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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屠苏恍惚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坐在床边的仙人。 “师尊！”屠苏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起身，却又似乎一阵眩晕。 “莫要心急。”紫胤轻轻扶住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按照为师教你的心法，运气轮转三回，应可无碍。” 屠苏闻言呆了半晌，然后依了紫胤之言，运使心法在体内轮转三个回合。确实神清气爽了不少，头也不再眩晕。 “师尊，发生了什么事了？那瀑布后面，为何……” 紫胤轻轻叹了一口气，负手起身，站立在屋中片刻。 “那处，是为师设下的法阵。” “师尊所设的……法阵？”屠苏有些惊讶，自己在明泉谷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察觉。“师尊的法阵，莫非封印着什么？” “确实封印着一物。” “那是……焚寂？” 听闻少年说出焚寂之名，紫胤惊了一下，忽然转过身。 “屠苏，你怎会知晓焚寂之名？” “我……”屠苏愣了一下，而后低下了头：“我……我也说不清楚，很小的时候，就常常觉得有一股力量在召唤我，当我向那股力量走近的时候，脑海里就时不时闪出这个名字。” 紫胤忽然无言以对。 “但自从来了明泉谷，那股召唤的力量似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少年这一世的重生，是风晴雪集齐了屠苏前世留在玉横中的三魂七魄，以辟邪王骨塑造的躯体容纳而生，原以为少了焚寂剑灵，少年当可不再与焚寂有所瓜葛。然而此刻才发现，原来少年灵魂深处，与焚寂，竟已纠缠至此。 “师尊，焚寂，那是，那把剑的名字吗？” 紫胤点了点头。 “屠苏，你的身体有些原因，为师怕焚寂会伤及你，是以从未告知你焚寂封印谷中一事。今后，也切莫在靠近封印处。” 昨日，焚寂的封印被触动，紫胤便察觉到了立刻赶往，看到了屠苏如前世煞气发作一般的痛苦模样，心中忽然升起了九百年都不曾有过的难过。 那些天墉城的年岁，少年月月岁岁被煞气纠缠的痛苦噩梦，仿佛一瞬间复苏了。 当然被煞气冲击的少年并没有继续查看周围的情况，否则他定会看到，在焚寂不远处的苍天红树下，一副和少年一模一样的面容，在红晶石与岁月的墓碑中，安静沉睡着。 仿佛，已沉睡了千年。 “弟子遵命。”当然少年并不知紫胤心中所想所念，但想到昨日种种，已知师尊定然为他考虑，因此隐瞒了那封印之地的事。 接下来的数日，屠苏渐渐将泉瀑之下封印之地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每日依旧跟随紫胤身边日常习剑道法，只是屠苏隐隐察觉，师尊似乎也有什么不同了。 师尊变得比以前，似乎更加沉默寡言，当然往常师尊也并不是能言善道的人，只是论到教授学习，师尊一向是十分严格而又耐心。师尊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作为师长来说，却从来不失严谨，只是近些日子，师尊似乎已不再如往日那般严格照看他的功课，而且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一分忧虑。 而后一段时间，师尊更是一头栽尽了铸剑炉之中，屠苏问起他缘由，紫胤只是淡淡告知，昔年故人交托他铸一把法剑，用于加固镇妖封印。 待铸剑炉的冰魄寒水之中，一把崭新而光芒映射的法剑诞生之时，紫胤转头问了他一句：“屠苏，可有想过去外面走动几日？” 听到紫胤这么说，屠苏先是惊讶了片刻，而后目光变为兴奋的期待。 “自然是好。师尊此回去哪儿，是松园村吗？还是……” “不，这次我们不在昆仑山附近，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 屠苏有些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这八年的时光师尊倒也没有硬性把他关在这明泉谷中，但自己的身体状况却并不容他长久离开这灵力旺盛的地方，否则便会如江都那时一样，因为灵气衰竭过快陷入沉睡，一直在明泉谷沉睡了三天三夜灵气才有所恢复。因此后来师尊偶尔带他离开谷中的时间，也只是带他在昆仑山附近的村落转悠转悠。 早些年他年纪还小，师尊带他外出绝不逗留超过一日，后来年岁渐长，随着道法修行渐入佳境，师尊开始允许他多呆一些时日，不过也不允许超过三天，反正师徒二人的御剑术只需一两个时辰，就可以从昆仑山任何一处山峰山脚处回到明泉谷了。 “师尊，我们……要去哪？” “太华山。” 紫胤简短地回答了一句。 第13章 楼阁凭天起，山门傍斗开。泉飞千涧雪，风送万峰雷。 皑皑山雪依傍道阁重楼，道香凝空作碧风，虽也同样是终年积雪，道阻而险，太华山却较之昆仑更平添了烟火人间的气息。 师徒二人乘风御剑至太华山门之下，屠苏远远望着太华山重阁楼宇，颇有些新鲜惊讶之感。 “师尊，这里便是太华山了？想不到同样和昆仑一般险峻之地，却能建造这么宏伟的道阁楼宇。” “太华山与昆仑不同，”紫胤解释道：“前朝之时，太华山与朝廷关系就十分密切，历代帝王礼敬道神，亦把太华观视作圣地。前朝覆灭后，今朝皇家亦十分笃信风水天象，闻太华观威名，因此保留了太华一派的门面。” “难怪如此。这么说来，太华一派其实算是朝廷心腹？” “那倒说不上。”紫胤摇了摇头：“与其说是因为心腹而信任，不如说是因为畏惧。” “畏惧？” “太华一派，之所以于此开宗立派并广收道门弟子，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镇妖封印。千年多以前，太华派祖师赤霞道人与其师打败了当时的大妖，并将其和一干妖物镇守在太华山之下。赤霞道人于此开宗立派，便是为了与其传人永远镇守封印，避免妖物祸害人间。” “原来如此。那么师尊之友请托师尊所铸的法剑，难道说……” 紫胤点了点头。 “近来，太华的镇妖封印有了松动迹象。为师的两位挚友，正是太华观现任掌门及决微长老，送剑来此，便是以新铸法剑，助太华长老们加固镇妖封印。” 言罢，忽见一道白衣身影自道路尽头缓缓向二人行来。 “晚辈夏夷则，见过紫胤前辈。” 来者，正是清和真人的嫡传弟子，本名李焱，在拜入太华山门下后，换了母姓，清和为他取名夷则。 说起来，紫胤并非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昔年来太华山无涯涧答应为南熏铸剑之时，便见过这位晚辈，那时的夏夷则虽已在妙法道术之上颇得清和真传，但尚未修成仙身，同时还是当朝天子的三皇子，仍汲汲营营于尘世的诸多凡事，紫胤从南熏口中得知他和他的朋友一路冒险经历，便相赠了铸剑灵石。 说起来那已是很遥远的记忆，那时的紫胤任天墉城执剑长老还不到两百年，而那时屠苏，尚未出世。但也差不多那个时候，天墉城妙法长老为他卜下了第二次所渡之天劫，为一个“煞”字。 现在回头看，万事万物，冥冥中自有天意。 “不必多礼。既然派你来此，想必清和已算到我今日会来了，未知他近来可好？” “师尊身体还算健朗，只是近来为加固太华封印之事所累，难以安寝。” “万事自有定数。既然来了，加固太华封印之事，我自会鼎力相助。” “多谢前辈。有前辈相助，加固封印一事，会更令人安心。” 夏夷则的目光随之转向了一旁的百里屠苏。 “这位是我的弟子，百里屠苏。屠苏，夏夷则的师长便是太华山的决微长老，与为师相交多年的挚友，这位夏公子虽年长你很多岁数，但仍属平辈，且敬一声道兄。” “夏公子，道兄。屠苏有礼了。” “不必客气，即是紫胤前辈的弟子，便是贵客。师尊已在无涯涧相候，两位且随我来。” 无涯涧，紫胤回忆起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八年前送剑交予南熏之时，正是那个时候，一场来自东面的消息，开启了他再次见到屠苏的机缘。 如今再来这里，屠苏已不再是孩童之躯，身形已然渐高渐成，少年眉宇间的气势，亦与幼时截然不同。 对于修道者来说，数年的时间不过短暂一瞬，但对于尚为凡人的屠苏而言，八年却已是极其漫长的时光。 “有了紫胤的法剑，加固封印一事，看来会更加顺遂，有劳好友。” 手执紫胤新铸的法剑，清和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 “你我相交多年，无需客气。何况降妖除魔，也是修道者本分，紫胤能于此事出一份力，也是荣幸。” 一旁的南熏笑道：“说起来如今尘世，能从紫胤手中求得一剑者，已莫不是天大的荣幸，紫胤八年前交予我的天钺双剑，我可是等待了数百年呢。” “南熏言重了。剑赋有秉性，要与人相称方能不负。南熏修为已臻至绝顶，要使剑与南熏的修为相称，自也同样需要千锤百炼。” “哈哈，那我就当是夸赞收下了。” 三人俱是多年不见的故交挚友，夏夷则静静站在清和身后侍奉，屠苏也乖巧站在一旁，细细观察师尊的挚友们。 说起来眼前两位前辈他俱是第一次见到，虽然他平日也不多与人接触，但也看得出南熏和清和两位真人有着独到不凡之处，仅仅举手投足间展现出来的气质，便与常人有极大的不同。 而师尊，似乎也一扫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作风，与其挚友们谈经论道，言谈甚欢。 “加固封印之事，明日我会集结所有太华弟子施术。”南熏点头道：“阵中自有我和清和主持，但就怕封印加固之时，有妖物趁机脱走，紫胤剑术绝伦，到时候有劳紫胤在太华之巅掠阵，如有妖物趁机脱逃，请紫胤务必拦下。” “自是不遗余力。” “有紫胤相助，我等自然放心了。”清和点头道，随即转向了紫胤身后的百里屠苏。 “这位少年，便是紫胤的高徒了吧。” “晚辈百里屠苏，见过两位前辈。”屠苏拱手施礼道：“明日之事若有需要晚辈效力，请两位前辈吩咐。” “嗯——正气凛然，锋芒恰如利剑，紫胤的徒儿，确实不赖。” “好友过奖。屠苏悟性过人，但年纪尚轻，加上天生体质特异，明日斩妖之事，我会亲自带他历练一番。” “体质特异……莫非……” 清和观察了屠苏两眼后道：“请百里公子坐下，让我把一把脉。” 屠苏有些犹豫的看了师尊一眼，但看师尊对他点了点头后，在桌前坐下，伸出手递给了清和真人。 清和真人修长的手指在屠苏脉象之上寻按了片刻，神情中闪过了一丝惊讶神色，但又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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