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的傻玄丘,你可莫忘了你身处孝期......想娶媳妇,哪儿那么容易,大晚上的还做白日梦。” 说着,顾言恕重新将小孩拉进被窝里,给小孩穿好衣服,掖好被角,捧着小孩的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害羞而变得红彤彤的脸,亲了又亲,然后拥入怀里,口中哼起不成调地曲子来。 “我的少年意中人啊,我的少年恋人啊...不要心急,不要害怕,我会等你长大...” “我的少年心上人啊,我的少年良人啊...不要忧虑,不要悲伤,我会等你长大...” “我的少年情郎啊,我的少年檀郎啊...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这是编不出来了? 顾言恕微微叹口气,自己肚子里没墨水,怪不得别人,只得无可奈何得吻了吻少年的额,又吻了吻少年的鼻尖,像是对待一件这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总之,我会长命百岁,等你长大。” 顾言恕的嗓音低沉却葱茏,升时像花开的声音,降时像叶落的声音,一字一词都浸满了他的柔情与长情。 “昱明,你要哭了。” “我高兴。” 祈年殿悠远的钟声打破夜晚的静谧,又是新的一年。
第一百章 自当 行乐时 贞曜三十三年,正月初一。可以躲懒不参加大朝会,算是身为病人的一点好处。 顾言恕醒过来,手臂下意识地向床榻另一侧拦去,空空如也。这对顾言恕来说乃是头一遭,脑袋空白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孩应是去了大朝会。心下有几分没落,以前哪次不是自己把赖床的小孩叫起来的,这下还真是长大了。 正想着,被褥里一块突然蠕动起来,顾言恕心中疑惑,隐约听见几声清脆。 忽地,一团雪白从顾言恕的身边钻出来,两个大耳朵抖了三抖。 “小家伙,你怎么在这?这是...” 顾言恕从上元的铃铛缝中抽出一个纸条,展开,上面规矩地写几行清秀小楷:见上元如见玄丘。在玄丘没回来之前,就劳烦七哥先睹狐思人了。 顾言恕看罢失笑,倒也觉得小孩着实可爱,若那按这样说,自己不得找只猫来? 只是未知这一杯茶的风波会对今日的大朝会有什么影响。 顾言恕用过早膳,又让席筠和吕奉御诊脉,吕奉御这御医也是不好做,大过年的不能回家,悬了一夜心,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大赞席筠医术超群。 之后是杜彻来拜年请安,他昨夜显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眼周都是乌青。 杜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广达你何必行这么大一个礼..... ”顾言恕突然意识到什么“诶?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发红包啊?” 顾言恕一拍脑袋“明天初二,府上诸人都要来给我拜年吧?完了完了,我怎么没想起来我现在是一家之主呀......” “哈哈哈,是卑职忘了提醒殿下,请殿下恕罪。节礼一事,卑职以为府上的杂役侍女人数太多,殿下身子要紧,也不必一一召见了,银两统一发放就行。只是像金城君,席筠,玉壶她们,还有血鞘的兄弟们,自然是您亲自来更为妥当...” “不行,所有人我都要亲自见。” 杜彻点点头“诺,卑职来安排就是,不过殿下还是要注意身子,不要硬扛。”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你打算每人发多少钱?” “这个由殿下定吧,反正府里现在钱粮充足得很。” “那就每人发三个月月例吧。” “诺,卑职先谢过殿下了。” “你谢我做什么?这又不是发给你的。你的红包我先扣着,等开春我身子好些,就在永嘉坊给你寻处宅子,好教你讨媳妇。” 杜彻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至于血鞘,治军讲究论功行赏。这次多的就不发了,正月发双倍月饷吧。不过这几天一定得让这帮小子吃得好一点,不然我怕他们造反。” 杜彻点点头附和“那是自然。” “对了,广达你眼光比我好些,你可否再去库房里挑些珍珠坠子翡翠镯子玛瑙串子什么的?我准备送给小影子,席筠,还有玉壶玉磬靖一她们三个大丫头。” 杜彻轻笑一声“殿下对她们倒是好得很。” “不是没办法吗?都是些小姑奶奶,我一个也开罪不起。....再说我对她们好,也是希望有别人对我雪姐姐好,听说吐蕃的历法与我们不同,不知道这年她要怎么过.....” “殿下,人各有命,您养身子要紧,还是少想这些。” “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我不是活着呢么?” 杜彻犹豫半响“敢问殿下,昨夜究竟是什么情形?” “茶是齐王当众从他的茶壶里倒给我的,我喝完觉得不舒服想提前退席回来,结果没忍住。都怪我,这么大动静,谁的年都过不好了......唉....想来我们都是一样的,家里兄弟阋墙,只不过你们家是要钱,我们家是要命。” 杜彻低头叹息一声“回京以来,诸般事端,殿下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广达,你刚刚说人各有命,那我的命数又是什么?” 杜彻对他谆恳而视“殿下是注定要扶摇万里,跨海斩鲸之人。” “哎..马屁拍那么溜?我宅子给你挑大一点的好了..... ”顾言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哈哈,多谢殿下。”杜彻神色忽又严肃起来“对了,其实今日还有一事要告知殿下。” “你说吧。” “是昨晚听杨骋的几个朋友说的,之前猎宫一案,夏侯空家中受了牵连,他父亲本来是亳州的太守,辖区内正在修缮的河堤被查出偷工减料,现在在家白身待罪。” “儿子在前线流血,老子在家里贪.....可有什么办法帮帮夏侯?” “具体的情形还不清楚,不过夏侯空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他若是不向殿下开口,咱们还是..何况东宫也应该会出手的。” “也对,再看看吧。只要不关系到人命,就不用太着急。” 杜彻告退后,顾言恕又小憩了一阵子。 待到午后再醒来时,他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大朝会该结束了,却迟迟顾言慈不见人影。 顾言恕侧耳听得庭内簌簌,又下雪了。 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见冒着风雪的少年身影来。 “今日的事多了些,耽搁了些时辰。” 少年坐在炭盆旁暖着身子,红红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已有了模糊的棱角。 “怎么了?” “也没什么,无非是我立府和任职的事。尚药局也本是我幼时跟着那些御医门学习的地方,随着年岁渐长,如今不过是挂个名头罢了,还白占了真正有才之士的机会,便辞去了。朝后我去看了太奶奶和姨妃,她们很挂念你,我给她们说‘七哥已好了许多’,她们才稍稍放下心来,叫我看着你少吃些甜的。啊,父亲和太奶奶还把我的字定下了,说等过些天立府的良辰吉日,就写入卷宗里...” “字?” “嗯,叫喻安。” “喻安?喻安...” 也是,小孩自小多灾多难,‘安’字再好不过了。 “七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今日一早大理寺就把齐王放出来了。大理寺卿舒清让汇报给父亲说,麟德殿昨晚死了个小内侍,这内侍有个姐姐在吴王府后厨做事,前几天离奇消失了....而吴王府里竞然就光明正大地种着断肠草。可世人皆知三哥醉心诗词音律,最无争心,这盆脏水竟偏偏往他府里泼。” 顾言恕闻言心中一悚。“玄丘,你如何得知的?” “七哥不必担心,是有间告诉我的,他在大理寺里有同僚,信得过。” “......若真如你所说,一旦东宫...可就没有嫡,只剩长了。” “玄丘也是此意,难保有心之人不会借此倒打一耙,还望七哥珍重身体。” “我明白...好了,奔波了一天,饿了去玉壶那拿吃点东西,累了就赶紧去休息吧。” “好...” 顾言慈起身正要离开,又被顾言恕叫住。 “七哥...?” 明明比自己高一头,对方却一脸委屈的模样瞧着自己。 “喻安...” 闻言,少年身体先是一绷,接着耳尖上便染了些绯红。 “七哥有事?” 对方不为所动。 “那...昱明有事?” “有啊,来,你靠近点昱明告诉你。” 似乎自己也觉得这话听起来太傻,顾言恕一个没忍住便笑出了声,见自家七哥笑,少年也开始跟着傻笑。 两个人拥抱着,把细碎的笑声都尽数融入了这个带着笑意的,不那么正经的吻中。好似外界一切的波云诡谲都与他们无关一般。 今日秦王府的访客不少,有永泰公主,莱国公还有项擎等人,但都顾忌着顾言恕的身体,只是探问了一两句,没有久留。 待到晚间,杨骋也来探访,没聊几句,只见韩凛快步进来,面色沉重。 韩凛抱拳道“苏,崔珉殁了。” “你再说一遍....” “崔珉去世了。” 「崔珉,清河崔氏,曾任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师。贞曜二十年因其女崔醉茵即废太子妃崔氏参与千秋亭事件后请辞,称逊玉公。 长子崔野平,贞曜二十年千秋亭事发后,扬州平调京师侍御史,贞曜二十三年,左迁昭武副尉,姑臧县令,现为肃州太守。」 “什么时候?哪来的消息?” “就在刚....是之前我们见过的那个崔府下人带来的口信。” 杨骋在一旁摇头叹息“这几日天冷,老人突然离世也是常有的。” “事发突然,真相不明,等等再说。而且崔珉身份尴尬,治丧的事恐怕还要宫里下旨可惜子阔见不到他父亲最后一面了。” “...殿下想借此机会让崔太守回京?” 顾言恕对杜彻点点头“若能这样自然最好。” 说完,顾言恕站起来燃了炷香,领着他们三人长长一拜。 且夫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 睡前,顾言恕服下席筠的新药,接着心悸头痛了整整一日,好在席筠解释说是解毒的正常反应。之后他又蒙头大睡了好几天,才算恢复了一些体力。 到了正月初六,崔珉终于盖棺定论,他被追封为同空,赐谥文贞。 虽然赶在头七之前,但有心人都能注意到这道旨意来得比寻常慢些,想必圣心也为如何处置崔珉的身后之事思虑良久。 顾言恕原本想到崔府去致哀,席筠却坚决不放人。只听说崔家已经派人前往凉州报丧,崔野平应当很快就能返回帝京。 骨肉分离十载,再见已是阴阳相隔,这该是何等辛酸滋味? 想到人世间种种憾事,顾言恕不禁倍加珍惜与顾言慈在一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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