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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感觉到的强大精神力不一样，星河一时无措，茫然地点点头。面前的人面容棱角并不突出，反倒有几分柔软的味道，还有年轻人独有的意气风发。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但后者的精神力，他记忆犹新。 “走吧，进去说。” 不知是进了屋子还是身边有了向导，星河觉得一下子温暖起来，就连隔绝外界的嘈杂也不是那么费力了。 无措的感觉逐渐散去，迟来的羞赧便浮了上来，所谓搭档，等待他们的是精神联结，还有肉体上的……他只庆幸小迪走在前面，才不会发觉他耳尖的绯色和滚烫。 “大家都有任务出去了，晚些再给你介绍。”小迪带路上楼，打破了沉默指向最里面的房间。“现在队伍里大家大多没有配对，你过来住在我房间。” “……”星河欲言又止，伸手却又不敢去拽小迪的衣袖，只能跟在身后走进房间。 房间很宽敞，偌大的玻璃窗隔开露天阳台，冬日暖阳映进来也有几分温度。小迪站在窗前，整个人便沐浴在阳光里，有些慵懒的意味。 只一眼，星河就已经移不开目光。 等等…… 羽毛？ 星河一时间觉得自己是花了眼，阳光里小迪身边似乎有羽毛浮动，又转瞬即逝。 “你……” 星河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小迪转身看过来，对上他惊讶的目光。 “我记得你。” 2. 两年前。 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刚刚完成分化的星河生人勿近，赶到现场的向导哨兵都看得真切，一只巨大的黑龙盘踞在房顶，虎视眈眈地盯着靠近的人。 何其罕见的精神体，负责回收野生向导哨兵的人往往都是B级，这般情况一行人见了纷纷摇头，只能立刻联系上层派遣更高级的人来。作为一个野生的哨兵，如果没有及时的保护措施，过于敏锐的感知就会害死他。 联盟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转移进塔里，依靠白噪勉强安抚了狂躁状态。这只是应急之举，顶级的向导安抚试过了一人又一人，向导素试过了一个又一个，无一不是收效甚微。少年人站在静音室里，低眉顺眼看似人偶一般毫无动静，可但凡有所触动，黑龙就会出现掀起腥风血雨。 “放弃吧，不能控制，再厉害终究也是无用。” 已经过去了几天，在伤及几个干预的向导之后，管理层终于决定放弃这个可能前途无量的哨兵。 “A模式处理，注意点别再出问题。”通讯器里一声令下，守在静音室外的记录员歪头和身边的人交流几句，颇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玻璃另一边的细瘦身影。 无法控制力量的哨兵会变成威胁，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处死。 塔里的文件最是无情，“销毁”二字，白纸黑字。 · 星河自始至终都是有意识的，就像是麻醉觉醒，看也看得，听也听得，所有向导想要进入他精神世界的试探也都能感觉到。 他只是困在精神世界里，无法做出反应而已。 纯黑的空间仿佛没有边际，只有他和自己的精神体互相可见。黑龙就卧在眼前与他对峙，时不时睁开半边眼睛，对他爱搭不理。 “你在等什么？” “……” 黑龙没反应，星河干脆也原地躺下来。外面已经过了有几天，他却不觉得有多漫长。外面那些人隔着玻璃居高临下，时不时在终端上记录什么，又交头接耳。他不喜欢，这让自己像一个小丑。 “这是第几个了？” “……” “喂……” “……” “喂，我们要死了。” 星河看着外面的人忙碌起来，就知道那些人已经做了决定。可话说到这个地步，黑龙依旧不理会。 又是不知多久。 黑龙一声震天的吼惊醒了星河的昏昏欲睡，睁开眼就看见头顶一道裂缝，他有点辨不清那抹光是金色还是绯色。 羽毛？ 猛地坐起来，视线所及都是泛着微光的白色羽毛，笼在他和黑龙周围。直到黑龙站起身展开了翅膀，星河才看清这家伙的庞大，怕不是一爪子就能扇死他。 他听到外面的惊呼，余光瞥见人群中一个没见过的身影，虽然只是一瞬。 黑龙抓住他振翅而起，他也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 “星河，A级哨兵，精神体……是龙哎！龙！来来来，给爷变一个看看！”小程翻着资料突然惊呼，一把搭上星河的肩膀，全然没有刚见面应该有的半点矜持，然后果不其然地收到了鄙夷的眼神。“不愧是你啊小迪！安排的搭档都这么牛逼！龙欸！” “得了吧，小程，别把新人吓坏了。”甩了任务总结书过来，小迪一把拍掉小程的爪子。“总结书赶紧写！假期还想不想要了？” “噫……这还没结搭档呢，就这么赤裸裸地偏心！”佯装嫌弃，小程也毫不客气。“你看他有半点害怕的样？！来来来，星河，作为新人，帮我们这些前辈一件事不过分吧？跟你讲啊，现在没人知道小迪精神体是什么，问他也一问三不知的。既然你们是搭档了，你懂吧？” “？”星河愣了愣，想起小迪资料里精神体那一栏的确是空白的。本以为是为了不让他提前知道是同一个人刻意抹掉的，没想到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这项大任就交给你了，星河。”小程语重心长地拍着星河的肩膀，仿佛是交付一件传家宝。“你是全村……哦不，是全队的希望！” “大声密谋是吧？”小迪哭笑不得，拽了小程的后衣领就走。“说了多少次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都是同一个队的我瞒你们干什么？” 入夜。 星河有点不知所措，塔里都是一个人住，突然有了室友有些不习惯，更何况是要交付身心搭档。他摆弄着通讯终端，目光却偷偷瞄着小迪的动向，后者似乎还是一般的自在。 两年前他被从濒死的狂躁中拉回来，再没有过异常的情况，就连负责他的观察员都觉得奇怪。他不是没试图找到那天羽毛的源头，但一直在封闭的环境下训练，他少有机会获取外界的信息。 再后来，他就被告知有了安排的搭档。 本来是做好了不配合等上面取消配对安排的准备，可谁能想到时隔两年再见，这个让他“愤懑不平”许久的搭档竟然是……如今细想的确也是，当初那么多人没能把他拉出精神世界，只有一个成功的，上面安排给他的怎么可能不是最适合的。 心绪一下子乱了，星河扯起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小迪是怎样的人他尚不清楚，但是凭着初时对那精神力的感知，星河就认定了非他不可。 “别听小程的，你看到的资料就是全部，我也从没见过自己精神体，我不会对自己的搭档隐瞒这种事情。”小迪从房间另一边过来，拉开星河头顶的被子，后者正心不在焉，惊得一个激灵。小迪刚洗过头发，发梢还有水滴。 “你见过羽毛吗？” “羽毛？那是什么？” “在你身边有。昨天……还有两年前都见过！” “倒是没听谁说起。”思考了片刻，小迪决定现身说法。开始接任务也有几年，任务里的临时搭挡都能感觉到他的引导，但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精神体。塔里没少把他召回各般研究，弄得他都烦了也始终没什么结论，只能说不影响任务就随他去了。 羽毛？他从不知道还有这个东西。 几乎是小迪的精神力释放出来的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猛地窜出来，直冲小迪而去。 “小心！” 星河来不及唤回，又担心黑龙伤到小迪，伸手去拽它的尾巴。 嗷！ 一声听起来软糯的叫声震撼星河一百年，身体一下子失了平衡。 几乎是跪在地上抬头对上一双绯色眼睛的时候，星河心说不妙。小黑龙溜得极快，他往前一扑没抓到不说，还顺便带倒了身边的小迪，但凡刚才他没险险收住重心，现在怕是已经整个人扑在小迪怀里了。 不过好像……就算没完全扑过去，也没什么区别了。 至于“始作俑者”，黑龙出现时不过巴掌大，护到小迪身后的时候就成了鹿一般的大小，委屈一叫的同时还不忘不满地瞪他一眼。 于是尴尬的只有星河自己。 好小子，原来你还会这么叫，星河剐了它一眼。这家伙平时要么吼要么沉默，现在竟然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你的精神体？”小迪没想那么多，扶了一把星河的肩膀，身后的黑龙立刻缩小跳上他肩头，亲昵得仿佛小迪自己的精神体。 “……” “我怎么记得它……”有那么大。 “……它，也记得你。”动了动喉咙，星河已经不敢抬头说话了，不够熟悉的人面前他也不是什么厚脸皮的人。 羽毛，又是一片羽毛。 垂眸间，白色的羽毛落在星河手背上，也落在两个人的视线里。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契机，小迪伸手覆上那片羽毛，释放出精神力量。 雨林般的枝叶茂密，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味道。小迪发觉自己就站在密林中央，一束光从头顶落下仿佛身处天井。 这不是他的精神图景。 “小迪？”星河迟疑着开口唤他，身后是恢复了正常大小的黑龙。“你……” “你猜的没错，我没有’有形’的精神图景。”小迪打量着周遭的光景，黑龙，密林，倒是不错的搭配。他的精神图景在每个有精神联系的人图景里都有不同的具现，比如小程草原图景上的一股溪流，比如奈奈阳光花房图景里的木制画架，再比如现在的日光天井。 诡异的图景，从未现身的精神体，说他是塔里最离谱的向导都不为过。 “过来，既然已经在你的图景里了，先构建精神联结。” 日光天井就这么留在了星河的图景里。 星河冷脸抱着胳膊站在光里，黑龙蹲在暗处呲牙咧嘴，对峙良久。 这实在不像是和自己精神体的相处模式。 如果不是听见了外面小迪的动静，星河毫不怀疑他们能继续僵持下去。奇了怪了，这么大个的黑龙，到了小迪面前就是软糯好捏的小家伙。他对黑龙的“绿茶”行为表示鄙夷，而黑龙对星河不放自己出去的行为表示抗议。 “行了，有新任务，有你出来的时候。” 星河睁开眼，房间里没有人，小迪大概已经下楼了。窗帘隔光很好，哪怕外面阳光明媚里面也还是夜里的模样。他坐在床上发呆，住进小墅有几天他逐渐习惯了，睡得也比以前好些。静音室的确能为哨兵阻隔外界的干扰，但始终如一的白噪让他觉得压抑。自从确认身份，星河就没想过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还可以这么简单，他走到窗边拉开帘子，窗外鸟鸣，楼下的嘈杂，或是电器细微的声响，在过去对他可能是威胁，现在竟然都能平静地听在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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