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们快看网上讨论的特别重映活动!好像出事了。” “什么!出什么事了?” “喂喂, 不会是真的吧?” “好可怕!” …… 诸如此类的对话不断在全国各地冒出,这股震惊担忧的情绪又全部表达到网上,一时间在警察与媒体到达现场前, 有人持枪闯入影厅的话题已经传播开并掀起了巨大的波涛。 造成这样局面的正是犯人对其他人联络外界的放纵。在自身陷于危难时,人们对感到安心之人的依赖会激增,偏理智的人拨通报警电话,寄希望于强大力量介入拯救自己;偏感性的人下意识联系自己的亲友,攥紧那虽远却能慰藉心灵的微火。 一枚石子投入水面,荡开的波纹从中心一直蔓延出去,荡开很远很远。今晚原本就备受关注的特别活动, 在波纹无止的推动下,迅速成为外界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伤者身上, 以延缓伴随失血而来的体温降低。控制住现场情况后犯人没有马上进一步做什么, 只是偶尔拿出手机看一眼, 但他没有打字交流的举动,只是不停划动页面像是在浏览新闻。 外面警方人马已经到达, 喇叭喊话声传进来,但犯人紧闭大门一言不发。影厅里没有监控, 警方无法掌控里面的具体情况,在犯人提出要求前只能等待。 对于此时的情况,默契的两名友人只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以往谋划物质存在的犯人, 不管选择劫持什么,一定会给自己设计好逃生的路线。但影厅里没有钱财、一个出口的设计再加上外面就是狭长的走廊,只要警方周密布控犯人根本逃不出去。 后面聚集的人群不断发出私语声,两人无需看手机就能确定外界对此事的讨论一定越来越多。既不为物质、又放任舆论发酵, 台上还散落着电影海报, 两人回想起事件发生前周围人的讨论声, 犯人选中这里的原因浮出水面——他要利用这场活动的关注度达到某个目的! “不用怕,”犯人终于开口,嘴里说着安抚的话但他的声音却像冬日的冷雨,枪口也始终对准人群没有移开,“只要你们把里面发生的事如实传达出去,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人群中响起放松庆幸的声响、也混杂着低声抽噎的动静。夏目没有关注手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三人身上。指尖微动,那条连在一起的纸人从口袋里掉出来,借着地上那些凌乱物品的遮掩,一点点贴着地面向前面挪过去。 犯人手里拿着枪,他不懂怎么夺过枪才不会走火误伤人,但他知道如果犯人有开枪伤人的举动,两位警察先生一定会阻止。悄悄靠近的纸人关键时候或许有用,一滴汗珠划过脸颊,在他紧张的呼吸声中砸向地面。 “那么,就先请大家一起听听我的故事吧。”犯人低沉的嗓音就像是粘腻的药水,灌进众人耳中冰凉又难受。 他说自己之前还是某化工公司的高级研究员,当时正负责新型材料的试验项目,原本一切都在有序中推进。但是,某天领导视察时对进度极其不满,并要求换用更激进的方案,他极力劝阻无果。 可就在换用新方案后不久,原料泄露造成的爆炸摧毁了部分研究工厂、数名员工因此重伤。 “明明是上面的错误,却将直接责任推到我身上,天翻地覆啊!我的生活被彻底毁了,可真正犯错的人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快活,这公平吗? 我一定要揭露他们丑恶的嘴脸,即使要承担犯罪的代价。但是,他们阻断了我所有可能的途径,每次刚冒出点火花就被熄灭!我一个人不够,对,我要借用大众的力量,我要让更多人知道真相! 最近都在关注这场特别活动,我知道自己向大众发声的机会到了,告诉外面、让所有关注这里的人都知道爆炸的真相!你们都是正义的伙伴!” 犯人持枪的手剧烈颤抖,张开嘴想要笑却只发出激动的喘息声,他扬起另一只手臂,乍看像一名绝望的殉道者。 无论是相信他的故事,还是出于被枪口对准的妥协,这里发生的一切迅速通过网络传播到各处。东京大小事故不断,不算重大的爆炸事件只能泛起个水花,或许曾经出现在某天的早报上,但很快又因其他事情被人遗忘。 直到今天那件事才重新被人提起,各种曾经的报道也随之公布在网上,报道中声明是项目负责人坚持提议更换激进方案才造成了爆炸事件。 很快相关公司也出面回应,表示激进方案是犯人坚持推行的,当时他还坚称安全性很高。双方各执一词,但相关最核心的文件只有纸质存档也仅当事人看过,那场爆炸摧毁了所有的证据,短时间内仅凭争论根本辩不清谁对谁错。 不过听闻犯人劫持影厅只为了公布真相后,舆论一下转为抨击公司;毕竟,没人会相信犯人仅为栽赃就把自己搭进更严重的罪行里。但不管怎样,指责犯人手段过激的声音也居高不下。 “现在大家都知道真相了,可以、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吗?”一些还是读书年纪的年轻人哽咽,嗓音由于紧张止不住颤抖。 “是啊,大家都知道真相了。”犯人声音越来越低,他持枪的手臂慢慢放下,却在下一秒突然调转枪口指向自己。 人群因此发生骚乱,有人叫着闭上双眼,但夏目站在最前排,紧盯犯人时他依稀看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的疯狂以及猩红的恶意。 或许他不是!不是刚才一直塑造的所谓自我牺牲揭露真相的人! “不……”到底是公司只手遮天还是他恶意诬陷,一旦他自杀身亡,人们就永远只会相信眼前的真相了。 比夏目出声更快的是萩原研二。 “要逃了吗?”他站起来的动作很快,甚至朝前迈了一步,“我说你要逃了吗?回答我啊。” “你,”犯人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颤,“你在胡说什么?” “是吗?你真的觉得他是在胡说吗?”松田阵平起身走到好友旁边,直直盯着犯人的眼睛。 “当然、我为什么要逃,我揭露了罪恶!我要用自己的死把他们钉在耻辱柱上!” “嚯,是吗?”萩原研二语调上扬,说话间慢慢靠近犯人。 “你什么意思?退后!别过来!” 停下脚步,萩原研二直勾勾看着犯人微微侧身,露出他身后躺在地上只剩下微弱呼吸的那名工作人员。 “假如真相真如你所说,你也是为了正义的理由才策划今天的一切,但当你对着在门口阻拦的工作人员开枪时,所谓正义只不过变成了你实现目的的借口罢了。” 地上流开的血没被擦拭,红得刺眼。 “他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工作有什么错,只因为今晚值班就要成为你实现目的的牺牲品吗?不管有意无意,你怎么对他负责?想用死亡来逃避吗?” “我、我……” 萩原研二发出一声轻哼,成功看到犯人激动下枪口开始倾斜。 “虽然没有证据前不该无端猜测,但或许第二种可能性要更大——那件事是你的责任?” 两人看见犯人猛地睁大眼睛,一抹慌张转瞬即逝。 “假如那件事是你的问题,固执采用冒进方案的你性格里含有偏激的一面。知道缺乏绝对性证据,既然已经失去一切,因为个人的恶意,你不计代价地把责任推到公司身上。但该怎么让其他人相信你的说辞呢,你选择利用危机时的大众舆论。 最后只要你自杀明志,无论公司承不承认、之后能不能再找到证据自证清白,都会被主观钉上狡辩、玩弄真相的标签,你的死不就是带着恶意逃往彼世的行为吗?” “不管是哪种可能,我说你是想逃有问题吗?”质问的声音陡然拔高,萩原研二甚至还往前逼近几步已经跨上台。松田阵平跟过去的脚步因他在背后打出的手势停住,为了不引起犯人的警惕,他转为借着好友身体的遮掩缓慢移过去。 “一派胡言!我才是正义的!我说的就是真相!”犯人情绪激动,在影厅后面紧张围观的人群因事态转变感到震惊,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被戳穿的恼羞成怒、还是出于被污蔑的愤怒。 萩原先生在故意激怒犯人,夏目很熟悉萩原研二平时说话的语气,从他们的对话中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他的纸人已经挪到了最前面,混在地板上随走动被带得到处都是的彩带中。 几句对话后,犯人已经控制不住得浑身颤抖,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也抖得厉害,似乎下一秒子弹就会喷射而出。 “啊!”其他人惊得尖叫出声,在这嘈杂的声响里,夏目却清楚听见了萩原研二的那声质问。 “怎么,还是要逃吗?带着不光彩的正义?” 他的声线明明是偏柔和的,但此时却有种威严的厚重感,像石块一样重重砸到犯人心上。 先是听到犯人口中的正义和真相,后又亲眼看着萩原研二质问犯人的举动。真相到底是怎样?他们现在得不到肯定的回答,但此刻躺在地上明天还不一定能睁开眼睛的人却是真实存在的。 不该在对方出声时停下来,也不该在门口争执时误开枪,犯人清楚原本完美的舆论被破坏了。但是,他对着身前男人露出一抹隐晦的挑衅,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弯曲。 只要我死了,真相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那道枪声很响,巨大的声音在隔音密闭的影厅里被无限放大,仿佛能在一瞬间剥夺所有人的听觉。 视线里,子弹像是被放慢,划过男人耳边打在墙上,溅起一片灰尘。 萩原研二在说话间已经逼近犯人,在开枪的瞬间推向犯人持枪的手臂。一枪射空后他迅速对着犯人手腕一扭,伴随金属落地声响起的,是犯人疼痛的叫喊。 紧跟过去的松田阵平迅速将手枪踢开,视线里好友已经将犯人摁倒在地上。 “小阵平,帮忙找个东西绑人。”听到好友叫自己,他正要走上前却看见犯人在挣扎中掏出一抹寒光,扎向自己的动作被好友阻止,竟趁机调转刀口朝好友腹部刺去。 “小心!” 松田阵平叫着跑上前,那道白光只一瞬就从视线中彻底消失。顾不得控制力度他一拳将犯人打晕,慌忙蹲下抓着好友的肩膀把人转过来。只见对方捂住腹部,指缝中渗出鲜血。 “研二!” 犯人开枪的瞬间夏目就已跑下台阶,萩原先生他们不是没有把握会冲动行事的人,反复告诉自己后,他不敢让纸人干预几人的动作,万一弄巧成拙就遭了。 他刚跑到台下就看见犯人刺过去的动作,呼吸仿佛停滞,纸人在他的操纵下迅速撞上刀面。利刃的轨迹发生偏移,与萩原研二慢半拍阻挡的手擦过,最终在手心上划出一道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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