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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小鱼儿猫洗脸完了，再接过手绢，往屋外走，道：“我去洗一洗。” 小鱼儿虽然名字是鱼，可是性子真像一只古怪活泼的猫。他也丝毫不顾人家怎么被他抹了一手油，脱下外衣就往床上一躺；吃饱了就睡，毫无世间一流少侠的气派。 等花无缺回来，小鱼儿早就横卧在大床上，睡得正香，满身油烟气。花无缺眉头还未舒展，寻思等会自己是不是也要洗洗床单，或者至少熏点香。 在小鱼儿旁边读了一会儿书，花无缺犹豫要不要喊他起来。 喊吧，显得自己多不近人情。今早就麻烦了他早起，现在他要休息就别打扰才是上策。但是如果不喊，小鱼儿晚上多半又睡不着得闹他。小鱼儿为人处世比涉世未深的花无缺成熟许多，但是唯独这点脾气就像个小孩子。花无缺曾经猜测，是不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兄长所以才额外撒娇。但是现在看来，小鱼儿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也正因为此，他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江小鱼。 想到此处，花无缺不禁颔首微笑，转眼却看到小鱼儿仰脸翻着眼睛盯着他。 花无缺道：“你不睡了？” 小鱼儿道：“早醒了，这不是睡觉的点。你这书也没认真看啊，多久都没翻过一页了。” 花无缺还未回答，小鱼儿就笑嘻嘻地翻身起来，用手指点了点花无缺的脸颊，道：“花公子想谁呢？不仅读书心不在焉，还笑得这么开心？” 花无缺深知自己无论回答谁，还是回答“没谁”，都躲不过一顿调侃，于是老老实实答道：“想你。” 小鱼儿身体一震，却故作轻松道：“我就在你身边，要你想吗？” 花无缺好声好气道：“想关于你的事。” 小鱼儿道：“你直接问我不好么？” 花无缺道：“我不用问，也能想出来。” 小鱼儿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去，笑道：“那就拿你没办法了，毕竟你是小神仙花无缺。” 他以为花无缺又会跟着笑，但是这次没有。 花无缺只是默默从桌上包袱里找出一小瓷碗的仙子香，点着了。这个包裹刚才不在桌上，估计是花无缺找人送了些新的来。仙子香是移花宫专属的药香，没有其他普通香薰的腻甜，只有恰如其名的一股淡淡清香，其中应该有几味清热解毒镇痛的药材，闻着让人心情舒缓，房里的饭菜味也被驱散不少。 花无缺虽是男子，但从小在移花宫中，也熏陶出了一身淡淡的仙子香味道。小鱼儿鼻子灵，但一直以为是花无缺随身携带仙子香和素女丹之故，也没想起他们在宁波就把所有的药交给了柳依。 到此时，他才确切想起来，自己穿花无缺衣服去见安清明那一天，在那身白衣上闻到的就是仙子香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如果之后没有两天一更，就是忙现生去了，存稿的发完了暂时还没发现。之后会补上的。 27 ☪ 生辰吉乐 ◎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年年似今日，岁岁胜今朝。◎ 月华如洗，洁白似练，从窗口洒进来，披在花无缺的面颊。月亮普照人间，却好像独独青睐花无缺一人，总把他衬托得格外清秀。 花无缺轻拈白子，沉吟片刻，在棋盘上落下，发出清脆的一声。 小鱼儿坐在他对面，靠着案边的烛火。他与花无缺似而不同的俊朗，恰好是要靠着这跃动的暖红色来照亮。 他大笑一声，拍下一枚黑子，道：“花无缺，你又输了，罚酒！” 清白的月光也掩不住花无缺双颊的酡红，他微微笑道：“好，我喝。” 旋即，他端起手边的青瓷盏，里面澄碧的是竹叶青。花无缺左手揽起自己右臂的宽衣大袖，仰头，便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盏时，他的手已有微微的不稳。 小鱼儿注意到，不禁笑道：“花无缺，你酒量不好，棋艺也比不上我。我看你，就不该和我赌。” 花无缺酒力不胜，但是酒品却是一等一的好。就算现在已经半醉，他依然是个端庄君子。 他对小鱼儿又一笑，低头收拣棋子，道：“不碍事。好不容易能有一天喝得尽兴点，你怎么反过来劝我？是因为酒没到你嘴里么？” 小鱼儿摇头道：“我想喝，早就自己去喝了。因为你喝醉了就睡，实在没意思。等你睡着了，我就只能一个人玩了。” 花无缺佯怒道：“你都几岁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现在夜已经深了，我睡了，你不会睡？” 小鱼儿扑哧一笑。花无缺表露感情实在不多，平常这样子都是装出来和他玩笑，演技之拙劣以至于小鱼儿一眼就能看破。但是他们两人都乐此不疲，可能因为这也是花无缺熟悉真正情感的机会。 小鱼儿之前觉得花无缺表面平和，不喜不怒，是因为他城府太深；但是后来了解才知道，花无缺岂止城府不深，他的心根本就是空落落的一叶扁舟，在尘世的海上随波逐流，稍微加点重量就会翻覆。是以，如今的花无缺就算是脱离了移花宫的桎梏，仍然不喜动情。 他连忙赔罪道：“是，我不该闹你。我小鱼儿已经是二十岁的大男儿了，应该有点……” 有点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花无缺一笑而过，摆好棋盘，问道：“你还下不下？” 小鱼儿摇头道：“不下了吧。我还是觉得，你这么早喝醉睡着就没意思了。” 花无缺就默默收好一桌东西，去包袱里寻了另一碟仙子香点着，自己端坐在旁边调息片刻。小鱼儿从椅子上下来，坐在床沿，呆呆看着花无缺的模样。 他初见之时，就觉得花无缺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容貌气质都十分出挑。就算有女孩子在自己身边再三提醒他，自己也是个英俊小伙，小鱼儿还是觉得花无缺要比他好看上许多。 铁心兰的美是英气大方的，苏樱的美是捉摸不透的，海红珠和桃花的美是质朴天真的，而花无缺虽然是男人……虽然是男人…… 小鱼儿忍不住向烟雾缭绕中花无缺的脸抬起手，伸出食指，轻轻托起了花无缺的下巴。这是一个十分轻佻的动作，但是给轻佻的小鱼儿做出来，不知是负负得正，还是小鱼儿的心境作祟，竟然没什么不怀好意，反而像是在庄重地欣赏。 花无缺的睫毛闪烁几下，抬起头睁眼问道：“干什么，小鱼儿？” 小鱼儿立刻收手道：“没、没什么。” 花无缺比他反应更快，抓住他的手。 可是，抓住了手，花无缺也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轻轻道：“小鱼儿……” 他想问的太多了，不过用三个字也可以概括：为什么？ 小鱼儿方才起身无意中扇灭了烛火，此时房间九成的地方都陷入黑暗，只有花无缺背后半开的窗户透出些清朗的月色，照在小鱼儿此时表情凝固的脸上。 小鱼儿脸上没有笑容，这反而是少见的光景。 不笑的小鱼儿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十岁，变得成熟而严肃。 花无缺看着他的样子，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多个夜晚。 他和小鱼儿在杭州街头默默对视的夜晚，昏迷的小鱼儿躺在他怀里的夜晚，他们相约战斗的那个很凉、很凉的夜晚…… 可能是花无缺喝醉了，也可能是仙子香的淡淡花香太撩人。他鬼使神差地把小鱼儿轻轻一拉，对方就扑在了自己身上。 小鱼儿急道：“花无缺，我认错还不行吗！你守身如玉的花大公子摸一下都不行吗？难道是你发酒疯！” 花无缺好像呆了，重复道：“小鱼儿。” 他把小鱼儿拉到这般姿态，却又什么都不做了，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小鱼儿也不想挣扎了。 花无缺不胖也不瘦，衣料又好，这样不用用力，趴在他身上反而舒服得很。他就像家猫到了主人的膝头，在心里伸个懒腰，接着勾住花无缺的脖子，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就靠在他肩头开始睡觉。 花无缺看着这样的他，纵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了。 他小心地，像去抱猫儿一样，搂住了小鱼儿的腰。这样久坐一夜，他的腿多半会麻。但是小鱼儿的身体又轻如鸿毛，又重有千钧，花无缺感觉不到累，也不敢动弹，也在仙子香中闭上了眼睛。 次日，本来想好好庆祝生辰的两人就这么睡过了半天。小鱼儿早就醒了，但是花无缺身上实在舒服得很，他动动脖子，又继续。花无缺直接喝醉的话，反而能够正常起居；只有这样半醉不醉最难受，他因为不舒服才会睡得又沉又久。 花无缺睁开眼就看到窝在他脖颈弯里的小鱼儿，似乎还睡得正香。他脸上的刀疤在如此近的距离反而格外突出，花无缺忍不住伸手去摸。 他刚一动手，小鱼儿就猛地睁开眼睛，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小鱼儿一翻身就跳了下去，摇摇晃晃地站稳了，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最终只叉着腰笑道：“生辰吉乐。” 花无缺一时半会还站不起来，只能暗自调息，也笑道：“嗯，生辰吉乐。” 案上的仙子香已经燃尽了，只剩下碗底的香灰一撮。 花无缺拾起瓷碗，往窗外把香灰掸了去，转头问小鱼儿道：“现在是几时了？” 小鱼儿在外头漱口，想来也不知道。他大声问了外面的伙计，得到回答之后又大声转告道：“将近午时了！” 花无缺道：“都这么晚了……” 小鱼儿笑嘻嘻地推门进来，窜到花无缺身边，道：“抱着我睡就是舒服吧。你昨天喝了那么些酒，头痛不？” 花无缺摇头道：“那碗仙子香应该有些解酒镇痛功效，我不碍事。今日你想做些什么？” 小鱼儿道：“不不不，应当问的是你想做什么。过生辰该做的我们去年都做完了，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花样。说起来，除了江玉郎，这世上就没人知道我们生辰了吧。堂堂江氏双骄，连个贺寿的都没有……” 花无缺笑道：“你连弱冠都才到，就谈‘寿’字，未免也太不合适了吧。你是不是羡慕当年江别鹤寿宴的气派啊？” 小鱼儿想起什么，忽道：“照理说，燕伯伯虽然不知长幼，应当知道我们生辰啊？因为那天……” 花无缺黯然道：“那天就是我们父母的忌日。不过我也问过燕大侠，他说只记得大约是个七月天，具体的时日记不清楚了。六月初八大约是什么别的日子，被你那些长辈当做生辰给你过了。” 小鱼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早就知道恶人谷那群家伙不靠谱。花无缺，轻松些嘛。反正我们生辰绝不是今天，我们都知道就好。不如把今天当做专属于我俩的节日，只有我俩过，如何？” 花无缺起身道：“好。 ” 小鱼儿上下看着他，突然就抱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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