 长时间被压迫导致的局部青肿,在泛青的皮肤上,朱砂般艳丽的长长血痕交叠着,是精湛的捆绑手艺造成的勒痕。 从细密的血点排布上看,用来绑住提摩西手腕的,甚至不是粗糙的绳子,而是某种带刺的藤类。 至于微小的刺痕一路刮擦,造成的那些大面积摩擦伤…… 这个姿势……反手倒吊? 西奥多紧叩牙关。 这是老手才能玩出的进阶花样。 那个男人对提摩西所做的,比西奥多原本预计得还要过分。 “……” 布鲁斯·韦恩。西奥多对着镜子,咬牙切齿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太好了,又是一个花花公子、有钱阔佬、生活在庄园里,还特别喜欢黑发蓝眼小男孩儿。 难道世上的所有变态,都是从一个模子里摁出来的吗? 冷水扑上西奥多的脸庞,打湿他的刘海和眉眼,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脸庞滚落,遮掩了他被愤怒微微烧红的眼圈。 西奥多单手撑着水池,打算等到心情平复再回教室。可就在这时,偏偏有脚步声在他背后停下。 西奥多垂着头,面朝水池,甚至懒得抬头看一眼镜子。 ——怎么着,想从背后偷袭吗? 无处不在的校园暴力,也是一款哥谭特产,西奥多一点也不稀奇。 一个沉默寡言、没有父母、给老师留下印象为0的学生,或许会被班里其他同学忽视,却会成为校霸头子们的主要经济来源。 开学还不到两个月,西奥多已经手段柔和地处理掉四五批校园混混了。 真是不巧啊,你们这些家伙。 就非要赶在这个当口,撞到他身上吗? 唇角凝结着一丝冷笑,西奥多捏紧拳头猛然转身:“你们没完——” 下半句话,就像是冰块掉进热水里,飞快融化在他的喉头。 西奥多和提姆面面相觑。 “你还好吗,格林?”提姆关切地看着他,“你的眼睛……抱歉,但你是刚哭过吗?” “没有,你看错了。”西奥多生硬地说。 “呃,我很抱歉,不是故意想冒犯你。我只想说,如果有人找你麻烦的话,我愿意提供帮助……” 提姆举了下手,伴随着这个动作,他扣紧的衬衫袖口不可避免地滑落少许,露出一丝红笔道似的血痕。 “既然你听到了,就该少管点闲事。” 西奥多粗暴地打断提姆还没说完的话。 管好你自己吧! 看看你的手腕,照照你的后背。你都已经处在什么样的麻烦境地里了,还有闲心来管别人的闲事? 片刻以后,西奥多按捺不住心头升起的冲动,冷冷地扭过头,吐出一长串隐晦的告诫。 “忍耐是最容易把事情搞砸的方式。没人会被你的退让和隐忍感动,他们只会更得寸进尺地在你的身上索取——” 提摩西身上的伤痕,从不易被人察觉的后背,蔓延到了很容易露馅的手腕。 这说明,变态的胆子变大了,头脑也烧热了。 他一开始还顾忌着世人的眼光与反应,但在提摩西的软弱和容忍下,这种行为只会越来越过分。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假如提摩西不敢反抗,持续地不作为,等待他的,只会是更加变本加厉的□□与摧残。 提姆背着手,安静地看着西奥多。 他的眼睛像是有魔法,带着侦探剖析真相般的绝对理智,可以把所有的怒焰,都溶解在那双大海般沉静的眼眸里。 “……” 西奥多突然说不下去,面对这双和故人相似的蓝眼睛,他低下头,落荒而逃般匆匆离开。 “……记住我说的。”擦肩而过时,西奥多低声说道。 直到目送着西奥多离开洗手间,提姆才轻扶了一下左耳的耳机。通讯里,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正清晰地传过来。 “提姆少爷?听起来,您那里发生了一些意外状况。” “我没事,阿福。”提姆又朝门外看了一眼,“只是西奥多——我的一个同班同学,似乎正在遭受校园欺凌的困扰。” “我仿佛刚听到一场火山爆发。”老管家不紧不慢地说。 “是的,我认为他的情绪已经抵达爆发的临界点上,正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向碰见的人寻求帮助……不,不需要,这是学校里的事,我自己就可以处理好,你放心阿福。” 耳机那头又说了些什么,提姆便忍不住笑起来了。 “是的,已经上过药了。” 昨天晚上,毒藤女像是发了疯一样,先从阿卡姆病院逃离,又在市政府大楼前种下两棵巨大的藤蔓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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