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嘟嘟囔囔的,跺了跺拐杖。 年轻人也早已习惯了老父亲的抱怨,全当听不见。 一把抱起囡囡, “囡囡,想爹爹娘亲了吗?” 囡囡重重的点了点头,把吃了一半的黑面馒头递到年轻人嘴边,他笑着咬了一口。 “囡囡喂的真好吃,月月你说是不是。” 英姿飒爽的女人笑起来也好看,“怎么还跟孩子抢东西吃。” “娘亲也吃。” 林月轻轻的咬了一口, “囡囡喂的真好吃。”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笑起来, 如果可以,囡囡想永远这样下去。 爹爹娘亲又上山了,那些村民一个个朝着他们哭诉自己粮食不够吃,孩子都要饿死了。 邻居家的林嫂子塞到她手里全部的钱,近乎哀求看着林月。 他们还是动摇了,无他,林嫂子家有一个和囡囡一般大的女儿,但在家里并不受宠,林嫂子也没生下儿子,唯一的女儿都快饿的走不动路了。 在父母走去的方向,囡囡好像看到了无数只狐狸躲在阴暗的角落奸笑。 她晃了晃头,那些狐狸好像又忽然不见了。 小小的,年幼的囡囡看着即将远离的父母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巨大的恐慌, “爹爹娘亲不要去,不要去!” 她死死的抱着林月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了,囡囡乖,爹爹娘亲会很快回来的。听话,先回去,外面凉。”看着依旧哭闹不止的囡囡,林月弯腰伸出小拇指。 “那我们拉勾上吊好不好。” 囡囡抽噎着,也伸出了小拇指。 “那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娘亲,你失言了。 一连三天,没有丝毫音讯传来。 老爷子急得把囡囡送到胳膊林嫂子家也拄着拐棍上了山。 看着爷爷前去的方向,囡囡又看到了。 无数只,无数只狐狸。 狐狸,狐狸。 他们留着奸笑,尾巴一晃一晃。 不要去..... 不能去..... 囡囡的瞳孔不断的颤抖,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快回来,快 ... 快... 夜深人静,她死死的望着那座山。 那座传说中居住着狐仙的山。 年幼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荆棘划破了她的皮肤,鲜血落在洁白的雪上。 血,好多血。 不,不是她的血。 她将自己藏在灌木丛的厚厚雪地下。 熟悉的刀,是爹爹的。 爹.....爹? 那具残缺的,无法辨认的尸体,是...爹爹的。 她的瞳孔放大,不断的颤抖。 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狐狸的笑声好像就在身旁,还有娘亲的声音。 “畜牲....畜牲,都给我去死!” 林月手中拿着刀,浑身浴血,一只又一只的狐狸划伤她的血肉,撕咬她的身体。 终于,她倒下了。 鲜血蔓延着,流到了囡囡的身前。 那一刻世界好像一片空白, 好像只剩下,只剩下父亲母亲惨死的尸体,和死不瞑目而瞪大的双眼。 蔓延着的鲜血,像一条河流。 血红的,刺目的, 死死的,深深的刻进了她的眼中。 刺激着她的大脑。 曾经那个对她万般宠爱的,温柔的父母。 怎么就变为这刺目的血红了呢? 眼泪大滴大滴砸在雪上,她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大雪纷纷而下,寒风几乎要把她的脸刮伤。 犹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 凌迟般,那群狐狸发现了她。 一步一步的,奸笑声。 恐惧的,无力的。 手脚冰凉,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要,被发现了吗? 今晚的月亮好圆好圆,皎洁的月光在这白雪皑皑中一泻千里。 刺骨的冷,透心的寒。 “畜牲,我要杀了你们!” 老爷子拿着自己打仗时期用的枪, “囡囡,快跑!快跑!跑啊!” 囡囡从地上爬起,冻僵的手脚没有一丝力气。 一瘸一拐的,朝着山下跑去。 在她最后的视线里, 是爷爷满嘴鲜血的,朝着她笑。 嘴唇不断蠕动着,她看懂了。 是,快跑。 爷爷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眼泪顺着凛冽的寒风从脸颊落下,大雪下的好大,好大。 雪花漫天飞舞,似烟非烟,似雾非雾,仿佛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茫茫大雪之中。 囡囡跑到体力不支,最后从山上滚了下去。 她残存着一丝意识,向前爬去。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她还没有为爹爹娘亲爷爷报仇。 灯光,是灯光。 年幼的少女最终昏倒在家门口。 那个曾经和乐融融的,家人欢聚一堂的,家。 在这个大雪之际,在这个阖家幸福团圆之际。 她没有家了, 她,没有家了。 传说在那座山中,住着狐仙。 山中的任何东西,都是狐仙的。 靠水吃水,靠山吃山。 村子虽在那富饶的山下,却无人敢上山。 什么狐仙, 不过是得了道的一群狐畜牲罢了。 装神弄鬼。 但那群迂腐的村民们怕啊, 触犯过狐仙禁忌的女孩不能留在村子里。 囡囡就这么被村民以“为她好”的名义,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 至此以后, 她在泥泞中苦苦挣扎了三年, 粘腻的,令人窒息作呕的污秽会跟着她一辈子。 干透了的泥巴,和伤口长在一起。 轻轻一碰,就会连带着血肉撕扯下来。 破碎的,一块一块的,再也拼不起来了。 曾几许,她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 哪怕家境并不算富裕,但她所爱的,爱她的,会尽其所能的为她准备好一切。 在那破旧的院子里,荒败的大树下,埋着一壶女儿红。 花莫笙进来看了看,嫌弃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看着瘸了一条腿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壶刚挖出来,还带着泥土的女儿红。 他愣了一下,风轻轻的刮过。 那棵早在十年前就死亡的树上挂着无数的红布。 哗哗作响,像无数的怨灵在哭泣。 又似解脱。 每年,村子里都会献祭一男童一女童。 村民们舍不得自家的孩子,就一起出钱去买别家的孩子。 说是买,不如说是抢。 大多都是寡妇家里的孩子,流浪的乞儿。 乞儿无父无母,但那寡妇的孩子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十年,这棵老槐树下,吊死了四个寡妇。 那槐树上的红布,是为娘的,一针一针织出来的。 只求孩子能回来看一眼,哪怕是一眼。 十年,直到树上再也没有地方可系。 其实花青在树下不止挖到了一壶女儿红。 还有无数壶女儿红,状元红。 那壶女儿红,是最老的一壶,也是最烈的一壶。 风骤然变大,呼啸着,嘶吼着。 仿佛在控诉着自己的不甘和痛苦。 红布却一根也没有掉,一条又一条的,随着风呼啸。 似即将出嫁的女儿家,又似穿着红衣的状元郎。 鲜艳的,夺目的,像火一样。 倘若,倘若那些孩子还活着。 他们也到了考取功名,出嫁为人妻的年龄。 彼时,应该是一片热闹景色的。 而生养他们的母亲,应该满面笑容。 哪怕不再年轻,哪怕早已满脸皱纹。 但她们所付出的,所受的苦,在这一刻,都不算什么了。 我总觉,母爱应是执著的,不管命运如何苦涩,她总是掏心吐哺、从不打折。 当看到自己的孩子走向光明,得到幸福,也会感到无限的欣慰。 如果可以一命抵一命,那这里的不会是无数的孩童亡灵。 而是一个又一个,伟大的,母亲。 花莫笙拿起酒,一口灌入嘴里。 烈,好烈的酒。 灼的他喉咙都在着火。 酒很烈,又好似不烈。 他把喝完的酒壶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他转身离开, 身后的老槐树烧的正旺。 冲天的火光将他的背后染的一片通红, 风没有使他们熄灭,反而助长了他们的威风。 淅淅沥沥的雨落下,却无论如何也浇不灭这火。 他越烧越大,带着冲天的怨气和不甘。 席卷了整个村庄。 惨叫和呼救声不断响起,花莫笙打起了伞。 过长的乌发遮盖住了脸庞,看不清神色。 发丝沾染上了雨水,一滴一滴的流下。 一切都结束了。 大火连烧二十一天,包括那座山。 无数动物匆忙逃窜。 而那些中了药的狐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将自己淹没。 来自地狱冤魂的烈火,会伴随着它们的灵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当最后一场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李耀祖叹了一口气。 手中的菩提玉珠飞出,不多不少。 刚好二十一颗。 愤怒的亡魂啊,息怒吧,菩提子会洗去你们身上的所有罪孽。 愤怒的亡魂啊,回家吧,你们的母亲正痴痴的在奈何桥守了数年。 愤怒的亡魂啊,离开吧,圣和道长会保佑你们下一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愤怒的亡魂啊,收手吧,离开这悲凉的人间。 死亡不过是向彼生的过渡, 你应该愉快的祝福。
第186章 突发事件 花弃几人刚刚上岸,便有人来迎接。 一群人乌泱泱的,排开一条道供几人过去。 十分气派有格调。 身为大小姐的花柔也站在码头迎接, 她更漂亮了,只是左侧的秀发依旧挡住了一只眼睛。 一身白粉色旗袍窈窕身姿,宛如一朵温柔的粉色荷花。 只是刚走了几步, 还在谈笑风生的花莫笙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鲜血染红了姣好的面容。 止不住的咳嗽,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似的。 “咳咳咳咳咳.......” 口鼻开始蔓延出鲜血,就连耳朵里也隐隐渗出血色。 在场一下子就乱了,花莫笙被人连忙扶到了偏房。 “我书房的桌下....暗道....快....去..” 边说着,鲜血止不住的从七窍流出,仿佛要把全身的血液都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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