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使团在国宴上的种种恶行,在民间物议沸腾。 百姓们再次感叹宁王实属忠良,以身相护正德帝、不计个人安危得失。我大明也实乃礼仪之邦,宽宏大量的气魄不是番邦蛮子可比。 朱厚照失踪第一日,早朝时只能遮掩为皇帝告病不上朝,暂定太傅代理议政。 早朝时文臣武将展开激烈争辩,无非是关于征讨瓦剌,是主战还是主和。 宁王暂且作壁上观,纷扰中他察觉出兵部巫大勇面露难色、有口难言。 朱厚照躲起来的可真是时候,藏的也真是滴水不漏,叶子等密探百般搜寻竟也探查不到。这座皇城的主人真想隐匿行踪时,千般手段,那天下自是无人可以寻得。 几位先帝时期就倍受重视的老臣坚决劝阻与瓦剌作战,直言若非要兴兵就不惜自请退职乞骸骨,年轻的精英们也随之跪了遍地。 入朝为官的到底是天子门生还是你们的天下桃李?虽不能说是朋党,但文官间同师门生与同年士子结交甚密已是寻常。不懂闭眼了一瞬,再睁开坚定无比,以先帝所赐的太傅兼种种身份准了几位带头的臣子退职还乡。 殿中哗然一片,早朝在混乱中结束。 张太后将不懂与宁王召来面见,边哭闹边训斥:“瓦剌冒犯大明天威,我儿亦不知所踪。你们俩要是想做缩头乌龟,此时不代皇上讨伐瓦剌扬我国威,那就干脆回寝殿待着不要出门!” 论身份论长幼,两人都没办法与这个普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争论计较。 宁王就像张太后唤他来只是温柔关怀了一番,面带不变的温和笑意拱手告退。 不懂对着张太后心情复杂,他临走时停下脚步,轻声说道:“动气伤身,还望太后珍重,皇上知道您着急会心疼的。” 张太后也神色莫测的望着不懂,经过寂静无声的停顿之后,她命人给不懂取来一盒精致的糕点带走。 “是芙蓉糕,你常去找的籽言姑娘最爱吃的。” 不懂无端生出些愧意,勉强呲牙笑了笑,才带着点心告退。 等两人都离开许久,张太后深呼吸放松下来,恢复了一贯雍容华贵的做派,有些疲累但还是优雅的坐定。 身后行出一人走近,探出来修长的男子双手勤勉的为她按摩肩颈。 “母亲受累了。” 张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有几分欣慰之态:“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场戏你可满意了?” 朱厚照纵声而笑:“母亲可静待儿臣凯旋归来。此番事毕,以后也不会让母亲再费力为儿子周全。你是大明国母享天下养,母亲只管享清福便好。” “清福?这宫中空荡荡的无人,哀家只觉得清闲。”张太后语带嗔怪,却觉得接在肩上的手力道突然加重。 朱厚照的声音褪去了亲密,但还是带出了一些撒娇的委屈意味:“母后,这一桩我们早已话定,您不要再劝。” 张太后却有些得意的点点头,满是豪情的说道:“有这个决心甚佳,万不可中途反悔。 做天下之主,天下万民就都是皇上的子民。华夏血脉生生不息,我大明便永存不灭。” 朱厚照有些难以置信这会是母亲说出的话,转念一想有些怀念的说道:“这是不是当初群臣劝谏时父皇安慰母亲的话…” 张太后但笑不语,表情愈加柔和。她轻抚过朱厚照的手背,将殷勤按摩的儿子推远:“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和该做的事吧,再不济还有母亲在支持你。” 昨日不眠的宁王本也无心休息,但思及太后的话,感觉她意有所极。他回到自己在宫中寝殿内,竟见床上留有一张异色龙笺:上书宁王摄政监国,皇帝不在时一切事务全凭宁王决断。 鎏金玉盘内还有一小卷琼花印记的锦色笺纸,上面熟悉的字迹苍劲有力、大气飘逸,寥寥数语却蕴含着刻骨的柔情:“三日为期,你等我。” 朱厚照…你躲到哪里在看被你搅弄乱的风云… 东宫的琼花树下,宁王长身玉立。 东风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 而大明最光华夺目的灵秀瑰宝,使仙品国香的春日花景也黯然失色。 不懂扔来水果打落花瓣,刹那间芳华簌簌飘零如临瀑布暴雨,宁王的武人直觉本能一凛,强劲的内力自周身发出隔绝开入侵的外物却又极速收敛。花瓣们的飘落轨迹只向外被震荡了一瞬,又继续降下撒遍在宁王满身,纯白延绵如瑞雪覆盖。 不懂没有错过任何细节,他了然的看着宁王。 宁王果真是不必怕哈撒挟持。就算那飞镖上确有奇毒,以宁王真正的功力也完全能做到毫发无损的脱身反制。 他要的就是坐实了瓦剌心怀不轨,明明能防微杜渐,偏偏任由哈撒在国宴上公然挟持并伤及大明亲王,令其犯下无可弥补的滔天祸事,在两国虚伪的交好表象上划下彻底的裂痕。 他更要皇帝全然的信任感激,和危难时迸发而出的真情实意。 穷极一生追寻掌控号令天下的权力和忘我的保护一个人,是矛盾的。但在过程中原来并不冲突。皇位他要,朱厚照他也要! “姚八牛。”宁王面色森然的叫出不懂的原名,语带警告。 恰也在此刻狂风骤起,席卷带走刚刚沾染宁王周身的柔软花瓣,也似将细密牵连附着的情思于心如磐石般坚定的宁王身上决绝的抚落下来抛远。漫天花雨如梦似幻,衣袂翩翩出尘似仙,只有他身形岿然不动。 通往终点的道路似是迷途,也阻不了他横跨日夜明暗无惧无阻前往。 看似玩世不恭、万事不会真正上心的不懂大师,却像是已经预知结局通透看破:“王爷查我底查的清楚。那聪明如你必定知道,既然母亲给我八牛为名,此生就绝不染指九五至尊之位。 今天我站在这里,只为了跟我一样的黎民百姓。” “既然如此。为了百姓,太傅也是时候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宁王手中扬起一根灿而生辉的金链,不知他扣动了什么机关,这链条自动组合成为一个小巧的金印。 在宁王锐利的目光逼视下,不懂带着难以言喻的笑意当真后退了一步。 隔日上朝时宁王拿出异色龙笺,能与不懂分庭抗礼。不懂先行力排众议,坚持准奏前日几位老臣乞骸骨的请辞,极速派人送他们荣衔归乡。 其后宁王极力主战,下令提前在边境重镇布防待命。于兵粮上以宁王府银和皇帝内帑出资,彻底摆脱户部兵部管制。 这日夜间,寝殿内宁王依旧不得安眠,他独自而卧竟有些空寂。朱厚照的相伴相随像腐蚀蚕食着引人沉迷,此刻惊觉那执拗的追随已成为习惯的存在。 若骤然远离,竟有些不适应。 系统如今已经彻底看不明白,它犹豫再三还是放了一首歌: 【乍暖还寒风急雨冷欺诈忠勇 交心却变猜心笑语中 有过情浓孤衾更冻摧折心志 遗憾当初意想不中 谁想寂寞看着层层屏风 踏进紫禁造个梦 禁闭到最深的心动 余生伴着风声休戚与共 有最爱都变成利用】 宁王转身背对外间,缓缓睁开眼并无聚焦的看了半刻,咬着后牙无意识的磨着。 五色福珠连同其他七颗翡翠彩虹珠已不再在缠连于宁王腕间,脱离人的体温早已逐渐恢复玉石的冰冷,被抽去其中的特制链条后似是毫不留情的尘封在鎏金玉盘之内。 金蕊上高挂的草编戒指已经被晾到干透,涂抹着一层用于养护的膏油反射出荧润的光泽,与翡翠珠光幽幽相映。 第三日早朝朱厚照毫无征兆的回归,得知几名肱骨老臣业已被恩准告老还乡,不禁扼腕叹息。太傅不懂因此引咎告罪,退还天下兵符,辞了先帝所赐诸多殊荣累誉,彻底退回普通而不出挑的臣子身份。 此次失踪朱厚照故意而为,人人皆知他是做给百官看的。成果也可喜可贺,已达到他整理朝政的目的。 皇帝心照不宣的收了不懂的权,得兄弟间再无嫌隙平稳度过下半生;又让宁王如愿以偿,亲手拔了出鞘利剑。 都是难得默契的忠良啊。 至于执掌天下的人会不会为所做决定后悔,这一点谁都不知道,历任皇帝也不会表露出任何迹象。 先帝,曾对宁王委以重任,造就了地位一度无可撼动的侠王。又舍了刚认回的亲儿子不懂,让他以身为盾做朱厚照的挡箭牌。 作为父皇他留了遗策,帮朱厚照牵制对付了自己在任末期蠢蠢欲动的四王,而新的问题也通通留给了朱厚照自己解决。 角逐江山一子不慎满盘皆输,势必都要全力以赴,若天命不佑,是怨不得对手出招狠辣。初代的燕宁,其中恩怨纠葛于国于公谈不上亏欠,易地而处胜者是谁都会这么做。至于辜负,则是论情。而先帝没有预计到的是,今日的朱厚照与朱宸濠之间的情,也影响着这一场以命相博的凶险归属。 至于不懂…朱氏子孙,为这江山社稷以身相殉也是应当,他是平民不懂时可以为政局付出,那有皇室血脉的不懂就更理所应当的可以牺牲。 新帝与两位人杰通力合作,这是先帝留给四王和群臣的难题,破解乱局之后的取舍与平衡则是先帝留给新帝的一道附加题。 从太子迈向未来皇帝的第一步,势必要将情分不浅的宁王与如师如友的兄长,变作帝业的殉道者和踏脚石。能舍下这些,正如剜去人身血肉脱胎换骨历劫,那日后就再没任何一条性命能羁绊住天下之主,也再不会有情谊能够影响他的抉择。朱厚照将孤身踏上至高至孤的为君路,修炼成为一位合格的皇帝。 权为炉,面对困兽之斗,若他能做到保全一切还稳坐龙椅,也就必定可以牢牢掌握着局势,以独具特色的鲜活得到自己应得的陪伴,到时他坐于万人之巅仍能保留住“人”的很大一部分。那朱厚照就是一位超出先帝所期望的英明君主。 这也是先帝作为父亲的仁慈。江山为局,其中众人包括自身都为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棋局走向都看你的棋艺如何。落子无悔,得失唯己,为保阵眼则需精妙取舍,结果是得偿所愿还是遗憾难偿也无可怨天尤人。 【📢作者有话说】 不懂:这样削权是让哥哥得罪文臣,还心甘情愿彻底没威胁,长久留在朝堂做苦力,哥哥懂。(呸,刁钻小滑头) 宁王:让本王做征讨瓦剌的决定,那战果也都是本王的了?顺便让你内帑大出血,送了链子不用白不用。(哦,狡猾的妖孽) 咻朱:小皇叔的攻略早就完成,我的攻略一直在努力!内帑金印做链随着翡翠珠串送了就随你用!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张太后:一个放飞的儿子,必有一个张扬跳脱的亲妈。
54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